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在花開之前 第1章
離婚後,我做了記憶消除手術。
忘了相愛十年的丈夫。
忘了京城與我有關的一切。
獨自一人南下,開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
死在那場轟動整個京城的虐殺案中。
直到有天,我花店的玻璃門被推開,走進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問我:“你還活著?那你為什麼不回去?你知不知道傅沉洲一直活在對你的愧疚裡,幾次三番為你殉情,差點就死了。”
我茫然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做了記憶消除手術,傅沉洲是誰?”
話音剛落,周圍一片寂靜。
我沒來由感到一股心慌,下意識轉頭看去。
窗外沉鬱濃重的夜色裡,男人眼眶泛紅,死死盯著我。
1
我和傅沉洲的故事源於三年前,那是我們在一起的地相愛。
他說我陪他的時間太少,想要時時刻刻相伴。
我深知父母就是因為長期分居,才讓第三者有了可乘之機。
於是我辭去工作,全心陪伴在他身邊。
他主外,我主內。
他曾緊緊握著我的手發誓:
“謝謝你為我付出的一切。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永遠愛你。”
可現在,他卻愛上了他眼中“更獨立”的鄭蕊。
我知道,做了十年家庭主婦,我的眼界已不如從前。
可即便全世界都嫌我沒有見識,他都不該!
5
傷勢穩定後,傅沉洲藉口工作繁忙,再未露麵。
明天就是記憶消除手術生效的最後期限,我正收拾行李準備永遠離開,房門卻被猛地推開。
傅沉洲大步走進來,臉色是從未有過的緊繃。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跟我走。”
“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
他不由分說將我拽上車,車速快得驚人。
直到駛入郊區廢棄工廠,看到那幾個熟悉的亡命之徒,我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生意上的擴張逼得對手走投無路,對方綁架了鄭蕊。
“傅沉洲,錢呢?”
綁匪頭目冷笑著。
傅沉洲竟一把將我推上前:“用她換鄭蕊。她是我法律上的妻子,還是薑家的獨女,比鄭蕊有價值得多。”
“你們要的錢太多,我需要時間去籌集,有薑望舒在你們手裡,我不會輕舉妄動。”
我渾身冰涼。
傅沉洲這樣一說,那依他的性子就絕不會妥協籌錢,他隻會報警。
而我落到這群亡命之徒手裡,就隻會是……死路一條。
“傅沉洲……求你彆這樣……”我抓住他的衣袖,聲音發抖,“他們會殺了我的……”
他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眼神冷硬:“我不能讓蕊兒有半分閃失。”
鄭蕊不能有閃失。
我的生死就不用考慮了嗎?
“沉洲哥哥,救我……”
鄭蕊哭著朝傅沉洲喊著。
我被粗暴地推了過去,眼睜睜的看著傅沉洲帶著鄭蕊離開。
看著綁匪一步步逼近,我暗中用藏在袖中的美工刀拚命割著繩索。
就在對方伸手抓來的瞬間,繩子終於斷裂!
我猛地劃傷最近的綁匪,不顧一切地向門口衝去。
“賤人!”
“抓住她!”
我跑到門口,拚命拉扯門鎖,卻發現大門已被牢牢鎖死——
是傅沉洲離開時為了防止綁匪逃脫,是他親手斷了我唯一的生路。
步步後退中,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談判:
“你們想要錢是不是?薑家有錢,你們放了我,我可以保證……”
話音未落,綁匪竟然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你真以為我們同意用你交換鄭小姐是為了錢嗎?”
“實話告訴你吧,我們是受了鄭小姐的囑托,要讓你痛苦的死去。”
聽到這句話,我遍體生寒。
這竟然是鄭蕊一手策劃的陰謀。
綁匪冷笑著,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劇烈的疼痛在全身上下炸開,原本還沒有養好的傷更是雪上加霜。
我蜷縮在地,幾乎能聽見肋骨斷裂的悶響。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消散時,遠處終於傳來了警笛聲。
“鄭小姐不是說不會讓他報警的嗎?”
“竟然敢耍我?!”
綁匪頭目撤離的時候,紅著眼一刀捅進我的腹部,罵道:
“去死吧!”
劇痛中,我蜷縮在地,模糊中看到了我好友的臉。
我知道,是他見我沒有如期赴約,查到了我的蹤跡。
我看向他,聲音虛弱,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絕:
“帶我走……不要讓任何人找到我……”
6
好友沈羨安的車在夜色中疾馳,我躺在後座,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浮沉。
腹部的傷口被他的外套緊緊壓住,但溫熱的血液仍在不斷滲出。
“望舒,撐住,我們馬上到醫院!”
