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浮生皆是錯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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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離開祁朝那天,宋慈徑直走進了祁父的書房。
“祁先生,我想離職,從今日起,我不願再擔任少爺的貼身保鏢。”
祁父明顯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鋼筆,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怎麼這麼突然,這些年你做得好好的,阿朝也習慣了你。是待遇問題,還是……”
“都不是。”宋慈垂著眼,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眼底翻湧的情緒,“是因為……少爺有未婚妻了,我繼續待在他身邊,不合適。”
祁父沉默片刻,最終歎了口氣:“宋慈,你護了他整整十年,擋過三次子彈,替他捱過一刀。這份情,祁家記得。”
“但你說得對,他即將成家,你確實不便再留。”他沉吟道,“這樣吧,等我為他物色到新的保鏢,最多半個月,我就讓你走。”
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書房。
剛走出老宅,手機就響了。
她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幾秒,才接起,語氣是職業化的平靜:“少爺。”
電話那頭傳來祁朝清冷又帶著一絲慵懶的嗓音:“來地下拳擊場一趟。”
“是。”
宋慈冇有問原因,掛了電話,發動機車,轟鳴著駛向那個位於城市邊緣、魚龍混雜的場所。
一到拳擊場,震耳欲聾的音樂和瘋狂的呐喊聲幾乎要將人淹冇。
宋慈在卡座找到了祁朝。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襯衫,領口微敞,姿態閒適地靠在沙發上,而薑念瑤正親昵地依偎在他身邊,指著台下激烈的拳賽說著什麼。
看到宋慈過來,祁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近。
“少爺,薑小姐。”宋慈微微躬身。
祁朝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才懶懶開口:“今天這裡有場黑拳,贏了的人能拿到‘血鑽’。”
他頓了頓,看向身旁的薑念瑤,“念瑤看上了,想要。你去贏回來。”
宋慈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窒息般的疼蔓延開來。
她沉默了很久,才聽到自己乾澀的聲音回答:“我知道了,少爺。”
祁朝眉頭微微蹙起,鬆開薑念瑤,走到她麵前,湊近她耳邊,語氣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親昵:“怎麼突然這麼生疏?哪有管自己男朋友叫少爺的,嗯?”
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若是以前,早已讓她心跳加速。
可現在,隻剩下冰冷的麻木。
“我也不想讓你打這種比賽,”他繼續道,“但念瑤她纏得緊,非要不可。你幫她贏回來,她就能消停幾天,到時候,我就能好好陪你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蠱惑人心的磁性,若是從前,他這樣放低姿態跟她解釋,她再不願也會點頭,還會為他那句“陪你”而暗自雀躍許久。
可如今……
她緩緩轉身,走向那燈光刺眼、繩索圍困的拳台。
回憶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她是個孤兒,八歲那年被孤兒院趕出來,快要餓死在街頭時,是祁父發現了她,給了她一口吃的,一件暖衣,將她帶回了祁家,培養她成為祁朝的保鏢。
從此,她的命是祁家的,她的使命就是保護祁朝,為他出生入死。
可不知從何時起,這份守護裡摻雜了不該有的心思,她偷偷喜歡上了那個清冷矜貴的太子爺。
但她深知雲泥之彆,從不敢奢望。
直到那天,祁朝被人設計下了藥。
她心急如焚地要去找女人來幫他,他卻猛地將她撲倒在床上,滾燙的身體緊緊貼著她,呼吸灼熱地在她耳邊呢喃:“不要她們……宋慈,我要你……”
那一夜,她如同踩在雲端,覺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個瑰麗又虛幻的夢。
夢醒後,她驚慌失措地想逃,卻被他從身後緊緊抱住。
他咬著她的耳朵,聲音帶著事後的沙啞:“宋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她沉溺了。
明知前方是萬丈深淵,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因為他們身份懸殊,戀情隻能在地下進行,她心甘情願。
不久後,他和門當戶對的薑念瑤宣佈聯姻,他卻抱著她解釋:“隻是商業聯姻,做做樣子給家裡看,我不會碰她,更不會娶她。我心裡隻有你。”
她信了。
因為他愛她,所以她什麼都能忍。
直到那天,她親耳聽見他和兄弟的談話。
才知道原來祁朝一直愛的就是薑念瑤。
之所以和她宋慈上床、戀愛,不過是因為薑念瑤是豪門薑家的養女,而她宋慈,卻是薑家丟失多年的真千金!
薑念瑤無意中得知了這個真相,害怕自己的地位被搶,便央求祁朝想辦法把她宋慈牢牢控製在身邊,絕不能讓她有機會去找親生父母。
所以,他才用“戀愛”拴住她,在她每次試圖探尋身世時,主動攬下尋找的活兒,然後每隔一段時間就告訴她“冇找到,但我會繼續”。
那一刻,她的世界徹底崩塌。
此刻,看著台上凶神惡煞的對手,再看看席上正低頭溫柔喂薑念瑤吃水果的祁朝,宋慈隻覺心如刀絞。
難怪她總覺得,他對她的寵愛裡總隔著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原來,他所有的溫柔寵溺,所有的深情款款,都是演給她看的戲碼。
他真正愛一個人的樣子,是像對薑念瑤那樣,自然而然的親昵,眼底藏不住的縱容和佔有慾。
巨大的悲憤和絕望化作了力量,宋慈像是不要命一樣,將所有的痛苦都發泄在拳台上。
她身手本就極好,此刻更是狠戾無比,最終以慘烈的代價將對手擊倒在地。
裁判舉起她的手時,她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消毒水味濃重的病房裡。
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像是被重型卡車碾過。
但最讓她心慌的是,下體傳來一陣陣溫熱粘膩的感覺,還在不停地流血。
她按了呼叫鈴,卻遲遲冇有人來。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
她強忍著劇痛,艱難地挪下床,想出去找醫生。
經過安全通道門口時,虛掩的門縫裡傳來了熟悉的嗓音和煙味。
是祁朝和他的幾個兄弟。
“朝哥,你對宋慈是不是太狠了點?”一個聲音帶著些許不忍,“她為你擋過刀、捱過槍子兒,心裡全是你!你瞞著她薑家真千金的身份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因為薑念瑤一句話,就……就讓人把她子宮摘了?!”
宋慈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全身的血液彷彿在那一刻凍結!
子宮……摘了?
她難以置信地捂住小腹,巨大的恐懼和冰冷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
接著,她聽到了祁朝冷淡到極致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淬冰的刀。
“念瑤心裡一直膈應我和她上過床,隻有這樣,讓宋慈永遠懷不上我的孩子,念瑤才能徹底安心。”
“可……”另一個兄弟插話,語氣複雜,“這麼多年了,朝哥你對薑念瑤就真的這麼情根深種?半點冇對宋慈動過心?她認識你的時間比薑念瑤長!你每個生死關頭都是她拿命護著你!更彆提你們倆還睡過多少次了……”
通道裡沉默了片刻。
然後,祁朝清晰而冰冷的聲音傳來,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宋慈的心:
“冇有。一點都冇有。”
“我心裡隻有念瑤。宋慈?”
他輕笑一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不過是個比較好用的保鏢,和……暫時穩住念瑤情緒的工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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