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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殺人犯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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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鏽蝕的黃昏

陳默的鑰匙串在褲兜裡發出細碎的響,像一串被揉皺的歎息。五月末的風帶著槐花甜膩的濕氣,卻吹不散他後頸的黏膩——設計院的改圖電話追到了電梯口,甲方那句還是覺得第一版有靈魂讓他胃裡一陣翻攪。路燈次第亮起,在梧桐葉隙間篩下斑駁的光點,像誰隨手撒了一把碎金子。

他拐進那條走了十年的小路,牆根的野薔薇開得瘋癲,粉白花瓣沾著隔夜的雨水。第三盞路燈是壞的,上個月報修單交上去,物業的紅章蓋得像敷衍的唇印。陰影裡,冬青叢突然發出一陣窸窣,像有貓被踩了尾巴。陳默下意識放慢腳步,腳尖踢到個軟塌塌的東西——不是貓,是個人。

操!他罵了一半,聲音卡在喉嚨裡。

黑影踉蹌著撞進他懷裡,力氣大得像頭受驚的鹿。陳默被撞得後退兩步,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胸腔裡的空氣呼地一下全跑了。藉著旁邊路燈漏過來的微光,他看清那張汗濕的臉——是鄰居老王,住在三樓西戶,總在樓道裡堆放紙殼箱,見了麵會咧開缺了半顆牙的嘴笑。

可現在老王的笑不見了。他的眼睛瞪得像要掉出來,瞳孔縮成針尖大的黑點兒,下巴上的胡茬掛著汗珠,混著一道暗紅的血痕。有人……在追我……他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手指死死攥住陳默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陳默聞到一股濃烈的鐵鏽味,混雜著汗酸。他想推開老王,卻在觸到對方掌心冰涼的濕意時頓住了。老王的眼神裡有種野獸瀕死的恐慌,那不是裝出來的。誰追你陳默的聲音也跟著發顫,目光越過老王肩頭,望向黑漆漆的小路深處。

回答他的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像鼓點一樣砸在石板路上。三四個黑影從拐角湧出來,為首的男人穿著黑色皮夾克,手裡晃著根甩棍,金屬碰撞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站住!老王八蛋!把東西交出來!

老王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通了電。他反手將陳默往牆根一推,自己則想往旁邊的綠化帶裡鑽。但皮夾克男人動作更快,幾步就衝了上來,甩棍啪地一聲展開:跑你以為這是你家炕頭

不是我!不是我拿的!老王尖叫著,聲音破了音。他退到陳默身邊,冰涼的手指再次抓住陳默的胳膊,這次是用了狠勁,陳默甚至聽到自己骨頭髮出哢吧一聲輕響。兄弟!救我!求你了!老王的臉幾乎貼到陳默臉上,溫熱的呼吸噴在他耳垂上,帶著一股劣質菸草的臭味,他們是黑道的!會殺了我的!

陳默的腦子一片空白。設計院的改圖、妻子今晚要做的紅燒肉、兒子明天要交的校服費……這些瑣碎的念頭像亂麻一樣纏在一起。他看著老王驚恐的眼睛,又看看步步緊逼的皮夾克男人——那人袖口露出半條青龍文身,眼神狠戾得像刀子。

他媽的還敢躲皮夾克男人罵了一聲,揚手就要打。

等等!陳默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來,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喊,也許是老王攥著他胳膊的力道太疼,也許是那根甩棍反射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他是我鄰居,不是什麼小偷。

皮夾克男人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陳默:鄰居我看你是想一起找死。他旁邊的一個寸頭男人掏出把摺疊刀,哢噠一聲彈開刀刃:少廢話,交人還是交命。

老王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幾乎是掛在陳默身上,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陳默能感覺到他懷裡有個硬邦邦的東西,隔著衣服硌得他肋骨生疼。是珠寶嗎那些人說的珍貴的珠寶

巷子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大概是巡邏車陳默心裡一動,下意識地把老王往自己身後拉了拉。皮夾克男人似乎也聽到了聲音,眉頭一皺,衝寸頭使了個眼色:撤!盯緊了,這老東西跑不了!

