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逆凰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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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遨玄武
夏季的太陽,燦爛炙熱,在流金的七月裡的近午時,更是似一個火球高掛,明晃晃的光芒,刺眼而灼炎。
花島的上方,天空萬裡無雲,明淨得隻有湛藍的天幕,似一口倒罩著的大藍鍋,成群翩飛的鷗鷺,成為唯一的點綴。
這是明媚的一天,而花島內院中的一幢院落中,卻瀰漫著濃濃的傷感,那院子,正是端木雨出生時所住的地方。
那裡並冇有多少人,甚至可說繆繆無幾,偌大的院中,隻有君臨、端木雨兩人坐在香樟樹下的石桌旁邊。
而院中的房舍中,也隻有兩人,那就是坐在端木雨寢房中的相思,和從契獸空間出來的紫極。
時間已是七月初七,而相思在昨日處理了最後的一樁心事之後,便在花島中四處逛了一圈,再與各位長輩們熱絡了感情,很是悠閒的度過走前的日子。
而唯一令她差點崩潰的是,家中長輩突然做出重大決定,那就是:讓端木雨、君臨、水寒、水空明帶著族中王階隨行。
大受驚嚇的相思,費儘了口舌,最後搬出心中最大的顧慮,也是最令人信服的理由,好說歹說的才說服了家中的長輩,收回了那決定。
徹底無事後,相思在與家人吃了一頓團圓飯後,晚上又死皮賴臉的拉著端木雨,將嚷著要一起陪著的某三位轟了出去,來了個母女共眠。
此刻,相思已用了隱形戒,掩去了女兒身,耳中的紫珍珠耳墜也收起,那挺直又略顯纖弱的身上,換上了一身紫色長袍。
坐在梳妝檯前,相思手執白玉梳,正在做最後的挽發工作,麵前的鏡子中,映出她無邪的臉。
外麵,端木雨兩手交疊著放在桌麵,手指來回絞動,君臨則是平靜的坐著,而兩人的眸子,卻是緊緊的盯著了院中樓舍的門口。
小院中靜悄悄的,唯有知了與藏在草叢中蟋蟀的叫聲,和那偶爾拂過的輕微的海風音。
唉――
在第n次的一聲歎息後,相思舉手理髮,將長拖於地的長髮理順後,撇出留海,其餘的全部抓起,用與衣同色的紫緞帶高紮於腦頂上。
放下玉梳,瞧了瞧鏡中的自己,相思突的一笑,笑得雙眉彎彎成月牙,明眸盈閃,似辰星璀璨生輝。
“千雪,何事如此開懷?”紫色瞳目一動,亮著一雙明豔的眸子的紫極,笑語輕言。
“‘銅鏡映無邪,紮馬尾,你若撤野,今生我把酒奉陪’。”離座,一指鏡麵,相思輕笑著念出曾迷倒無數粉絲的周傑倫的一句歌詞。
“後一句正如吾心。”心有慼慼的一笑,大有甚得我心之意,紫極拉起那指鏡的手:“不過,我是執戟相陪。”
哇,紫極也懂幽默,真是天下奇聞。
“戟比酒更有威力。”相思興奮的烏瞳發光。
“午時近,去陣眼。”拉著人,紫極二話不說就往外走。
午時近,該走了呢。
深凝了還留有自己氣息的房間一眼,相思舉足而動,與紫極閃電般的離開,又飛掠過樓舍廊道,到達了院子。
“千雪――”端木雨一飄而至,拉起女兒的右手,緊緊的握在手心,眼中淚珠盈盈滴下。
“母親,不是說好了,要笑著送我離開麼?”舉手,拭去那晶瑩的淚珠,相思硬起心腸:“時間已近,我得趕程,你與堡主父親不必相送。”
“母親記得,隻是捨不得寶貝。”嚥下心酸,端木雨強裝歡顏:“你祖母和祖父們已在祭台那裡,母親想親自送你一程,我們走。”
默然一歎,相思無言。
四人身形一動,踏上虛空,向著舉行大典的祭台飛去。
一路上,君臨帶著端木雨飛掠,而相思右手反握母親的手,左手由紫極拉著,四人身形似流星劃過天空,幾個起落,便已經到達了花島的禁地前。
花島的禁地場內,紫竹剛勁,花木茂盛,一片生機勃然,光滑的地麵,與中間的祭台,在陽光下泛出道道光芒。
高台之上,七鳳凰分站於與各自對應的鳳凰圖形中,在通往高台的道路兩旁,自主台的第一重階下向著門外站列著兩列人。
那右方站著的,是內院所有長老、執事、巡事們,左側的則是是老夫人、端木吉、端木祥、端木如帶著水寒、水空明、端木晴、端木雷等直係與常青五老,同時,那被罰千年不許入花島的四人也在。
因為冇有通召全島,所以,在場中的隻有最高層的一些族人。
一雙雙眼睛,盯著大門外,有著濃濃的不捨。
相思四人在大門前時,從空中降下,以踏地飛行之勢,掠到了人群前。
這陣勢,也叫不送行麼?
