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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掀翻一座王朝 4、 通往自由的狗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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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出生天,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

可李明夷這句話,卻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說什麼?”西太後眼角抽動,轉回身,手中的燈籠擴散出的橘光照在當今天子的臉上。

溫染與端王也看了過來。

李明夷迎著眾人注視,耐心解釋道:

“反賊膽敢發動政變,勢必有十足把握,隻怕整座京城已大半陷落。而等趙晟極察覺我們出逃,勢必全城搜捕,這密道也難以掩藏。”

聞言,幾名奴婢臉色又惶恐起來。

西太後卻是下頜高高抬起,拿腔作調,倨傲道:

“陛下說此處在城北?豈不正好?禁衛都府衙門就在這附近,赫連屠武功高強,對先帝忠心耿耿,隻要與之彙合,自會保護我等周全。”

脫離虎穴,老婦人又覺得自己行了,全然忘記之前跌坐地上的醜態。

李明夷正要說話,忽然望向門外,隻聽廂房外有腳步聲逼近,伴隨光亮。

接著,房門“砰”一聲,給從外頭撞開。

一個容貌醜陋,髮際線後移,約莫二十來歲的青年一手持燭台,一手拎著隻哨棒,瞪著眼睛,看向眾人。

氣氛陷入死寂。

青年先是愕然,繼而瞅見人群中的李明夷,大喜過望,激動地丟下哨棒,跪在地上:

“陛下!您還在,可太好了!”

唰——

眾人又整齊劃一扭頭,盯著李明夷,投來探究目光。

“……”

李明夷麵無表情,並未繼承原主的記憶,令他對這青年並無印象。

好在這醜陋青年是個話癆,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哭啼啼,自顧自說起來,倒將事情解釋了個七七八八。

此人乃是宮外仆從,專門負責看護這座院子,守護密道。

先追隨先帝,柴承嗣獲取密道後,似也曾出宮遊玩不止一次,因而與這“守宅人”相識。

“……小的今晚看見外頭兵荒馬亂,便猜宮中出了大事,後來見宮中起火了,心頭慌的緊,如今陛下安然,小的便放心了。”青年揚起醜臉,擠出笑容。

好醜……李明夷移開視線,輕咳一聲,指了指西太後:“這是朕的祖母,太皇太後。”

又指了指青年,對眾人解釋:“宮外仆從……名叫……”

“徐公。”青年先是驚訝,旋即爬向太後,笑容諂媚:“城北徐公。”

西太後見他湊過來,隻覺好似癩蛤蟆趴腳麵,不咬人,膈應人……不禁嫌棄地後退兩步:

“不必見禮……你在正好,有逆賊以下犯上,禍亂宮闈,哀家與陛下要與禁衛都府衙門彙合,你可知曉,赫連屠何在?”

徐公臉一垮,哀哀地道:

“啟稟太後,陛下,這黑燈瞎火,小的隻是個守院子駕車的,哪裡知曉?隻知道,周遭這一大片街區,都給亂兵占了,之前我在院中登高,看見有禁軍往皇宮方向衝鋒,想必便是赫大統領。”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瞧著皇帝,又補了句:

“然後……我看見,有幾個好似會法術的異人,夥同好大一批亂兵殺來……後來,那夥禁軍就敗了,餘下的人也衝散了。”

什麼?!

西太後臉上神色僵住,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冷風嗚嗚地灌入廂房,猶如一盆冰水,澆得眾人透心涼。

“你……你可看準了?!赫將軍乃是登堂入室的高手,豈會……”老太監劉承恩嗓音尖銳,聲線顫抖。

徐公哭喪著臉:“黑燈瞎火,小的也不敢確定,隻知道亂兵烏央烏央,朝北城門去了。”

城門失守。

若赫連屠率領的禁衛主力還在,豈會丟失城門?

退一步,哪怕禁軍尚有戰力,也應馳援皇宮去了,這意味著,眾人想尋求庇護的計劃泡湯。

“祖母,咱們去號令城中大臣吧,宰相府也不遠。”小胖子端王嘴唇發白。

李明夷瞥了他一眼,這個節骨眼,去尋文臣庇護?

好奇這熊孩子腦子怎麼長的。

他深吸口氣,提醒道:

“無論如何,此地不宜久留,城內也不再安全,為今之計,隻有出城一條路。”

出城……

西太後眼珠動了動,她喃喃道:

“是了,城裡不能呆了,城外還有京營……不,京營隻怕也反了,得走的更遠些,往南去!我大周幅員遼闊,反賊便是占了京城又如何,隻要哀家活著,便可號令各府,集結兵馬……”

這一刻,這位垂簾聽政了區區半月的老婦人,終於醒悟。

在意識到北城門失守,禁軍潰敗後,她也再不敢滯留城內。

“可城門若已丟了,該如何出去?”劉承恩語氣焦急。

這時候,跪在地上的徐公忽然道:

“奴婢知曉附近城牆有缺口,秋暮時排水渠垮塌,塌陷出幾個窟窿,冇修繕完,或可潛出去,叛軍想必不知。隻是……隻怕委屈了陛下與太後。”

西太後歎道:“時至今時,哪裡顧得上許多,速速備車,哀家立刻出城!”

“是!”徐公看了李明夷一眼,見其點頭,急忙應聲,爬起來,扭頭飛奔去院中準備車。

劉承恩則命令奴婢,將手中的包袱打開,裡頭竟是一堆樸素的衣裳,伺候著老太後和端王更衣。

既是潛逃,必須足夠低調,總不能珠光寶氣的。

這些衣物,原本是為了從宮中突圍時,以備不時之需,不想機緣巧合,在這裡用上了。

李明夷也跟著換了件靛青色的棉袍,又丟了一件同色袍子給溫染:

“換衣服。”

溫染雙手捧著衣物,似在思考,見皇帝盯著自己,用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道:

“為什麼?”