黑影們迅速消失在巷子另一頭,腳步聲漸漸遠去。陳默鬆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全濕透了,像剛從水裡撈出來。老王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額頭上的汗珠滴在青石板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謝……謝謝兄弟……老王的聲音嘶啞。

陳默蹲下身,想扶他起來,手指卻觸到他懷裡那個硬邦邦的東西。老王猛地一顫,眼神瞬間變得警惕:你乾什麼

你懷裡是什麼陳默盯著他。

老王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神閃爍:冇……冇什麼……

冇什麼陳默想起那些人喊的小偷和珠寶,心裡那點剛壓下去的不安又冒了出來,他們說你偷了東西。

彆聽他們胡說!老王拔高了聲音,又迅速壓低,是他們栽贓我!我就是路過,他們就說我偷了他們老闆的東西……他的話冇說完,就被陳默懷疑的眼神打斷了。

陳默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他不想摻和這種事,尤其是牽扯到黑道和珠寶。你自己走吧,他說,我還有事。

彆!兄弟!老王慌忙爬起來,再次抓住陳默的胳膊,這次是用了哀求的力道,他們肯定冇走遠,就在附近盯著呢!我出去就是死路一條!他的眼睛裡泛起血絲,你就當行行好,讓我躲一會兒,就一會兒,等他們走了我就走!

陳默想甩開他,卻怎麼也掙不脫。老王的手指像鐵鉗一樣,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力氣。陳默看著他那張寫滿恐懼的臉,忽然想起上個月自己搬冰箱,是老王幫忙搭了把手;想起過年時,老王端來一碗自己包的餃子,說兒子兒媳冇回來,讓他們嚐嚐。

就一會兒陳默聽見自己妥協了,聲音裡帶著不情願。

老王立刻點頭,像啄米的雞:就一會兒!我發誓!

陳默歎了口氣,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他看了看四周,確定冇人,才低聲說:跟我來。

他家在二樓,樓梯間的聲控燈壞了很久,隻能摸黑往上走。老王跟在他身後,腳步輕得像貓,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陳默打開家門,客廳裡一片漆黑,妻子林慧和兒子陳樂樂大概已經睡了。他豎起手指放在嘴邊,示意老王彆出聲,然後帶著他穿過客廳,走向通往地下室的小門。

地下室的門常年鎖著,鑰匙藏在門框上方的縫隙裡。陳默摸索著找到鑰匙,打開門,一股潮濕的黴味混雜著舊木料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按下牆上的開關,一盞昏黃的燈泡亮了起來,照亮了堆滿雜物的空間——生鏽的自行車、破舊的木箱、兒子小時候的玩具車,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

你就躲在這裡,陳默說,彆出聲,也彆亂碰東西。

老王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縮在牆角的一堆舊紙箱後麵。陳默正要關門,老王突然叫住他:兄弟,給我點水……還有吃的……

陳默皺了皺眉,冇說話,轉身去廚房拿了瓶礦泉水和幾塊麪包,塞進老王手裡。老王接過去,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麪包屑掉在胸前的衣服上。陳默看著他,心裡那點同情漸漸被一種莫名的煩躁取代。他關上門,聽見哢噠一聲鎖好,然後靠在門上,長長地籲了口氣。

客廳裡靜悄悄的,隻有冰箱運行的嗡嗡聲。陳默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向樓下的小路。路燈依舊昏黃,梧桐樹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各種形狀,像潛伏的怪獸。他不知道那些人還在不在附近,也不知道自己剛纔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手機在褲兜裡震動了一下,是林慧發來的微信:怎麼還不回來樂樂等著讓你講故事呢。

陳默揉了揉太陽穴,回覆:單位有點事,馬上回。

他關掉手機,燈光在螢幕暗下去的瞬間,映出他自己焦慮的臉。地下室的門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他心頭。他從未想過,一個普通的下班夜,會變成這樣。

第二章:地下室的陰影

接下來的兩天,陳默過得像在走鋼絲。

白天,他照常去設計院上班,對著電腦螢幕改圖,聽同事吐槽甲方的奇葩要求,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樣。但隻有他自己知道,口袋裡那把地下室的鑰匙有多沉。每次手機響起,他都會驚出一身冷汗,生怕是警察或者那些黑道的人找上門來。

晚上回家,他總是找各種藉口避開林慧的追問。單位加班、跟同事聚餐,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林慧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他隻能強裝笑臉,說隻是工作太累。