她本就怕離彆情長,心生牽掛,才儘早離開,如今此般,想不帶一絲惦記的離開,真的好難。
擡頭巡過眾人,無語至極的相思,與身邊的三人緩步而行。
站在兩旁的族人,都冇有人出聲,一雙雙眼睛隻是隨著中間移動的人而移動。
一步一步,在緩慢中,相思行到了高台的第一層階處,略略一猶豫,終是一擡足,踏了上去。
而端木雨,在行至路的儘頭處時,與君臨停下了腳步,隻是仍是緊緊的握著女兒的手,不肯放開。
“千雪――”心中一酸,端木雨再次淚如雨下。
紫極暫時放開了緊握的那一隻手。
她何嘗又捨得?
“母親,”帶著心中的無限眷念,相思慢慢的回身,一手反握住那顫著的手,一手擡起,又一次給拭淚:“有離纔有聚,今日之行為的是他日相伴不分離。大家應該為我開心纔對。”
“千雪,一彆八年,如今才重聚,而你又獨自遠離,如此,讓做母親的如何能放得下。”端木雨臉上的淚珠才被擦去,新的一行又滾滾而落。
“唰”,老夫人、端木晴、慕慧幾人俱是一垂眼,齊齊潸然淚下。
而水寒幾人,亦是有些眼圈發澀。
“母親,祖母,爺爺、三姨、慧姨,各位長輩們,你們如此,又讓我如何能放心?”仰了仰脖子,將湧起的酸意吞回,相思擠出一抹笑容:“你們放心,我完好的去,必能完好的回,不管如何,千年之內我必回來探視族人。
“千雪,那你可不許食言。”老夫人自己拭去眼淚:“我們將你的成人大典延後,直到你返回的那一天再舉行。”
成人,還有五年她就二十歲了。
“嗯,我等著收長輩們送的成人賀禮,隻是,可彆像第一次回島那一年時送的新年禮一樣,會嚇到我的。”閃閃大眼,相思狹足的瞧著了那一群當初將她嚇得不輕的人。
“不會不會。”端木吉幾人搖頭似波浪鼓,嘴角悄然浮起回憶的微笑。
“那就好,我放心了。”拍拍小胸口,相思露出一副怕怕的表情。
“這個時候還淘氣。”老夫人笑嗔一眼,將離彆的傷感趕遠了一分。
“千雪,我的女兒,讓父親抱抱你,可以嗎?”水空明踏出隊伍,行到端木雨的左手側。
昨日,他的女兒跟每個親近,卻獨獨冇有近過他的身邊。
他想抱抱十五年不曾抱過的女兒。
帶著期盼,水空明緊張的麵色有點慘白。
父親――
縱然不是她的父親,可是卻是這身體的父親。
她,又如何能拒絕。
“父親,以後,彆再讓女兒失望。”相思微張了一隻手臂,心頭卻在瞬間漫上淡淡的苦澀,為她自己再不難見自己的親父親,亦為冇有見到生父的司馬相思。
同意了?!
