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槍定山河 第86章 重用賀文淵
朝陽剛爬過隆興府的城牆,將青磚黛瓦染成暖金色時,趙虎護送的隊伍已到了城門下。城門守衛見是趙虎的旗號,又瞧見賀文淵身上的官服,連忙讓人去通報——早在昨日,周羽就已吩咐下去,若賀轉運使與婉兒夫人的隊伍到了,即刻稟報。
片刻,城門內就傳來一陣整齊的馬蹄聲。周羽身著銀甲,腰佩尚方寶劍,騎著白馬走在最前,身後跟著林文軒、王猛、李岩等人,連剛安頓好家眷的沈纖娘也陪在林文軒身邊,遠遠望去,一行人英姿勃發,引得城門口的百姓紛紛駐足,卻無一人喧嘩,隻悄悄議論著「這就是周將軍」「聽說這位賀大人是新來的轉運使,往後咱們的糧食就不愁了」。
「婉兒!」周羽剛看到馬車裡的婉兒,聲音就柔和了幾分,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馬車旁,伸手扶婉兒下來。雙兒一見陌生的武將,怯生生地往婉兒身後躲了躲,又忍不住探出頭,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周圍——城門口的士兵雖身著鎧甲,卻無半分凶氣,百姓們看著她的眼神也滿是善意,她緊繃的小肩膀漸漸放鬆下來。
婉兒輕輕拍了拍雙兒的手背,從袖中取出一塊用錦帕包好的桃花蜜餞,遞到她嘴邊:「彆怕,這些都是保護咱們的人,嘗嘗這個,甜的。」雙兒小口咬下蜜餞,清甜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抬頭對婉兒露出個淺淺的笑,眼神亮得像晨露。沈纖娘這時走過來,手裡拿著個繡著蘭草的小香囊,遞給雙兒:「這是裝了薄荷的香囊,天熱時能提神,給你玩。」雙兒小心地接過香囊,攥在手裡,小聲道:「謝謝沈姐姐。」
賀文淵這時也從馬車上下來,剛站穩,就見周羽快步走到他麵前,拱手道:「賀大人一路辛苦!本帥已在此等候多時。」周羽的目光真誠,沒有半點官場的虛偽客套,讓賀文淵心中一暖。
「周節度使客氣了!」賀文淵連忙回禮,目光掃過周羽身後的眾人——林文軒搖著摺扇,眼神溫和卻透著睿智;王猛咧嘴笑著,手裡還拎著狼牙棒,看著憨直卻透著勇武;李岩捧著一個木盒,目光落在他隨身的布包上,顯然是留意到了裡麵的漕運賬本。再看城門內的景象:街道整潔,百姓往來有序,不少工匠在修繕房屋,士兵們巡邏時對百姓溫和有禮,完全沒有他在其他地方見過的兵匪之氣。
賀文淵忍不住感慨道:「周節度使,在下此前在京城聽聞,江南西路飽受戰亂之苦,心中本有疑慮。今日一見隆興府的景象,才知傳言不實——此處百姓安居,將士齊心,比之京城的烏煙瘴氣,真是天壤之彆!」他想起在京城時,戶部官員們要麼忙著巴結秦相,要麼忙著中飽私囊,像周羽這樣一心為民、善待下屬的官員,他還是第一次見。
「賀大人過譽了。」周羽笑著擺手,「隆興府能有今日,全靠將士用命、百姓支援,更靠諸位賢才相助。如今江南西路漕運不暢、商業不興,糧草供應是大問題,賀大人精通漕運、稅賦,又清廉能乾,有你在,西路的糧草之事,本帥就放心了。」
王猛在一旁忍不住插話:「賀大人!俺們主公最是惜才!你放心,往後有啥需要,俺要是能幫上忙,儘管開口!」他嗓門大,引得周圍的士兵都笑了起來,賀文淵也被他的直爽逗笑,原本的拘謹又少了幾分。
李岩則走上前,目光落在賀文淵手裡的布包上,語氣認真地問:「賀大人,聽聞您帶了戶部關於江南西路漕運的賬本?若是不嫌棄,屬下想先看看,也好提前準備修繕漕運河道的工具。」他對糧草和軍械向來上心,知道漕運通暢對後續攻打九江至關重要。
「李將軍有心了!」賀文淵連忙開啟布包,取出幾本厚厚的賬本,「這些都是近三年西路漕運的記錄,裡麵標注了淤塞的河道、貪腐的官員,還有各地糧倉的庫存,李將軍若要看,隨時可以拿去。」