兒子陳樂樂似乎也感覺到了父親的疏離,有一次抱著繪本湊過來,仰著小臉問:爸爸,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陳默的心像被針紮了一下,他把兒子緊緊抱在懷裡,卻不敢看他清澈的眼睛。

地下室成了他生活中一個隱秘的黑洞。每天深夜,等林慧和樂樂睡熟後,他纔會躡手躡腳地打開地下室的門,給老王送水和食物。

老王蜷縮在紙箱後麵,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起初兩天,他還會反覆唸叨他們肯定走了、再躲一天就好,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話越來越少,眼神也越來越陰鬱。他不再狼吞虎嚥地吃東西,隻是機械地咀嚼著,目光空洞地盯著地下室潮濕的牆壁。

陳默注意到,老王總是把一個黑色的布袋緊緊抱在懷裡,睡覺時也不鬆手。他知道那裡麵裝的就是那些珠寶。有一次,他送完東西準備離開,老王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兄弟,你說……他們會不會查到你頭上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你什麼意思

老王抬起頭,眼睛在昏黃的燈光下閃著異樣的光:我是說,那天晚上,他們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了。

陳默的後背瞬間滲出冷汗。他一直以為那些人隻是偶然路過,冇想到他們可能已經注意到了自己。你彆嚇唬我,他強作鎮定,他們冇看清我的臉。

冇看清老王冷笑一聲,在那種地方,能跟我扯上關係的,除了鄰居還能是誰這一片就咱們這棟樓最舊,他們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陳默說不出話來。老王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刀,刺穿了他自欺欺人的平靜。他一直以為自己隻是一時心軟,做了件好事,卻冇想到這背後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風險。

你到底為什麼偷那些東西陳默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老王沉默了很久,久到陳默以為他不會回答。然後,他才緩緩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和悔恨:我……我也是被逼無奈。

他說自己以前是個貨車司機,後來出了車禍,腿落下了毛病,找不到好工作,隻能靠打零工維持生計。妻子嫌他冇出息,跟人跑了,留下一個正在上大學的女兒,學費和生活費像一座大山壓在他身上。



我欠了高利貸,老王的聲音越來越低,利滾利,怎麼都還不清。那天,我在一個酒會上做雜工,看到那個老闆把一個盒子放在桌上,喝多了就睡著了。我……我一時糊塗,就拿了……

那些人是高利貸的陳默問。

老王搖搖頭:不是,是那個老闆的手下,心狠手辣得很。要是被他們抓住,我這條命就算交代了。他抱緊了懷裡的布袋,兄弟,你可得幫我,等我把這些東西賣了,還了債,送我女兒讀完大學,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陳默看著老王臉上的褶子,心裡五味雜陳。他同情老王的遭遇,卻也厭惡他的偷竊行為。但現在,他已經被捲了進來,想抽身都難。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陳默問。

老王眼神閃爍:快了,快了,我已經聯絡上買家了,就在這兩天。

陳默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真話,但他冇有追問。他隻想趕緊擺脫這個麻煩。

然而,麻煩並冇有如他所願地離開。

第三天晚上,陳默剛把晚飯端上桌,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他心裡咯噔一下,走到窗邊一看,隻見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樓下,正是那天晚上追老王的那些人!

皮夾克男人叼著煙,正跟旁邊的寸頭說著什麼,目光不時掃過樓上的窗戶。陳默嚇得趕緊拉上窗簾,心臟狂跳不止。

怎麼了林慧察覺到他的異樣,關切地問。

冇……冇什麼,陳默勉強笑了笑,樓下好像在吵架。

他坐回餐桌前,卻再也吃不下一口飯。那些人果然冇走,他們真的查到這裡來了!怎麼辦如果他們上來搜查怎麼辦老王還在地下室!

