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掀翻一座王朝 24、一個濃眉大眼的老謝也叛變了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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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想在敵人眼皮子底下,組建屬於自己的勢力,選擇目標無疑要慎重。
李明夷對此進行過認真思考,在他看來,應有如下排序。
首選的目標,應是在大頌朝堂內有一定的官職,掌握實權,或能替他獲取情報的,心向自己之人。
簡單來說,就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那一類。價值最高。
其次,是忠誠於自己,或已身陷囹圄,或在逃的忠臣,雖然無法發揮直接作用,但隻要將之救出,或找到,便可形成一股如臂指使的地下勢力。
再其次,是可以爭取,拉攏的中立方,或者可以用手段拿捏,控製,為自己所用之人。
而大理寺少卿謝清晏,便是他腦海中,能想到的第一個首選目標。
謝清晏,字永安,出身寒門,科舉及第,點翰林。
先入翰林院,後曆經數年地方為官磨練,頗有建樹,後被先帝提攜,入大理寺任職。
為人正直,不同流合汙,屬於朝中“清流”。
在李明夷的記憶中,此人乃是個悲情人物,他對南周皇室的忠誠毋庸置疑,是鐵桿“皇黨”,不過卻並非愚忠,而是個心懷天下的人物。
因性格因素,不肯和光同塵,按理說在腐朽的南周朝廷,不該得到重用,大概率終生在七品小官的位置到死。
但一個人改變了他的人生。
那就是柴承嗣的老爹,不久前駕崩的先帝。
坦白講,先帝並不昏庸,甚至一度心懷壯誌,是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
尤其是登基前幾年,先帝眼睜睜看著朝廷腐朽,地方亂象叢生,有心做箇中興之主。
也因此,才從身世背景乾淨的寒門士子中,精挑細選了一批人提拔。
謝清晏便是其中之一。
當年他官職低微時,先帝便時常召見他,君臣推心置腹,大談變革。
謝清晏感動於先帝的賞識,對先帝極為尊敬,也曾幻想君臣合力,造一段佳話。
可惜……
南周腐朽太久,沉屙過巨,變革阻力重重,先帝在一次次遭受阻力而失敗後,逐漸心灰意冷,心氣消散,加上自幼體弱,疾病纏身,後麵幾年連上朝都不怎麼熱心……
這令謝清晏大為沮喪,甚至失望。
不隻是他,有相似情緒的人很多。
可饒是如此,他仍對先帝抱有期待。結果先帝因病駕崩,期待徹底落空。
謝清晏隻好將期待放在柴承嗣身上,卻又遭遇了政變。
以謝清晏的性格與風骨,麵對叛軍奪權,他本該是以死殉國的。
事實上,與他有相似際遇,被先帝提攜的人中,的確有好幾名,在政變當夜,意識到大勢已去時,選擇了含淚殉國。
最極端的一個,甚至帶著一家老小,悉數自裁殉道。
可謝清晏卻選擇了苟活,甚至麵對叛軍招降,他選擇了主動投誠,為頌帝效忠。
此事傳開,士林嘩然。
那些活下來的讀書人們大罵謝清晏虛偽,卑鄙小人,豬狗不如,枉受皇恩。
連民間的百姓們,都不恥他的背叛行徑。
家人也隨之受到無數唾罵。
一時間,謝清晏這個往日忠君愛國的清流,成了人人羞與為伍的偽君子。
可真相卻是,謝清晏之所以苟活,乃是為了儘可能保住職權,以營救、照顧那些入獄的忠臣及其家眷,為南周保留最後一絲火種。
為此,他寧肯揹負千古罵名,忍受無數日夜的煎熬。
家人也不理解他,甚至仇視他。
在接下來數年內,他暗中設法救走數十名獄中舊臣,更匿名為在民間反對頌帝的勢力提供情報,救過的人不計其數。
終於,某一日東窗事發,頌帝大怒,謝清晏被捕入獄,遭受淩遲之刑,身死刑場。
謝家滿門抄斬。
至此,真相方纔大白。
隻有期間遠嫁外地的謝家女兒活下來……得知真相後,痛徹心扉,自知誤解父親。
後來這位謝家女多次幫助民間的“反頌複周”勢力……那就是另外一條劇情線了。
李明夷在某一條劇情線中,曾遇到過謝家女,從她那裡得知了許多謝清晏的情報。
因此,謝清晏才成為了他第一個想要收下的臣子。
此前還不敢確定,他是否會出現在今日,直到聽到這個名字。
……
……
“是他……”
昭慶公主恍然,眸子裡流露瞭然之色,對門口的喧鬨便不意外了。
李明夷望過去,隻見門口一道穿著官袍,身材清瘦,頭戴烏紗,容貌英俊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他的兩側鬢角很長,沿著臉頰向下延伸,如同勾勒臉型的兩條墨線。
行走間,便有一股氣度油然而生。
“嗬,我道是誰來了,原來是京中清流,謝清晏,謝永安。”
席間一名官員出聲高聲道,眼神帶著幾分奚落。
“謝兄竟也會出現在這裡,難得,難得,往日不是向來不願與我等聚會?今日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哈哈。”
另外一名官員捋著鬍鬚,端坐席間,眼神戲謔。
更多人冇有開口,卻都默契地停下交談,望過來,臉上掛著快意、鄙薄的神采。
按理說,這裡大多數人,都是原本南周的舊臣,皆投靠了頌帝,都是叛徒本不該有尊卑貴賤。
怎奈何,謝清晏以往極不合群,以清流著稱,立下了君子的人設。
其餘官員自認庸俗,苟全性命,明哲保身,也都說得過去。
可你謝清晏這般的忠君愛國的君子,怎麼也歸降了?
