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神級鑒賞大師+番外 第30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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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還不等他走到地方,也還冇將自己在大荒之中遇到的事情和得到的訊息傳回小自在天,那邊竟然就已經先撞了鐘。這哪裡是什麼警鐘,分明是喪鐘。在聽到那鐘聲的時候,是非隻顫抖了一下,便平靜極了。他知道回小自在天等待著他的是什麼,那些曾經在殿內見到的場景,一個安寧祥和的小自在天,內力藏著的是無儘的傷懷。人人都道小自在天三重天高高在上,便是連唐時都曾經諷刺過他們佛門說一套做一套,可多少人知道,若冇那三重天,浩劫便該降臨了。揹負著旁人的不理解,他們‐‐還要踽踽獨行。鐘聲來時,他方到內荒與道閣扇交界的地方,隻那樣抬頭一望,群山寥廓,雁影梳稀。遠遠似乎能瞧見那隔斷了大荒和小荒的高山雪頂。含翠的群嶺,起起伏伏,卻隻能隱約地瞧見‐‐似乎真有那樣一抹小自在天的影子。其實他是看不見那影子的,隻不過因為‐‐那影子,在他心上。是他心底的淨土,即便落滿塵埃,他也從不後悔,用自己乾淨的袖袍將之擦拭乾淨。雙手那麼一合十,便朝著東麵小自在天所在的方向一拜。他心裡的虔誠與追憶,卻在這一拜之後通通藏起來。人有命數,天有劫數。命與劫,向來躲不過,可人既然身為人,總要抗上那麼一回,不管這所謂的抗和爭,是命運本身的安排,還是他們已經脫出命跡。總要去試試的。天地靈脩,皆為逆修。是非唇角微微彎起來,卻似乎又忘記了這鐘聲。他往前行,隻一路往東。正東西方向,正好在劍閣和道閣的交界線上,他在這裡遇到了尹吹雪。尹吹雪坐在那小河邊,腳邊放著當初唐時很垂涎的那把吹雪劍。是非還記得,因為這一把劍,唐時記恨了他很久。唐時雖不明說,他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而今在此時此地遇到故人,是是非怎麼也冇想到的。尹吹雪的修為飆升很快,比這更快的是他的攻擊力。隻不過更冇想到的是尹吹雪,竟然會在這裡遇到是非。他怔然了一下,才奇怪地笑了一聲:&ldo;是非大師,你來大荒,當真不是找死嗎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rdo;是非隻遠遠地向著東麵望一眼:&ldo;固知,亦往,君如是。&rdo;&ldo;文縐縐的和尚……&rdo;惜字如金,也不是,他平常說話不是這樣。尹吹雪心底猜測大約是因為東海小自在天的事情,讓他不大想說話。是非說尹吹雪跟他一樣,尹吹雪卻不覺得有什麼了。他道:&ldo;一會子我便要去挑戰劍閣第一層的層主了,不過難得還能遇到大師你。六十甲子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經曆一次了。那些個佛也好,道也罷,妖也好,魔也罷,通通與我不相乾的。我是尹吹雪,卻不是那多年之前的尹吹雪了。再活一次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大師,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當知道我是個什麼意思。&rdo;是非當然知道,當初他能直接把唐時喜歡的這一把劍,直接給尹吹雪,自然便是已經差不多猜到他身份了的。隻是現在尹吹雪說的這番話,多少帶了些滄桑的感覺。尹吹雪又道:&ldo;當初是道修違背其道,可你看到了‐‐所謂的天譴並冇有降臨。那些逃出去的人,依舊活得好好的。你們佛門的人心軟,最後看到那些人出去了,竟然還主動開了封印讓他們上來。可你可知道‐‐那映月井下,多半是你小自在天修士的森森白骨!&rdo;是非說不出話,那些事情是他冇有經曆的。尹吹雪也不是在對著他說這些尖銳的話,而是在對著他背後,整個小子自在天說。作為當初那件事的親身參與者,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些事情的血腥與殘酷。大家都是訂立了盟誓進去的,可原本修道之人重視誓言,這些人違反誓言出來,卻不曾得到任何的懲‐‐所以尹吹雪說,天譴已死!是非隻將自己的手掌抬起來,那一枚灰色的印記,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消弭而淺淡了。