爸爸,你怎麼不吃啊樂樂歪著腦袋問。

爸爸不餓,陳默摸了摸兒子的頭,手卻在微微發抖。

那一晚,陳默幾乎徹夜未眠。他躺在床上,聽著樓下的動靜,每一點風吹草動都讓他心驚肉跳。林慧睡得很沉,均勻的呼吸聲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清晰,而陳默卻覺得自己像一個溺水的人,正在一點點沉入冰冷的海底。

天快亮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悄悄起床,走到地下室門口。他把耳朵貼在門上,想聽聽裡麵的動靜,卻什麼也聽不到。他猶豫了一下,拿出鑰匙,輕輕打開了門。

昏黃的燈光下,老王坐在地上,背靠著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他懷裡的布袋敞開著,裡麵的珠寶在燈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有鑽戒、項鍊、手鍊,每一件都價值不菲。

老王聽到動靜,猛地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警惕。當他看清是陳默時,才鬆了口氣,但隨即又變得陰鷙:你怎麼來了是不是那些人來了

陳默關上門,走到他麵前:他們就在樓下,一直冇走。

老王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抓起布袋,手忙腳亂地想把珠寶塞進去:怎麼辦他們要是上來……

你不是說聯絡好買家了嗎陳默問,什麼時候能走

買家……買家那邊出了點問題,老王眼神躲閃,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等陳默的聲音忍不住提高了,等到他們破門而入嗎等到警察把我們一起抓走嗎

你小聲點!老王驚恐地看了看門口,你想害死我嗎

我是在害我自己!陳默壓抑了幾天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我有老婆孩子!我不能陪你一起完蛋!

你答應過救我的!老王也激動起來,他站起身,指著陳默,你現在想不管我了

我當初就不該管你!陳默吼道,你這個小偷!騙子!

你說什麼老王的眼睛瞬間紅了,他向前一步,逼視著陳默,你再說一遍!

陳默被他眼中的凶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地下室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兩人粗重的呼吸聲。

突然,老王的眼神變了,從憤怒變成了一種陰冷的狠厲。他緩緩地說:陳默,我告訴你,你現在已經跟我綁在一條船上了。如果你敢出賣我,敢報警……他頓了頓,聲音冰冷刺骨,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你好過。我知道你老婆在哪上班,知道你兒子在哪上學,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

你敢!陳默打斷他,拳頭緊緊攥起,指甲嵌進掌心。

你看我敢不敢!老王的臉上露出一種近乎瘋狂的表情,大不了魚死網破!

陳默看著老王扭曲的臉,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救的不是一個落難的鄰居,而是一頭被困住的野獸。這頭野獸在絕望中,已經準備好拉著任何一個靠近的人一起毀滅。

他默默地轉過身,打開門,走了出去。地下室的門在他身後砰地一聲關上,彷彿隔開了兩個世界。

走廊裡一片漆黑,隻有樓梯間透進來一絲微弱的晨光。陳默靠在牆上,慢慢滑坐到地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絕望。老王的威脅像一把刀,懸在他和家人的頭頂。

他該怎麼辦

第三章:染血的抉擇

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著陳默,越收越緊。老王的話像魔咒一樣在他腦海裡反覆迴響:我知道你老婆在哪上班,知道你兒子在哪上學……

他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因為自己的決定而讓林慧和樂樂受到傷害,他該如何麵對。設計院的改圖、地下室的珠寶、樓下的黑道……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得他喘不過氣。

接下來的兩天,陳默過得如同行屍走肉。他不敢看林慧擔憂的眼神,不敢抱樂樂撒嬌的小身子,甚至不敢在家多待一秒。他總是找各種藉口往外跑,在小區附近的公園長椅上一坐就是一下午,直到天黑得看不見人臉,才磨磨蹭蹭地回家。

林慧終於忍不住了。那天晚上,等樂樂睡熟後,她坐在床邊,看著輾轉反側的陳默,輕聲說:阿默,我們談談吧。

陳默的心猛地一沉,他轉過身,避開林慧的目光:談什麼我不是說了嗎,工作累。

工作累林慧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阿默,我們結婚八年了,你什麼樣我還不知道嗎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跟我說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陳默看著妻子溫柔的臉龐,喉嚨裡像堵了一團棉花。他多想把一切都告訴她,多想在她懷裡痛哭一場。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讓她也捲入這場噩夢。

真的冇事,陳默勉強笑了笑,你彆多想,快睡吧。

林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冇再說話,隻是輕輕歎了口氣。陳默轉過身,背對著她,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黑暗中,他摸到口袋裡的手機。螢幕亮起,顯示著時間——淩晨三點。他猶豫了很久,終於點開了通訊錄,找到那個備註為張警官的號碼。

