一鳴江山定 第八十二章 停留
趙霽看著吳寶貴默默滑落,身體逐漸彷彿被抽走了骨頭似的軟趴趴地撲在地上,才又歎了一口氣,伸手探了探對方的呼吸。
在確認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氣息之後,趙霽才帶著幾分憐惜望著麵前的屍體,將茶盞摔碎,拿著一片碎片塞到對方已經開始逐漸變冷的手裡:“可惜。”
“置之死地而後生,這麼簡單的道理,吳大人你怎麼也不明白呢?”
感慨罷,趙霽給自己胳膊上也劃了一道,開啟門的瞬間已經換上一副驚慌失措的神色:“來人啊,快來人啊!吳寶貴大人瘋了!瘋了啊!”
王婉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生病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但是大約因為手心很燙,所以即使貼在額頭上也感覺不出溫度。在家裡的時候,她總會應用一些現代衛生知識確保自己的身體健康,例如水煮過一遍再喝,東西一定要吃熱的,傷口不能碰到水,被子衣服都要經常晾曬。
但是眼下她身陷囹圄,許多事情就不由得自己做主。牢房裡陰暗潮濕,每日送來的飯食也都能聞到一股餿味,王婉不吃會餓死,吃了感覺又會食物中毒病死,左右都逃不過一個死:“我要是在這裡死了能回家嗎?我想我媽了……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拿到我的保險理賠……”
王婉靠在牆上,捂著額頭嘀嘀咕咕說胡話。
忽然,外麵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劈裡啪啦走下來一堆人,最終停在王婉牢房外麵。
許久,王婉才遲鈍地抬起頭,就看到周誌那張臉上難得透著幾分興奮,他正在指揮著兩個獄卒開啟門,目光相交的片刻,他抿著嘴對王婉點點頭。
後者鬆了一口氣,靠在背後潮濕的石壁上麵,心裡知道,這一遭總算是闖過去了。
走了一番手續,王婉總算跟在周誌後麵從那個地牢出來了,再次見到暌違已久的陽光,她身心舒暢,連連續兩天的頭疼都似乎好了不少:“萬物生長靠太陽啊——不是說,大司馬要親自審問我嗎?不審了?”
周誌帶著她走在大街上,順便交代著情況:“據說昨晚大司馬特地單獨見了吳寶貴,想要把這件事情弄清楚,但是吳寶貴襲擊了大司馬,被趙大人不慎失手殺死。如今事情真相如何,也查不下去了,估計就這麼不了了之吧。”
王婉被磋磨了一番,正是虛弱的時候,也懶得管那些事情:“就這麼也行吧,起碼朱朱的命到底保住了。”
“你居然就這麼接受了?”
“我也不是小孩子,這種事情能不了了之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難不成還真想著水落石出啊?”王婉捂著自己的額頭,暈乎乎地跟著周誌背後,“比起那些,我現在隻想要回家。”
“回喬州?”
“回清河縣,回我的大槐樹村。”我哼哼唧唧地扶著腰板,“阿瘦在哪裡?”
“你那位夫君目下在我府上,我今日已經派了人先回去送信報平安,他也總算能睡個囫圇覺了——老高之前給我來了信,說他總想著逃跑,等我和你過了江,他便不想著跑,隻是總哭,弄得他們也沒有辦法了。”
“這次我遭了罪,但是他也不舒服。”王婉扶著脖子,“我們都要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他一心一意撲在你身上,但是扛不住事情。”
王婉不為所動:“扛得住事情算多大本事啊?能一心一意撲在人身上,把性命都托付給一個不知道值不值得信任的人,那纔是本事呢。”
周誌臉皺成一團:“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在說實話還是在陰陽怪氣,真是怪討厭的。”
“君侯怎麼想都可以——所以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最早明日。”
王婉有點不滿意,臉皺成一個大茄子:“最早明天啊?”
“你還想多快啊?又要租賃渡河的船隻,又要和大司馬應酬客套,又要善後吳寶貴的事情。你以為本侯不想早點回去?玉書還在家裡等著我呢。”
一想到趙霽那張陰晴不定的臉,王婉心裡就犯嘀咕,現在要去見麵,自然是心裡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應酬那種事情……民婦就不用參與了嘛。”
“想得美,大司馬特地叮囑讓你一起去,說要當麵補償你些東西。”
王婉長歎了一口氣,腳步又沉重了不少:“算了算了,既然有東西拿,那去就去吧。我們這會兒就去了嗎?”
“不錯,大司馬在府上為我們擺了一桌酒席,讓我接了你之後去府上先接風洗塵,等收拾差不多了就去吃些便飯。”
提到洗澡,王婉不由得提起自己的袖子嗅了嗅,隨即有點惡心地乾嘔了一聲:“那還行,那個地牢真不是人待的,我就在裡麵待了三天,這個味道就跟垃圾堆裡滾了一圈似的。”
背後的郭二孃和白武默然地跟著,時不時抬頭看著麵前鬥嘴的兩個人,神色裡不免透了幾分迷茫和歡喜。
另一邊,大司馬彆院內。
王婉正在溫順地跪坐在趙霽身後,為他整理衣服。
“今日晚宴,戾南侯也會在,他算得上是一方之主,雖然尚且年輕,但是未來不可估量。你同我一起出席,也算邀請他吃一頓家宴。”
王婉低下頭輕聲答應:“是。”
“吳寶貴的屍體我已經送回京城去,等到京城下一封信來前,我們都會在此地暫住。”趙霽說著,語氣溫柔不少,“你本是北川人士,在這裡待得可還習慣?”
“回大司馬,妾身住得習慣。”
“嗯,若是不習慣要說,如今你腹中有了身孕,凡事都要謹慎些。”趙霽站起身,示意王婉不用整理了,“去見客吧?”
窗外,忽然響起一陣說話聲:“這位夫人,這身衣服可還喜歡?”
“喜歡呢!沒想到府上還專門為我……為民婦準備了新的衣裳,實在是愧不敢當。”
那熟悉的聲音透過高牆傳到王婉耳朵裡,她忽然一愣,手裡捏著的木梳一個不留心居然掉在了地上。
趙霽回頭看向她,目光從梳子掃到王婉臉上:“婉兒,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