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者生存日記 第98章 深淵之光
時間彷彿在那一刻被拉伸，又猛地壓縮。
林默最後的意識，是看到蘇婉奮力拉開了緊急疏散通道的氣密門，一股強勁的水流混合著刺耳的金屬撕裂聲撲麵而來。他感覺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搡著，撞在冰冷的艙壁上，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眼前一黑，幾乎暈厥。
“抓緊我！”他依稀聽到林曉帶著哭腔的尖叫，感覺到一隻冰冷的小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
下一刻，天旋地轉。
不是比喻。是整個世界的物理規則都在那一刻被顛覆！
轟隆隆——！！！！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響從身後傳來，不是通過空氣，而是通過海水、通過鋼鐵骨架、通過每一個人的骨骼傳導而來！那是平台主體結構徹底崩潰、無數噸海水瞬間湧入並壓縮引爆的毀滅之音！
緊隨其後的，是那被林默強行編織了因果的“模擬奇點”！
它沒有像普通爆炸那樣向外擴張，而是在平台爆炸的核心點，猛地向內坍縮！如同宇宙中一顆星辰走到了生命的儘頭，所有的光芒、所有的能量、所有的存在感，都在一瞬間被一個無形的點貪婪地吞噬！
一個極致的、純粹的黑點在那片混亂的爆炸火光中一閃而逝！
緊接著，是絕對的寂靜。
彷彿連聲音都被那黑點吞噬了。
然後——
嗡！！！
一股無形卻磅礴到極致的湮滅效能量，以那個黑點為中心，呈球形無聲地擴散開來！
它所過之處，狂暴的平台爆炸能量、扭曲的情緒能量流、甚至周圍的海水，都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鉛筆痕跡，瞬間歸於虛無，連最基本的粒子似乎都未能倖免！
林默設定的因果生效了！“平台爆炸”這個果，精準地觸發了“模擬奇點提前徹底湮滅”這個果！兩種毀滅性的能量絕大部分在誕生的瞬間就相互抵消、歸於寂滅！
正是這絕大部分能量的相互湮滅，才使得他們這些近在咫尺的人，沒有被瞬間汽化！
但即便如此，那湮滅能量擴散邊緣的餘波，以及平台爆炸殘存的物理衝擊，依舊如同億萬噸重錘，狠狠砸在剛剛被水流衝出疏散通道的眾人身上！
噗！
林默感覺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鮮血從口鼻中狂湧而出，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他隻來得及最後感覺到，林曉抓著他的手，是那麼的用力，幾乎要掐進他的肉裡。
混亂中，蘇婉尖叫著按下了緊急浮囊的釋放按鈕。
數個高壓氣瓶瞬間充氣，特製的抗壓浮囊如同巨大的水母般在混亂的水流中猛地張開，將抱成一團的幾人，以及附近那些剛剛掙脫囚籠、還處於茫然狀態的倖存者們，包裹在內，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浮力和一點點可憐的緩衝。
他們像被扔進了瘋狂的滾筒洗衣機，在爆炸的餘波、海水的亂流和能量湮滅的邊緣效應中，被無情地拋擲、翻滾。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幾秒，也許是幾分鐘。
猛地一下，巨大的浮力戰勝了深淵的拉扯！
嘩啦——！
破水而出的聲音，在此刻聽來如同天籟！
刺眼！無比刺眼的陽光瞬間占據了全部視野！習慣了深海和平台內部昏暗光線的眼睛，被這突如其來的光芒刺得生疼，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
鹹澀而清新的海風灌入肺部，帶著陽光的溫度，驅散了深海帶來的冰冷和窒息感。
他們還活著！
浮囊在海麵上劇烈地起伏著，周圍是翻滾的白色浪花和尚未平息的混亂水流。
林曉第一個反應過來，她顧不上自己被陽光刺痛的眼睛和渾身的傷痛，第一時間看向懷裡的林默。
“哥！哥！”她聲音嘶啞地喊著，用力搖晃著林默毫無反應的身體。林默臉色慘白如紙，雙眼緊閉，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嘴角和胸前滿是凝固和未乾的血跡，觸目驚心。
“哥你彆嚇我！你醒醒！”林曉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混合著臉上的血水和海水，滴落在林默冰冷的臉頰上。
蘇婉也掙紮著靠過來，檢查了一下林默的情況，臉色更加蒼白，但她強自鎮定：“還有呼吸！可能是重傷昏迷，或者……精神力透支太嚴重……”
她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林默的狀態極其糟糕。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更加巨大的、如同巨獸垂死哀鳴般的轟響。
三人，以及浮囊上其他幾十名劫後餘生的異能者，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
隻見原本“深淵之眼”平台所在的那片海域，一個巨大無比的、混雜著暗紅能量餘燼和白色水汽的漩渦，正在緩緩下沉、收縮。漩渦中心是令人心悸的黑暗，彷彿通往地獄的入口。平台的殘骸——扭曲的鋼鐵、破碎的管道——正被那漩渦無情地吞噬，拉向無儘的深淵。
漩渦的規模在慢慢縮小，最終，在海麵上留下一個巨大的、翻滾著泡沫和油汙的疤痕後，徹底消失不見。
海麵，逐漸恢複了平靜。
彷彿那座吞噬了無數生命和罪惡的深海堡壘，從未存在過。
陽光毫無保留地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麵上，也灑在這些漂浮在汪洋之中、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倖存者身上。
溫暖。
這是許多人被禁錮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純粹、毫無痛苦的溫暖。
一些倖存者茫然地抬起頭，眯著眼，貪婪地感受著陽光的溫度，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脫離了那個鋼鐵地獄。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放聲大哭，宣泄著積壓了不知多久的恐懼和痛苦，也有人隻是呆呆地坐著，眼神空洞，似乎還沒從噩夢中醒來。
自由。
他們重新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氣。
林曉緊緊抱著昏迷不醒的林默，看著周圍那些重獲新生的人們，心中百感交集。他們成功了，他們摧毀了織網者的計劃，救出了至少一部分人。
但代價，是哥哥生死未卜的昏迷。
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視線。
蘇婉一邊照顧著林默，一邊試圖用還能工作的通訊裝置傳送求救訊號。她看著這片茫茫大海，又看了看浮囊上這群虛弱不堪的人，眼中充滿了憂慮。獲救隻是第一步，如何在這大海上活下去，等到救援，是下一個嚴峻的考驗。
陽光依舊燦爛，海風依舊輕柔。
但在這一片劫後餘生的景象之下，隱藏著未來的不確定和深深的疲憊。
他們從深淵中帶回了一線光明，卻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而遠方的海平線上，似乎有更深的陰影，正在悄然彙聚。烏鴉社的“投資”，絕不會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