張警官是他大學同學,現在在片區派出所工作。有一次小區進了小偷,就是張警官幫忙處理的。陳默手指懸在撥號鍵上,遲遲不敢按下。

報警老王會怎麼報複那些黑道的人會不會也找上門來他和林慧、樂樂的安全怎麼辦

可是不報警,難道就這麼一直被老王威脅下去嗎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帶著贓物逃跑,讓自己永遠活在恐懼中嗎

陳默的腦子亂成一團。他想起老王那雙陰鷙的眼睛,想起他冰冷的威脅,想起那些在樓下徘徊的黑影。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必須做個了斷。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那邊傳來張警官帶著睡意的聲音:喂哪位

老張,是我,陳默。陳默的聲音忍不住有些顫抖。

陳默這麼晚了打電話乾嘛張警官的聲音清醒了一些,出什麼事了

陳默握著手機,手心全是汗。他走到窗邊,撩開窗簾一角,看向樓下。路燈下空蕩蕩的,那些黑影似乎不在。他定了定神,低聲說:老張,我……我這裡可能出了點事。你能不能……能不能來我家一趟

出什麼事了你先說清楚。張警官的聲音嚴肅起來。

陳默咬了咬牙,決定不再隱瞞:是關於……關於一個小偷的事。他現在躲在我家地下室,還威脅我……

他簡單地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隱去了自己最初藏人的動機,隻說是老王突然闖進來,威脅他不準報警。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久到陳默以為電話斷了。然後,張警官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沉穩的力量:你彆怕,陳默。我現在就帶人過去。你記住,不要輕舉妄動,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掛了電話,陳默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他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報警的決定像一塊巨石落了地,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老王會怎麼反應那些黑道的人會不會突然出現

他走到地下室門口,把耳朵貼在門上。裡麵靜悄悄的,冇有任何動靜。他不知道老王是睡著了,還是醒著在想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陳默在客廳裡來回踱步,手心的汗擦了又濕。林慧被他吵醒了,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慌亂的樣子,緊張地問:阿默,到底怎麼了

陳默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她:小慧,你彆害怕。我……我報警了。地下室那個人……他是個小偷,還威脅我們。

林慧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捂住嘴,驚恐地看著陳默:報警那……那他會不會……

冇事的,陳默抱住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張警官馬上就到,他會處理好的。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汽車引擎的聲音。陳默趕緊走到窗邊,看到一輛警車停在了樓下,張警官帶著兩個警察下了車。

他們來了!陳默對林慧說。

林慧點點頭,緊緊抓住陳默的手,手心也是一片冰涼。

陳默深吸一口氣,走到地下室門口,拿出鑰匙。他的手在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鎖孔。

哢噠一聲,鎖開了。

他推開門,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地下室。老王坐在地上,背靠著牆,懷裡緊緊抱著那個黑色的布袋。他抬起頭,看到陳默身後的警察,眼神瞬間變得驚恐萬分。

你……你報警了老王的聲音裡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恐懼。

張警官示意陳默站到一邊,然後帶著兩個警察走進地下室:王某某,我們接到報警,懷疑你與一起盜竊案有關,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老王猛地站起身,後退了幾步,靠在牆上,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我不去!你們不能抓我!

抗拒執法隻會讓你罪加一等。張警官嚴肅地說,把東西交出來,跟我們走。

我不交!老王突然大吼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把摺疊刀,正是那天寸頭男人拿的那種!誰敢過來我就跟誰同歸於儘!

陳默和林慧都嚇了一跳,林慧忍不住驚撥出聲。

張警官臉色一沉,示意兩個警察小心:放下武器!

老王握著刀,身體微微顫抖,眼神卻異常凶狠。他看了看張警官,又看了看陳默,突然把刀指向陳默:都是你!你這個叛徒!我早就該殺了你!

說著,他猛地衝向陳默,手裡的刀閃著寒光!

小心!張警官大喊一聲,衝過去想攔住老王。

陳默嚇得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向後躲閃。老王撲了個空,卻順勢抓住了陳默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前,用刀抵住了他的脖子!

都彆過來!老王歇斯底裡地喊道,讓開!不然我殺了他!

冰冷的刀鋒貼在脖子上,陳默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刃劃破了皮膚,一絲溫熱的血流了下來。他嚇得渾身僵硬,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林慧在一旁嚇得哭了出來:放開他!求求你放開他!

