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年華過 001
第九十七次因忘帶鑰匙將自己反鎖在門外後,薑輕雪去看了腦科醫生。
腦科醫生告訴她,因為十歲那年的經曆,她腦中殘留了一塊淤血。
這塊淤血正在散開,預計大概半個月後,她會一覺醒來,丟失全部記憶,成為全新的人。
得知噩耗,薑輕雪精神恍惚地走出醫院,一邊發抖一邊撥通丈夫謝時京的電話。
“時京,我有事要告訴你,我——”
嘟嘟......
電話剛接通就被結束通話了。
很快,謝時京的訊息發來:南山路繾綣藝術館,十分鐘內趕到。
再次撥過去,卻是無人接聽。
擔心謝時京出事,薑輕雪立即坐上車趕往指定地點,卻沒有見到謝時京的人影。
下一秒,被人從身後打暈。
再次醒來,薑輕雪發現自己渾身**躺在展台上,身下正在淅淅瀝瀝流淌著黃色液體。
一群人圍在她身前,議論紛紛,臉上全是嫌棄的表情。
薑輕雪如遭雷擊。
她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麵,赤身裸體的失禁了!
沈繾綣的聲音適時響起。
“正如你們所看到的,這是一個關於女性生育題材的作品。”
“每一個生育後的女性,身體都會變得醜陋,甚至還會漏尿,毫無疑問,每個生育過後的女性都是偉大的,希望所有人都尊重女性,善待母親。”
說完,她對著眾人深深鞠躬。
周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為這個作品的立意讚歎。
薑輕雪腦中卻一片空白,因為她根本沒有生育過,更沒有所謂的生育損傷。
一定是認錯人了,對,認錯人了,她根本就不是這場藝術展的模特。
想要開口解釋,薑輕雪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
毫無疑問,她被人下了可以致人短暫失聲的啞藥。
就在她驚慌失措時,餘光掃到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猛地睜大眼睛,她驚訝地發現,這個男人竟然和自己的丈夫長得一模一樣。
察覺到她的視線,男人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就專注地看向沈繾綣。
那目光中帶著濃濃的讚賞,溫柔幾乎要溢位來。
薑輕雪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這時,她看到沈繾綣小跑著撲進男人懷裡,兩人當著眾人的麵接了一個吻,之後相攜離開。
看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薑輕雪目光一寸一寸灰敗下去。
謝時京那麼愛她,怎麼會出軌,還眼睜睜看著她被當做商品一樣,赤身裸體被人觀摩。
相識十五年,相愛十年,她從不懷疑謝時京對她的愛。
十歲那年,是他將她從垃圾堆裡撿回孤兒院,給了她一個家,從此將她護在身後。
十五歲那年,他和騷擾她的混混打架,被連捅了七刀,險些喪命。
十八歲那年,她采風遇到泥石流被困山上,是他冒著大雨走了十幾公裡找到她,說要死的話他們一起死。
二十歲那年,他為了她開始創業,短短五年躋身上流社會,成為炙手可熱的科技新貴。
“阿雪,我會一生一世都愛你,儘我所能給你最好的生活,會讓你成為所有人都羨慕的謝太太。”
所以,那麼愛她的謝時京,怎麼會是剛剛那個拋下她和彆的女人離開的人。
眼角溢位淚水,薑輕雪奮力掙紮,但她說不出話,也動不了。
兩個小時的藝術展,她就像是一件物品一樣被眾人觀摩,探究,甚至有不懷好意的男人趁機摸撫摸她的身體。
直到藝術展結束,藥效散去,薑輕雪一點一點爬起來準備離開,卻在樓梯轉角,聽到了那個熟悉到刻骨銘心的聲音。
“赤身裸體失禁兩個小時,還被人觀摩揩油,這對輕雪來說是不是過分了點?”
謝時京渾不在意,聲音冷淡,“繾綣說,隻有薑輕雪能帶給她靈感,也最適合做她這次展覽的裸模。況且,輕雪從小在孤兒院長大,賤命一條,小時候就經常衣不蔽體,連垃圾桶裡的東西都吃過,當個裸模沒什麼。”
說起沈繾綣,謝時京的語氣溫柔下來。
“繾綣出身豪門,自小在國外長大,藝術方麵造就高,金貴得很,我自然要寵著點。”
朋友輕歎,“可我記得,你當初是為了薑輕雪才創立京雪科技,一路奮鬥,達成今天的成就。”
謝時京嗤笑一聲,沒有否認,“一開始確實是因為輕雪,可我現在隻慶幸,還好站在現在的位置,才讓我有了認識繾綣的機會。”
“繾綣和輕雪不一樣,她會鋼琴跳舞畫畫,懂藝術和情調,和她在一起,我們可以聊一整夜的哲學和藝術。而輕雪——”
他頓了頓,有些不耐煩,“輕雪太市儈,每天隻會問我想吃什麼,冷不冷,又或者說一些無趣的事情。你知道嗎,她和我一起去超市,竟然還會講價。”
薑輕雪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原來真的是謝時京,原來他早就愛上了彆人。
原來她會出現在這裡,赤身裸體成為供人觀賞的商品,都是他為了另一個女人的藝術展而做的局。
賤命一條!
原來她在他眼中,自始至終都是爛命一條。
心臟彷彿被丟進絞肉機裡絞動,疼得她喘不上氣。
那邊的聲音還在繼續。
“我愛上了繾綣,讓輕雪來這裡當裸模,也是我的意思,如果有一天輕雪知道了,就讓她恨我吧,和繾綣沒關係。”
他竟然第一時間撇清了沈繾綣。
薑輕雪渾身發抖,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
“人不可能一輩子隻愛一個人。我和輕雪隻是認識得太早。如果我先認識的是繾綣,這一切一定都會不一樣的。”
“這繾綣在一起的日子,我找到了生活的激情和樂趣。和輕雪在一起,太倦了。”
那邊問道:“既然你愛上了繾綣,為什麼不和輕雪離婚,還要繼續耽誤輕雪。”
“繾綣是不婚主義者,我們不會結婚,輕雪依舊是謝太太,可以繼續享受謝太太的名分,這是我補償給她的,隻是,不會再愛了。”
他說的每個字,都像是一把刀,狠狠插進薑輕雪的心臟。
不愛了。
可當年是他先說愛的,如今也是他先說不愛。
不愛,就可以將她脫光了給彆人看,不愛,就可以把她的尊嚴踩在腳下,成為另一個女人所創造的藝術品。
他的愛,什麼時候那麼廉價了。
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薑輕雪哭得撕心裂肺。
十歲到二十五歲,她記得謝時京為她做的所有事,同樣也交付了自己的真心。
她愛謝時京這件事,彷彿早就已經變成了本能。
既然他已經不再配得上自己的愛,那她收回就好了。
顫抖著開啟手機,她買了一張隨時可以飛往意大利的機票,並在手機備忘錄寫下:如果有一天,你忘了自己是誰,那就拿著這張機票,成為新的自己。
將口袋中的診斷證明拿出來,薑輕雪親手撕成了粉末。
謝時京,你和我們曾經的愛情,一起消失在我的記憶裡吧。
“你在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