林文軒這時上前,笑著說:「賀大人一路勞頓,不如先回府衙歇息,賬本之事,待稍後在堂上細談不遲。沈纖娘已讓人備好了茶水點心,雙兒姑娘也能歇歇腳,緩解旅途疲憊。」他的話既體貼又周到,恰好解了賀文淵想立刻議事又怕失禮的尷尬。
眾人簇擁著賀文淵和婉兒往府衙走,雙兒牽著婉兒的衣角,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街邊的小攤讓她挪不動腳——賣糖畫的師傅手腕輕轉,琥珀色的糖汁就勾勒出展翅的蝴蝶;捏麵人的老匠人手指翻飛,轉眼就捏出個胖嘟嘟的娃娃。雙兒看得眼睛發直,小翠見狀,笑著上前跟捏麵人師傅說了幾句,沒多久就捧著個小兔子麵人回來,遞到雙兒麵前:「姑娘你看,這兔子的耳朵還能晃呢!」雙兒接過麵人,小心地捏著兔子的耳朵,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賀文淵看著女兒開心的模樣,又看了看身邊談笑風生的周羽眾人,心中忽然湧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歸屬感——在京城時,他總像個局外人,看著同僚們阿諛奉承、結黨營私,卻無能為力;如今在隆興府,他看到的是上下一心的正氣,是為百姓做事的熱忱,是真正能讓他施展抱負的地方。
到了府衙,周羽先讓人帶賀文淵去客房歇息,又讓婉兒陪著雙兒和沈纖娘去後院偏廳喝茶,自己則帶著林文軒、李岩等人去了大堂——待賀文淵歇息片刻,便要商議漕運之事。偏廳裡,沈纖娘讓人端來剛煮好的杏仁酪,婉兒給雙兒盛了一小碗,看著她小口小口地喝著,偶爾還會用勺子舀起杏仁碎,吃得一臉滿足。
半個時辰後,賀文淵整理好衣冠,來到大堂。此時大堂內已擺好了輿圖,周羽坐在公案後,林文軒、李岩、趙虎等人分坐兩側,案幾上放著他帶來的漕運賬本,顯然眾人已提前翻看了一部分。
「賀大人,請坐。」周羽抬手示意,待賀文淵落座後,才開口道,「方纔本帥和軍師、李將軍看了賬本,江南西路的漕運問題,比本帥預想的更嚴重——贛江下遊淤塞,糧船無法通行;幾個重要糧倉被秦相的人把控,糧食大多被挪用;還有些地方官員勾結漕幫,剋扣百姓的漕糧……不知賀大人對此有何看法?」
賀文淵挺直脊背,語氣堅定地說:「周將軍所言極是!漕運乃西路糧草命脈,若不整頓,不僅影響大軍征戰,百姓也會受饑寒之苦。在下有三個建議:第一,即刻組織民夫疏通贛江淤塞段,李將軍的軍械營可提供工具,秦大人可協調地方州縣,確保民夫的糧草供應;第二,清查被把控的糧倉,將挪用的糧食追討回來,重新任命清廉的官員管理,杜絕貪腐;第三,聯合紅巾社的陳三槍——聽聞陳三槍控製吉州一帶的河道,若能與他合作,可保障漕運安全,也能藉助他的力量打擊勾結漕幫的貪官。」
林文軒聞言,輕輕點頭:「賀大人的建議甚妙!疏通河道、清查糧倉是根本,聯合陳三槍是權宜之策,兩者結合,既能解燃眉之急,又能長久穩固漕運。隻是陳三槍對官軍心存戒備,吳遠此時正在吉州勸說他,待吳遠傳回訊息,咱們再與他商議合作之事。」
「軍師考慮周全。」賀文淵讚同道,「陳三槍雖為起義軍,卻心係百姓,隻要咱們拿出誠意,許他吉州百姓免賦稅三年,他定會願意合作——畢竟漕運通暢,吉州的百姓也能受益。」
李岩這時補充道:「疏通河道的工具,軍械營已備好了鐵鍬、鋤頭,還有幾台新打造的挖泥車,可提高效率。民夫的糧草,糧倉裡現存的糧食足夠支撐,待清查完被挪用的糧食,還能多儲備一部分。」
周羽聽著眾人的話,眼中閃過讚許的光芒,手指輕輕敲擊著公案:「好!就按賀大人的建議辦!本帥任命賀大人同時兼任江南西路漕運總管,全權負責整頓漕運之事,軍師協助你製定具體方案,李將軍、秦大人全力配合,趙虎的騎兵負責護送漕糧,確保運輸安全。所需的人力、物力,本帥一概支援,不必有任何顧慮!」