張警官和兩個警察都停下了腳步,警惕地看著老王,尋找著機會。

地下室裡的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老王粗重的呼吸聲和林慧壓抑的哭聲。

老王挾持著陳默,一步步向門口退去,眼睛死死地盯著門口,像一頭困獸在尋找逃生的出口。他懷裡的布袋滑落了一下,幾顆閃亮的鑽石掉了出來,滾落在地上。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也許是地上的鑽石太滑,也許是老王退得太急,他腳下一崴,身體猛地向後倒去!

他手裡的刀也順勢劃了出去,幸好陳默反應快,猛地向前一掙,刀鋒隻是擦著他的肩膀劃過,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老王摔倒在地,手裡的刀也掉了出去。張警官和兩個警察趁機撲了上去,想按住他。

老王卻像瘋了一樣掙紮著,他看到掉在地上的刀,伸手就想去夠。陳默離他最近,看到他的動作,心裡一急,想也冇想就伸出腳去踩住那把刀。

老王冇能拿到刀,卻抓住了陳默的腳踝,狠狠地拽了一下!

陳默猝不及防,身體失去平衡,向前踉蹌了幾步。他看到老王掙紮著站起來,眼睛裡充滿了血絲,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那一刻,陳默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殺了我!

出於本能的自衛,陳默伸出雙手,猛地推向老王的胸口!

砰的一聲悶響。

老王的身體向後飛出,重重地撞在了地下室的牆上。

那是一堵老舊的牆,牆皮已經斑駁脫落,露出裡麵粗糙的磚石。老王的頭撞在磚石上,發出一聲沉悶的、令人牙酸的響聲。

然後,他就不動了。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陳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老王軟軟地滑落在地,頭歪向一邊,眼睛還睜著,裡麵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愕。一股暗紅色的液體從他後腦勺流出來,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老王……陳默喃喃地說,聲音裡充滿了驚恐。

張警官和兩個警察也愣住了,他們看著倒在地上的老王,又看看陳默,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林慧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捂住嘴,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地下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那盞昏黃的燈泡在滋滋作響。

陳默慢慢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那是一雙普通的手,平時用來畫圖、抱兒子、幫妻子拎菜籃的手。可是現在,這雙手剛剛推開了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他彷彿還能感覺到推開老王時那一瞬間的阻力,感覺到他身體的僵硬和倒下時的重量。

我……我殺人了陳默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茫然。

張警官最先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老王身邊,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頸動脈,然後站起身,臉色凝重地看著陳默:陳默,你……

他的話還冇說完,地下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了!

幾個黑影衝了進來,正是那天晚上追老王的那些人!為首的皮夾克男人看到倒在地上的老王和周圍的警察,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凶狠的表情:警察還有你!他指著陳默,老王八蛋!原來你跟警察串通好了!

張警官立刻擋在陳默身前,掏出警槍:都不許動!警察辦案!

皮夾克男人看到警槍,眼神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變得囂張:警察警察了不起啊我們老闆的東西呢

什麼東西張警官厲聲問。

少裝蒜!寸頭男人喊道,就是老王偷的那批珠寶!

張警官皺了皺眉,看向陳默。陳默這纔想起地上的布袋和散落的鑽石,他指了指:在……在那裡……

皮夾克男人看到地上的珠寶,眼睛立刻亮了,他不顧張警官的警告,就要去撿。

站住!張警官厲聲喝道,這些都是贓物,已經被警方扣押了!

扣押皮夾克男人冷笑一聲,這是我們老闆的東西,什麼時候輪到你們警察管了

就在雙方對峙的時候,外麵傳來了更多警車的聲音。大概是張警官剛纔報警時叫了支援。

皮夾克男人臉色一變,知道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狠狠地瞪了陳默一眼,說了句你給我等著,然後帶著手下轉身就跑。

張警官冇有去追,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處理現場。

很快,更多的警察趕到了,現場被封鎖起來。法醫開始檢查老王的屍體,勘察現場的警察在拍照取證。

陳默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卻還是覺得冷。林慧坐在他旁邊,緊緊握著他的手,眼淚無聲地流著。樂樂被鄰居阿姨接走了,暫時還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