李明夷換衣的動作一頓,耐心解釋:

“稍後天亮了,你穿一身夜行衣,多有不便。”

溫染點了點頭,似認同了這個答案,但仍冇有動。

“去啊,我又不看你。”李明夷催促。

“但這是男子衣裝。”

“……”

李明夷沉默了下,認真道:“條件艱苦,湊合一下。”

“……好。”溫染點頭,轉身,朝遠處角落走去。

她彷彿全無感情,如同一台冰冷的殺人機器。

這姑娘不是有病吧?亦或者,這就是遊戲設計師捏的人設?李明夷心中吐槽。

匆匆換了衣裳,見無人注意自己,他走到屋外,看向正在馬棚旁套車的徐公。

馬棚裡,還餘下一匹馬,正不安地打著響鼻。

“陛下?”徐公驚訝。

李明夷做了個噓聲動作,又瞄了眼西太後等人,低聲問:

“你駕車手段如何?”

“小人精通禦馬,陛下放心,哪怕天黑路滑,也準保穩穩噹噹。”

“能不能不穩當?”

“啊?”

……

俄頃。

換好衣裳的眾人來到院中,隻見皇帝陛下一臉愁容地道:

“車廂太小,擠不下所有人,隻能分出一兩人騎馬。”

端王眼珠一轉,撅起屁股,就往車廂裡鑽:“祖母,快進來!”

西太後在老太監攙扶下,自顧上了馬車。

一副理所當然模樣。

餘下的幾名宮女麵麵相覷,她們倒不敢與皇帝爭搶,奈何不通騎射。

“你們上去吧,朕騎術總比你們好。”

李明夷發話,走向馬棚。

“這……”誰人敢與天子同乘?鬆一口氣之餘,奴婢們紛紛鑽入車廂。

李明夷翻身上馬,他上輩子去過馬術俱樂部做兼職,不算馬術小白,尤其這具身體似乎遺留下的本能仍在,韁繩入手,一股熟稔感升騰。

扭頭,看向院子裡孤零零,隻剩下一個的黑裙女護衛。

“上來吧。”李明夷朝她伸出手。

溫染古井無波的美眸眨了眨。

……

……

叛軍人馬有限,自不會顧著這片不起眼的街區。

徐公駕車,一馬當先,李明夷緊隨其後。

經過主乾道時,李明夷看見了街上橫七豎八的屍體,百姓們關緊門窗,熄滅燭火,躲在房間中不敢出來,街道清冷的嚇人。

“對不住了,我無意傷人。”徐公碎碎念著,一咬牙,催動馬韁。

車輪碾過地上的屍體,劇烈的顛簸令車廂內的西太後發出驚呼,又很快死死閉上嘴,怕引來叛軍。

端王也撞的齜牙咧嘴,有苦難言。

李明夷騎著馬,踩著屍體間的空隙,看著前方顛簸不止的車廂,嘴角微翹。

他身後,女護衛感受著皇帝的後背擋住風雪,眼神複雜。

就在眾人有驚無險,即將抵達一處僻靜的城牆根時。

前方車輪打滑,竟一頭紮進深坑。

“籲——”

李明夷勒住韁繩,隻見馬車橫著倒在地上,車輪兀自轉動著,西太後正顫顫巍巍,鑽出車廂,身後跟著熊孩子端王,祖孫二人皆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其餘奴婢也是齜牙咧嘴。

“噗通!”徐公一個滑跪,哭喪著臉:“天黑路滑,小人驚了聖駕,請太後責罰!”

西太後臉色難看,正要發作,隻聽李明夷淡淡道:

“小心動靜引來叛軍,該儘快出去纔是。”

“是啊,娘娘,先出城。”劉承恩勸慰。

西太後深吸口氣,瞪了徐公一眼:

“還不快打開缺口!?”

“是!”徐公急忙爬起,快步走到黑乎乎的牆根下,掀開了一塊草蓆,露出後頭的“狗洞”。

“大膽!”

攙扶老太後下車的劉承恩見狀大怒:

“你要太後孃娘鑽狗洞?!想死不成?”

西太後也是勃然變色,她以為好歹是個能彎腰走出去的缺口,哪想這般折辱人。

徐公嚇得跪地求饒:“小的不敢,隻是……隻是……”

他偷偷看了皇帝一眼。

李明夷下馬,踩在鋪著積雪的地上,說道:

“事急從權,朕先來吧。”

說著,不等其餘人反應,他徑直走過去,鑽進了窟窿,看的眾人一愣一愣的。

李明夷小時候在村中長大,也是爬樹翻牆好手,鑽個洞而已,自然不會矯情。

而有他這個天子帶頭,其餘人也不好說什麼,在沉默的氣氛中,一個個有樣學樣,俯身鑽過城門。

身為護衛的溫染自覺殿後,先將馬車挪走,並抹去地上車轍。

大雪也有好處,用不了一個時辰,足以掩飾掉一切痕跡。

等她鑽出城牆,仰起頭,隻見西太後等人擠在一起,四下張望,似不知前往何處。

她看向李明夷。

隻見少年天子屹立於冷風中,高瘦的身軀,竟有些高大。

不知何時起,這位無能的陛下,竟成了這支逃亡小隊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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