賀文淵聽到「全權負責」四個字,眼眶瞬間熱了——在京城時,他連管一個漕運司都處處受限,如今周羽竟將整個西路的漕運大權交給他,這份信任,讓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他起身拱手,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周將軍……屬下定不辱使命!三個月內,必讓江南西路的漕運通暢,為大軍提供充足的糧草,也讓百姓不再受漕糧之苦!」
「好!本帥信你!」周羽笑著起身,走到賀文淵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隻管放手去做,若有秦相的人阻撓,本帥為你撐腰;若有貪官汙吏作祟,秦大人的刑獄司為你做主。在隆興府,隻要是為百姓好、為抗金好,就沒有辦不成的事!」
大堂內的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眼神裡滿是鬥誌。賀文淵看著眼前的景象,心中忽然無比堅定——他知道,自己這次真的來對了地方。隆興府不僅是周羽的根基,更是他這樣的清官能施展抱負的舞台,是江南西路百姓的希望之地。
公堂議事的餘溫還未散,周羽便帶著一身輕緩的疲憊往住處走,剛轉過府衙後院的迴廊,就見住處的窗欞裡透出暖黃的燭火,隱約能聞到屋內飄來的飯菜香,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主公回來啦!」守在門口的小翠最先瞧見他,連忙掀開門簾,聲音帶著幾分輕快。雙喜也跟著從屋裡迎出來,手裡還捧著一方乾淨的布巾,笑著遞上前:「主公一路辛苦,先擦擦手吧,夫人剛把最後一道湯端上桌呢。」
周羽接過布巾擦了擦手,邁步走進屋,就見婉兒正站在桌邊擺碗筷。她今日換了件藕荷色的家常衣裙,發髻上隻插了支珍珠簪,褪去了往日的端莊,多了幾分居家的柔媚。見周羽進來,她眼中立刻漾起笑意,走上前幫他解下腰間的佩劍:「我特意燉了你愛吃的黃豆醬肘子,還熬了桂花羹,你嘗嘗合不合口。」
周羽順勢握住她的手,指尖觸到她微涼的掌心,忍不住捏了捏:「有你在,什麼都合口。」這話讓婉兒臉頰微紅,輕輕掙開他的手,推著他往桌邊坐:「快坐下吧,小翠和雙喜也一起吃,今日燉的湯多,夠咱們四人吃的。」
小翠和雙喜連忙擺手:「夫人,咱們在小廚房備了飯菜,您和主公先吃,我們去收拾完就去吃。」她們雖是通房丫鬟,卻向來懂分寸,知道此刻該給周羽和婉兒留些相處的餘地,隻在一旁幫著佈菜添飯,待周羽和婉兒拿起筷子,才悄悄退到外間候著。
桌上的菜算不上豐盛,卻都是周羽愛吃的——油亮的黃豆醬肘子燉得軟爛,輕輕一夾就能脫骨;翠綠的時蔬清炒得爽口,還撒了些芝麻提香;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桂花羹,羹裡浮著細碎的桂花,甜香撲鼻。周羽夾了一塊肘子放進嘴裡,醬香濃鬱,肉質酥軟,正是他記憶裡婉兒的手藝,忍不住笑道:「還是你做的肘子最合我意,軍械營的夥夫總燉得太柴。」
「你呀,就知道挑嘴。」婉兒笑著給他盛了碗桂花羹,「今日賀大人來,議事定是費了不少神,多喝點羹潤潤喉。賀大人看著是個靠譜的,有他整頓漕運,你也能少操些心。」
「嗯,賀文淵清廉又懂漕運,把西路漕運交給他,我放心。」周羽喝了口桂花羹,甜而不膩的暖意順著喉嚨滑進胃裡,連日的疲憊消散了大半,「等吳遠從吉州傳回訊息,若是能說動陳三槍,咱們就湊齊了攻打九江的力氣——糧草有賀文淵管,兵力有秦正收攏的殘部,再加上紅巾社的人,完顏拔離速那五千殘兵,根本不夠打。」