這種反差,頓時令席間大多數投降的官員生出了一種奇妙的“道德優越感”。
大意是:
我的確是小人,但總比你姓謝的一個偽君子強!
奇怪的勝負欲……
就連戴祭酒與莊侍郎,也都好整以暇看了過來。
而迎著無數道鄙薄,嘲弄的目光,謝清晏麵無表情,隻是一步步踩著木板走進來,無喜無悲的模樣。
他無視了其餘人,視線在宴席間一掃,而後徑直走到昭慶公主麵前,抬起雙臂,拱手行禮:
“大理寺少卿謝清晏,見過殿下。”
他的語氣也很平靜,彷彿對外人的評判皆不在意。
同時,卻也冇有討好的意味,用四個字來描述,就是“不卑不亢”。
“不是,一個叛徒他神氣個什麼……”
李明夷隱約聽到,身後有賓客低聲嘟囔,但他扭頭看去時,又尋不見來源。
昭慶公主漂亮的臉蛋上綻放笑容,語調柔和:
“謝少卿可算來了,外頭天寒地凍,且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接著,這位天驕貴女竟親自拎起茶壺,倒了一杯給他。
這副態度,儼然有些熱切了,不少人愣了下,旋即明悟過來,這位公主殿下隻怕有意招攬謝少卿入滕王麾下。
如今改朝換代,許多南周舊臣歸降,而頌帝手底下,武將充裕,文官卻不足。
因此,那些既有能力,又肯效忠的文臣無疑成了香餑餑,將繼續得到器重,自然引起了太子與滕王的爭搶。
如此說來……公主之所以舉辦這場宴會,隻怕目的便是為了這個。
頓時,方纔陰陽怪氣的幾名官員臉色變了變,生出悔意,伴隨著強烈的不忿。
這女人是想在大理寺安插自己的人手?是了……記得新大理寺卿乃是叛軍班底,太子麾下……作為三法司之一的衙門,滕王也想要將手伸進去,掌握一定話語權……
嘖,小昭啊小昭,你眼光不錯嘛,和朕想到一起了……李明夷思忖著,看了黑心公主精緻的側顏,心下感慨:
可惜,你的算盤要落空了。
因為謝清晏後來自始至終,都冇有站隊兩位皇子任何一人,隻宣稱為朝廷,為頌帝辦事。
而頌帝對此,竟也樂見其成。
果然,謝清晏麵對昭慶的好意,卻依舊態度冷淡,語氣疏離:
“殿下客氣了,謝某輕賤之身,些許寒氣不妨事。這便不再叨擾。”
說著,他放下手,竟作勢轉身離開,去往自己的位子。
“砰!”
昭慶臉上的笑容先是僵硬,繼而消失不見,白皙皓腕端起的茶盞也重重落了下去,幽幽道:
“本宮莫不是得罪過謝少卿?”
顯而易見,謝清晏的舉動無疑是極為不給麵子,而這種反應,落在昭慶眼中,便釋放出一個明顯的訊號:
謝清晏在與滕王劃清界限!
難道……短短一日,對方就已站隊太子?入了東宮麾下?這麼快?
謝清晏依舊不卑不亢,卻是微微抬其頭來:
“殿下誤會了。”
一旁,護衛冰兒突然怒道:
“你這人好不懂事!殿下如此迴護你,你不感激便罷了,來公主府做客,是什麼態度?!”
這就是捧哏了……合格的貼身護衛,會在恰當的時候,替主人說出不方便說的話……李明夷詫異地看了冰兒一眼。
通過短暫接觸,他意識到,雙胞胎姐妹裡,冰兒明顯是更懂察言觀色的一個。
霜兒則純粹莽夫殺胚一枚。
謝清晏清俊的臉上,神色依舊淡然,平靜道:
“昨日殿下派人來大理寺強行索人時,頗為強勢,可也不是客隨主便的態度。”
這說的是昨天怡茶坊衝突,那支去抓富商王東的隊伍。
昭慶昨日得到回饋,她的下屬去要人,大理寺不肯放,便試圖強闖,關鍵時候嚴寬趕來阻止,後不了了之。
此刻提及,就有點針鋒相對的意味了。
頓時,賓客們神色各異,驚愕於謝清晏的頭鐵,心想難道這個濃眉大眼的,真投靠東宮了?
昭慶表情也愈發難看,這時候,凝固一般的氣氛中,一個聲音淡淡飄了出來:
“謝少卿這話,卻是有失公允了。”
李明夷熱身完畢,終於選擇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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