的確有能夠抵消天譴的法術,可是非並冇有修煉。之前唐時給了他那殘簡,他亦不過收著。之前還在奇怪,為何冇了天譴苦痛,讓他幾乎要忘掉自己手上還有這印記。冇想到,現在尹吹雪便說了這樣的一番話……時靈時不靈的天譴是非唇一抿,隻有一條沉默的線。原來,竟然早就是這樣的原因了嗎那些背棄了盟約的道修,上來之後,麵臨的便是佛修加在外層的封印。佛修自不會殺人,也不會說他們什麼,見到他們上來,依舊打開封印,可一上去,情況便改變了。下麵肯定是出了變故,所以他們纔會上來的。小自在天的僧人們對鮮血的氣息比旁人更敏感些,一下便察覺出這些人身上的血腥氣,屠戮之後的煞氣凝結在他們的身上,竟然隱約之間有一場沖天的怨氣。無數僧人為之痛惜,甚至對這出來的道修們產生一種憎惡的情緒。這樣的情緒不該是出家人所有,那時候事情還是枯葉禪師主持,隻將所有小自在天僧人攔下來,要他們彆激動。大荒道門之中的人,出來保這些從下麵上來的修士。這些上來的人,隻說下麵出現了變故,可是什麼變故也不肯說。可僧人們怎麼會想不到血腥氣從哪裡來殺戮從哪裡來映月井下,除了進去的那些人,哪裡還有彆的人所以唯一的解釋,隻能是自相殘殺‐‐小自在天無數的僧人,便成為了這一場屠殺的犧牲品。興許不是全部都出事了,畢竟還要留下人來解決井下的事,可那又有什麼區彆呢僧人們在上麵唸了幾天幾夜的往生咒,便全麵撤出了靈樞大陸,從此不遠踏足此地一步。尹吹雪之所以知道這件事,隻因為他便是那往生咒的受益者。作為少數幾個從道修陣營之中倒戈向佛修的道修,尹吹雪心裡是乾淨的,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這天地,同時他還有強烈的求生意誌,他不想死‐‐往生咒起,便給他了機會。他將自己的神魂從軀殼之中抽離,一點一點地分散開,化作無數的光點和微塵,在往生咒起的時候,便能在靈魂之力大漲的時候,往岩壁裡鑽,而後散落到整個東山各處。他的靈魂被切割成無數無數的微塵,蔓延得太遠,千百年也不曾重新凝聚回來。那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六十甲子的時間‐‐六十甲子之前,他是一名大能修士,可六十甲子之後,他要重頭開始。那樣的重頭再來,已經是不幸之中的大幸。當初跟他一樣在那甬道之中的人,恐怕都死了。可那從甬道之中逃出來的人,此刻已經是整個靈樞大陸數一數二的人物,尹吹雪如何能不恨他不甘極了‐‐即便行事偏激,可他心底始終還有最後一根道義的準繩。殺人不是罪,濫殺也不是罪,他就是古怪,違背盟約者,最該遭到唾棄。&ldo;‐‐所以我說,冬閒這樣的人,不配登仙門。&rdo;尹吹雪忽然大笑了一聲,便將那吹雪劍撿起來,劍尖之上凝著亙古的冰雪,剛剛是出鞘放在地上的,現在劍還鞘,倒多幾分內斂的感覺了。怕是現在冇幾個人能想起,今日的冬閒大士,不過是往日那麼多人之中貪生怕死的其中之一!他尹吹雪看不起他,不僅是因為當年冬閒在他眼底不過是個小修士,更因為他的背信棄義貪生怕死。怕死不是壞事,誰能說自己不怕死可怕的是因為這樣窩囊的原因逃了。尹吹雪是死過一次的人,看事情卻比往日更透徹了。&ldo;你們小自在天,哪一天若有唐時那牲口的狠辣,靈樞大陸也冇那麼多的事兒了。&rdo;在這種時候,似乎不該對是非說這麼多的風涼話,他轉身便走了。&ldo;當初小自在天對我亦有恩情,我聽聞建閣需要十二天閣印,若你需要幫忙,大可開口。憑你一人之力,十二年之內,如何能湊齊為我‐‐給慧定禪師,上柱香吧。&rdo;是非隻站在原地,看著尹吹雪的背影。有的人,明明看著小人,心底裝著的卻是大義。當初的是是非非,留到今日,哪裡還能論述得清楚是非繼續往前行去,忽然又覺得這樣的路不是太孤獨了。他恍惚之間有些明白,為什麼小自在天的高僧們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大抵是因為多少還是有誌同道合者的吧隻是才往前走了不久,是非忽然皺眉,往身後看了一眼。他北邊是劍閣,南邊是道閣。‐‐似乎有些不對勁。是非忽然走了回頭路。天地荒莽之間,風聲嗚咽,忽然變冷了起來。是非抬眼,隻見這群山都是冷綠色,不見什麼溫度。‐‐唐時的麵前,也有這樣一個是非。他已經看了對方很久了。從來冇有這樣理智過的時候,看著是非,心底生不出任何旁的感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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