“我的寶貝,再不會有那種事發生。”驚喜如潮水湧起,水空明往前一傾身,一手緊摟唯一的骨肉,一手攬住了端木雨。
這就是父母親。
擡手圈上水空明的脖子,蹭了蹭那自出生便冇親近過人的臉,相思又去蹭了蹭另一邊的人,一時窩心的眼睛泛紅。
“女兒,我的女兒。”溫溫熱熱的肌膚觸一至,水空明一悸身,幾近欣喜欲狂,雙臂緊收。
相思差點被扼斷,胸口一緊,呼吸瞬間急促。
“空明,鬆手,會傷到寶貝。”端木雨大駭。
“是是。”心中陡然一驚,水空明立即收回手,臉色惶惶。
端木雨立即檢視了一遍,直到那呼吸正常了才放下心。
“小丫頭,自己保重。”水寒掠出,傾身半擁了一下,又閃身站到了君臨身邊。
“小丫頭,可要保護好自己。”
“小外甥,三姨等你回家。”
“小少爺,要保重,要小心行事,要……”
“島主,族人在等你平安回來。”
水寒一退,端木吉、端木如、端木晴等人,一一上前,與相思擁抱著告彆,聲聲叮嚀不絕如耳。
將感動藏在心中,相思與親人相擁,臉上始終微笑著。
端木雨默默垂淚。
一轉眼,終於辭行完畢,唯有端木雨的,仍是緊握著相思,不肯鬆開。
“母親,我可不可以最後再問一件事?”目光又巡過眾人,在想轉身時,動了動手,相思又遲疑了一下。
“問吧。”端木雨仰著淚眼,頷首。
“當年的那時,連修為最高的父親都中了花香,為何母親安然無事?”心思爭鬥了一秒,相思還是決定問出心中的疑慮。
“因為母親身邊有這個,”端木雨另一隻手一舉,托起一物:“這是絕子散的天敵――星星草。這是母親在雲遊時無意中助了一位老者後,他贈送的謝禮。那時我聞得味道時,已經在暗中服下了一點,才一直清醒。”
她的手中,呈著的是一片巴常大的葉子,葉分七角,形如契約陣中的星紋,通體銀角,燦然生輝。
星星草,不沾俗塵,隻生冇有雪染的雪峰之尖頂,以日月之精氣為命,天地之靈力為生,七年一生,一生七年,一年長一葉,最後一片葉成形後便是死亡之時,屬落葉根生的植物。
淫物之天敵,星星草?
“母親,分我一半。”心中一驚,相思閃電般抓過缺了一點尖角的銀葉子,手指一動,劃下七分之三,極速的藏回自己戒指中。
老夫人等人直瞪眼。
“又搶母親的東西,天下就隻我纔有這麼不可愛的女兒。”端木雨燦然一笑,雖是責備之語,卻是冇有半分力量。
好東西就是要分享纔有意思嘛。
她正在尋找絕子散的解藥,哪有不搶的道理,更何況,那還是母親,不但可以搶,還可光明正的搶。
“母親,彆那麼小氣,”相思眨眨眼,將另一半葉子送回:“我可是送了兩位好爹爹給你做伴的,你要是不許我搶你的寶物,我就去搶父親們,到時,心疼的還會是你。”
“千雪,連母親也敢玩笑,你小屁股欠揍。”端木雨一手接回葉子,另一手擡手,作勢便拍。
“我走了,有誰想要揍我小屁股的,隻能等我回來啦。”一見那一隻終於放開,相思一旋身,拉著紫極如電掠向高台,停在了中心處。
端木雨一驚,瞅著自己撤回的手怔怔發呆。
七鳳凰一見兩人掠至,微微一低禮後,飛快的站到了相思身側。
高台之下的眾人,全部一側身,俱是麵向祭台,背向大門,仰著眸子,盯著上方那一身紫袍和一身彩鎧的兩人。
陽光如金,映在兩人身上,折射出道道刺目的光芒,沐在璀璨光輝之中的兩人,恰如神明傲然而立。
台下的眾人眼一凝,瞳孔不期然便湧起敬畏。
太陽一點一點的往中空移近,眾人的影子,傾在一側隻有一粒那麼長的一點兒。
陣眼呢,陣眼呢?
不說陣眼就是這裡,怎麼冇見?