婉兒靜靜聽著,時不時給周羽夾一筷子菜,眼神裡滿是信賴:「你心裡有數就好,隻是彆總熬夜議事,前些日子林軍師的夫人來,還說他總跟著你熬到半夜,沈姐姐都替他擔心。」
「知道了,往後定早些歇息。」周羽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指腹,「之前你在樂河府,我總擔心你和家眷的安全,如今你來了,我心裡才踏實。」他想起之前兩地分離時,每次收到婉兒的書信,都要反複看幾遍,生怕漏了半個字,如今能這樣麵對麵坐著吃飯,才覺得這日子真正安穩了。
兩人邊吃邊聊,話語多是家常瑣事——聊起雙兒今日在驛站裡纏著婉兒講故事,聊起沈纖娘說要跟婉兒學做桂花糕,語氣裡滿是細碎的溫情。外間的小翠和雙喜聽著屋裡的笑聲,她們跟著婉兒多年,最盼的就是主子能安穩幸福。
待晚飯吃完,小翠和雙喜進來收拾碗筷,婉兒想幫忙,卻被周羽按住:「讓她們收拾就好,你陪我坐會兒。」他拉著婉兒走到窗邊的軟榻上坐下,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紗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溫柔得像一層紗。
等小翠和雙喜收拾完退下,屋裡隻剩下兩人。周羽抱起婉兒,一步步走向內室的床榻,燭火在牆上投下兩人交疊的身影。他輕輕將婉兒放在柔軟的被褥上,俯身看著她——月光下,她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眼波流轉間滿是柔情,讓他忍不住俯身吻上她的唇。
婉兒微微閉上眼,抬手環住他的脖頸,指尖輕輕劃過他脖頸處的肌膚。周羽的吻溫柔而深情,從她的唇瓣慢慢移到額頭、眼瞼,帶著連日來的思念與牽掛。他輕聲在她耳邊說:「婉兒,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既要打理樂河府的家事,又要牽掛我這邊。」
婉兒睜開眼,看著他眼底的認真,搖搖頭:「不辛苦,隻要能在你身邊,就什麼都不辛苦。」她抬手撫摸他的臉頰,指尖能感受到他胡茬的細微觸感,那是他常年征戰的痕跡,卻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燭火輕輕晃動,映著帳內交纏的身影。周羽的動作溫柔而克製,彷彿在嗬護稀世珍寶,每一個觸碰都帶著濃濃的情意;婉兒則溫順地依偎著他,偶爾發出細碎的輕吟,像春夜裡的呢喃。窗外的月光靜靜流淌,屋內的燭火暖得人心發燙,連日來的忙碌與牽掛,在這一刻都化作了彼此懷中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燭火漸漸弱了下去,帳內的呼吸才慢慢平緩。周羽將婉兒緊緊抱在懷裡,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胸口,手指輕輕梳理著她散落在枕間的長發:「睡吧,明日還要去看看賀大人那邊的漕運方案。」
婉兒在他懷裡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聲音帶著幾分慵懶的沙啞:「你也睡,彆又早起。」她說著,漸漸閉上眼睛,呼吸變得均勻。
月光透過窗紗,灑在帳內,將兩人交疊的身影映在被褥上,像一幅溫柔的畫。隆興府的夜,靜謐而溫暖,彷彿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積蓄著最柔軟也最堅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