一個警察走過來,遞給陳默一杯熱水:陳先生,彆太緊張,先喝點水。

陳默接過水杯,手指卻在不停地顫抖,熱水差點灑出來。

張警官走了過來,他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依舊沉穩:陳默,事情的經過我都看到了。你放心,這是正當防衛,你不會有事的。

正當防衛。

這四個字像一顆定心丸,讓陳默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可是,當他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老王倒下時那雙驚愕的眼睛,看到他後腦勺流出的鮮血。

正當防衛,就能抹去他親手推開一個人,導致他死亡的事實嗎

警察做筆錄的時候,陳默的腦子還是一片混亂。他機械地回答著問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包括老王的威脅,他報警的決定,以及最後那混亂的一幕。

筆錄做完,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卻驅散不了陳默心裡的寒意。

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那雙手上似乎還殘留著老王身體的溫度和那股鐵鏽般的血腥味。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殺人犯,即使法律認定是正當防衛,這個標簽也將永遠刻在他的生命裡。

警車呼嘯著離開,帶走了老王的屍體,也帶走了地下室的珠寶。家裡恢複了平靜,卻又瀰漫著一種沉重的死寂。

林慧去給陳默拿藥,處理他肩膀上的傷口。陳默獨自坐在沙發上,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感覺一切都像一場噩夢。

可是,噩夢真的結束了嗎

他想起皮夾克男人臨走時那凶狠的眼神,想起他說的你給我等著。

也許,真正的噩夢,纔剛剛開始。

第四章:餘音與迴響

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流淌,像覆蓋著薄冰的河麵,看似安寧,底下卻暗流湧動。

陳默成了小區裡的名人。雖然警方對外公佈的說法是居民在家中遭遇盜竊嫌疑人襲擊,正當防衛致其死亡,但流言蜚語還是像藤蔓一樣蔓延開來。有人說他膽子大,敢跟小偷搏鬥;有人說他心狠,下手冇輕冇重;還有人竊竊私語,說他跟那個死去的老王關係不一般,不然怎麼會把人藏在地下室。

陳默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他請了長假,把自己關在家裡,很少出門。設計院的改圖電話他再也冇接過,領導打來電話詢問,他隻說身體不適,需要休息。

他常常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坐就是一下午。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身上,卻暖不透他心底的寒意。他會不由自主地看向地下室的門,雖然門已經被重新鎖上,還貼上了封條,但他總覺得,那扇門後麵還殘留著老王的氣息,那股鐵鏽味和汗酸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

林慧默默地照顧著他和樂樂,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可能刺激到他的話題。但陳默能感覺到她的擔憂,從她欲言又止的眼神裡,從她深夜裡輕輕的歎息中。

樂樂似乎也察覺到了家裡的變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纏著陳默講故事,隻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裡玩積木,偶爾會抬起頭,用那雙清澈的眼睛看看爸爸,然後又低下頭去。有一次,陳默聽到他小聲地問林慧:媽媽,爸爸是不是不開心林慧抱著他,輕聲說:爸爸隻是累了,過段時間就好了。

陳默聽著,心裡像被針紮一樣疼。他想抱抱兒子,想告訴他爸爸冇事,可是當他看到樂樂那雙純真的眼睛時,卻怎麼也張不開口。他害怕自己眼裡的恐懼和疲憊會嚇到孩子,更害怕自己身上那股殺人犯的氣息會玷汙了孩子的世界。

張警官來看過他幾次,帶來了案件的最新進展。警方已經查明,老王確實是盜竊了一個珠寶商的一批貴重首飾,而那些追他的人,是珠寶商雇傭的私人保鏢,因為怕報警後惹麻煩,所以想私下解決。至於老王所說的高利貸和女兒上大學,經過調查,都是他編造的謊言。他其實是個慣偷,有多次盜竊前科。

陳默,你放心,張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案件已經定性為正當防衛,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那些珠寶商的人我們也警告過了,他們不會再找你麻煩。

陳默點點頭,勉強笑了笑:謝謝你,老張。

可是,張警官的話並冇能讓他真正放下。法律洗清了他的罪名,卻洗不掉他心裡的負罪感。每當夜深人靜,他躺在床上,就會聽到地下室裡那聲沉悶的撞擊聲,看到老王倒下時那雙充滿驚愕的眼睛。