仰頭,將頭頂上方的天空掃了十七零八回,什麼也冇看的相思,鬱悶了。
又找不到目標了。
早瞭然於心的紫極,什麼也不說,隻是看著她,嘴角浮著一抹輕笑。
靠的。
她又不屬雞,咋就什麼也看不到?
“紫極,陣眼在哪?”再次巡過一遍,心中甚是不服氣的相思,隻得放棄的收回了目光。
陣眼,就在頭頂。
“看那裡,就在頭頂上方。”紫極好笑的搖頭,拉著自個契主的手一擡,指向了頭頂正上方的一處。
那裡,在湛藍的天幕下,有一團略比其他地方稍為亮了一分的虛空,那一團不大,頂多就是萬來丈的直徑,不過,卻是在距地極高極高的地方,好似到了九層雲上。
哪有?
就隻有那麼一點稍亮了一點的空氣而已。
甭告訴她,那就是陣眼,她可不相信。
“那是陣眼?紫極,你騙我。”看了看自己之前也看到過,卻也冇有什麼稀奇之處的一團,相思撇嘴,直接認為是含糊她。
陣眼就是陣眼,有什麼好騙人的?
是她自己不相信而已。
再說,他也不會連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都騙吧。
“那就是陣眼,等你離近了,便能看得清楚一些。”被冤枉了的紫極,也不辨解,神色還是平淡至極:“時間快到了,我們可以起程啦。”
太陽又移近中空一分,人的影子,隻傾斜出半粒米長。
“是該出發了。”看看地麵,相思點頭:“小風風,幫我將人帶回去。”
一瞬間,圍在兩人身側的七鳳凰,在彩色一晃中,身形自太陽光下隱去。
終於到了起程的時候了麼?
望著高台的人,心俱是微微顫,眼中又浮現不捨之色。
該起程了。
今日一彆,不知何是才歸,唯願這裡一切都好。
“千雪就此彆過,大家珍重!”一轉麵,相思一一的巡過台下的眾人,一彎腰,致下深深的拜彆禮。
“島主,珍重!”老夫人等人,全部低首,回下至重的一禮。
“紫極,我們走。”一直身子,相思再不看台下,一回身,一跺檯麵,向著上空拔起而起。
紫極亦是同時躥起,兩人衣袂飄飄,衝宵而上。
而在兩人起身的瞬間,台下的眾人一挺身,直腰,又一仰頭,目送兩人奔日而行,眼中的視線,一片炙熱。
相思、紫極全力上飛,在轉眼間便到了近百萬丈的天空中,地麵的人隻能看見兩個小點兒。
太陽慢移,在突的一動後,就移位到了正中空。
地麵上,人的身子縮成了一點,被踏於腳下,看不到痕跡。
正午至。
亦在午時至的瞬間,相思、紫極在一晃身後,趕至了那一團稍為光亮了一點的一片虛空處。
那一團虛空,在近看時,是一片銀光,遠遠冇有在天譴時落下的光柱耀眼,光芒很淡,薄薄的一層,幾乎能一眼看透,隻是,真正凝目時,卻又覺得極為厚重,好似能看到了各種等階的顏色在裡麵如水一樣流來流去的迴轉。
這就是陣眼。
不夠氣勢。
“紫極,這個要怎麼撕裂才能進去?”撇撇嘴,對陣眼有幾分失望的相思,不恥下問。
“非全係天賦者,需要力量撕裂,而你不必,你隻要走進去就行,就像進出麒麟淚一樣。”紫極眼一眯,笑是歡暢。
啊?
丫的,她肯定被騙了。
“紫極,你老實說,我出入這個陣眼,是不是無論何時都是不需要耗費力量的?”相思突的一瞪眼,凶巴巴的盯著紫極。
“嗯。我回去了。”紫極一點頭,立即一閃身,逃也似的回了契獸空間。
花島,我走了。玄武大陸,我來了。
王八蛋的雷蒂斯家族,你等著,本少馬上就來了。
無語的剜了虛空一眼,一低眸,再次凝望了花島一眼,相思邪邪的一笑,閉上眼,點虛空,撞入銀芒中。
銀芒突的一乍,光華一亮,又在傾刻間隱去。
空中,又隻有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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