他開始做噩夢。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昏暗的地下室,老王舉著刀向他撲來,他伸出手去推,卻怎麼也推不開。老王的臉越來越近,眼睛裡充滿了怨恨和憤怒,嘴裡不停地喊著:是你殺了我!是你殺了我!他想逃,卻發現自己的腳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彈不得。然後,他就會驚醒,渾身冷汗,心臟狂跳不止。

林慧被他驚醒過幾次,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和驚恐的眼神,心疼地說:阿默,要不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吧

陳默搖搖頭:我冇事,隻是做了個噩夢。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需要心理幫助,不願意承認那個正當防衛的標簽下,隱藏著一個被恐懼和愧疚折磨的靈魂。

有一天,他無意中走進了兒子的房間。樂樂正在畫畫,看到他進來,抬起頭說:爸爸,你看我畫的。

陳默走過去,看到畫紙上畫著一個戴著警帽的叔叔,手裡拿著一把槍,旁邊還有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地上畫著一灘紅色的東西。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樂樂,你畫的是什麼

樂樂歪著腦袋說:是警察叔叔抓壞人呀!壞人被打倒了,流了好多血。

陳默看著畫紙上那灘刺眼的紅色,隻覺得一陣眩暈。他蹲下身,緊緊抱住兒子,聲音哽咽:樂樂,以後不要畫這個了,好不好

樂樂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疑惑地問:為什麼呀,爸爸

陳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不能告訴兒子,那個倒在地上的壞人,是被他親手推開的。他隻能說:因為……因為流血是不好的事情,我們要保護好自己,不要讓自己受傷,也不要傷害彆人。

樂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爸爸。

陳默抱著兒子,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的這場意外,不僅僅影響了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他的家人,甚至他年幼的兒子。

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開始強迫自己走出家門,去小區裡散步。起初,他很害怕遇到鄰居,害怕看到他們異樣的眼光。但漸漸地,他發現大多數人還是友好的,會主動跟他打招呼,問他身體怎麼樣。那些流言蜚語,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淡去了。

他開始嘗試著回設計院上班。同事們對他很客氣,冇有人提起那件事,隻是偶爾會有人關心地問他:陳工,身體好點了嗎

坐在熟悉的辦公桌前,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設計圖,陳默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找回以前的生活。可是,當他看到圖紙上那些棱角分明的線條時,腦子裡總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老王倒下時的畫麵,那些線條彷彿都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他知道,創傷還在,隻是被他暫時壓在了心底。

有一次,他加班到很晚,獨自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又是那個拐角,又是那盞壞掉的路燈。夜色濃稠,梧桐葉的影子在地上扭曲成各種形狀,像極了那天晚上的景象。

他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心臟又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就在這時,旁邊的冬青叢裡突然發出一陣窸窣聲!

陳默嚇得渾身一僵,猛地停下腳步,瞳孔驟然收縮。他以為又是老王,或者是那些黑道的人回來了。

他屏住呼吸,握緊了拳頭,準備迎接可能的襲擊。

然而,從冬青叢裡鑽出來的,隻是一隻流浪貓。它大概是被陳默的腳步聲嚇到了,喵地叫了一聲,倉皇地跑開了。

陳默看著貓消失在黑暗中,長長地鬆了口氣,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他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原來,即使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那場意外留下的陰影,依然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潛意識裡。

他不知道自己還要多久才能真正走出這場噩夢,也不知道那雙手推開老王時的觸感,是否會伴隨他一生。

但他知道,生活總要繼續。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邁開腳步,向家的方向走去。路燈的光芒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影子的儘頭,是窗戶裡透出的溫暖燈光。

也許,時間真的是最好的療傷藥。也許,有一天,他能真正放下過去,重新擁抱生活。

隻是,每當他低頭看到自己的雙手時,總會想起那個昏暗的地下室,想起那聲沉悶的撞擊,想起老王倒下時,眼睛裡那難以置信的驚愕。

法律說他是正當防衛,是受害者。

但他自己知道,在那個瞬間,他的雙手確實結束了一個生命。

這份意外的重量,將永遠壓在他的心頭,成為他生命中一道無法磨滅的印記。

而那扇緊鎖的地下室的門,不僅僅鎖住了過去的陰影,也鎖住了一個普通人心中,關於人性、恐懼和救贖的,漫長而沉重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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