沈羨安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
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隻發出一聲微弱的氣音。
視野開始模糊,傅沉洲將我推出去的那一幕,和綁匪頭目猙獰的臉交替閃現,最後定格在母親臨終前哀傷而不捨的眼神。
不,我不能死。
我還沒有真正開始新的生活,我還沒有徹底擺脫他們……
求生的本能讓我死死咬著牙。
沈羨安沒有送我去公立醫院,而是聯係了一位信得過的私人醫生。
手術室的門在我眼前關閉,麻醉劑生效前,我聽到醫生凝重的低語:“傷得很重,失血過多……”
……
我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房間裡。
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照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腹部的劇痛提醒著我發生過什麼,但更奇異的是,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關於傅沉洲,關於鄭蕊,關於那場綁架,關於十年婚姻裡的愛恨嗔癡……
所有相關的記憶,都像是被一塊巨大的橡皮擦,徹底抹去了。
心底隻剩下一種空落落的悲傷,和一種劫後餘生的茫然。
一個男人坐在床邊,眼下有著濃重的青黑。
見我醒來,他明顯鬆了口氣。
“你醒了?”他的聲音帶著疲憊的沙啞,“感覺怎麼樣?”
我張了張嘴,喉嚨乾澀:“我……這是在哪裡?你是誰?”
更讓我困惑的是,“我……我好像,忘記了很多事情……”
男人,也就是沈羨安,我的好友,眼神複雜地看著我。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遞給我一杯水,等我慢慢喝下。
“你受了很重的傷,”他最終開口,語氣平靜,“醫生說你大腦缺氧了一段時間,加上……你之前自願接受過記憶消除手術,所以出現記憶缺失是可能的。”
“記憶消除手術?”
我茫然重複。
“嗯。”沈羨安沒有深入解釋,隻是輕輕帶過,“忘了或許是好事。你隻需要知道,你現在安全了,我會幫你。”
接下來的日子,我在沈羨安的照顧下慢慢康複。
身體上的傷口逐漸癒合,但記憶始終是一片迷霧。
偶爾會有零碎的片段閃過:一片白色的裙角,一個冰冷的眼神,一種令人窒息的悲傷。
但它們都太快了,快到我抓不住。
沈羨安從不主動提及我的過去。
但是他看著我的的眼神總是複雜極了,有心疼,有憤怒,最終都化為一聲歎息。
我經常在電視上看到“傅氏總裁夫人薑望舒於綁架案中罹難,屍體下落不明。傅沉洲痛失愛妻,懸賞千萬尋妻。”的訊息。
配圖是傅沉洲在新聞發布會上的照片,他低著頭,看不清表情,但姿態確實顯得無比沉痛。
可是沈羨安對傅沉洲的態度似乎不是很好,每當我看到的時候,都會走過來關掉。
然後問我:“你還記得他嗎?”
我看著那則報道,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荒謬。
照片上那個男人,對我來說,陌生得如同路人。
我隻是搖搖頭。
但是有時候,我也會指著電視上或報紙裡出現的,那個名叫傅沉洲的男人問:“為什麼你會這麼說?他跟我有什麼關係嗎?他好像很有名。”
沈羨安隻是淡淡地掃一眼,語氣沒有任何波瀾:“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的世界,和我們沒有關係。”
他的態度那麼自然,以至於我也真的相信,那隻是個遙遠的、與我毫不相乾的陌生人。
身體徹底養好那天,我看著窗外南飛的大雁,心裡做了一個決定。
我對沈羨安說:
“我想離開這裡,去一個溫暖、安靜的地方,重新開始。”
沈羨安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幫我準備了新的身份和行李。
他沒有挽留,彷彿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保重。”
他送我上車時,隻說了這兩個字。
我點點頭,心裡是對未來的茫然,也有一種新生的輕快。
我一路南下,最終停在一座四季有花香的小城。
用帶來的積蓄,租下了一個帶著玻璃門窗的小小店麵。
我開了一家花店,取名“忘憂”。
日子像溪水一樣平靜地流淌。
我學會了辨認各種花卉,習慣了清晨去花市進貨,午後在陽光裡修剪花枝,包成一束束承載著他人悲喜的花禮。
街坊鄰居都很和善,他們會叫我“阿忘”或者“花店老闆”,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
我以為,那個叫做“薑望舒”的我,已經真的死在了過去。
現在的我,隻是“忘憂”花店的老闆,簡單,平靜。
7
京城。
那場虐殺案的綁架現場,留下了大片大片的、已經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警方根據血跡量和綁匪“捅了一刀後她就不動了”的供詞,初步判斷薑望舒生還可能性極低,極可能被拋屍荒野或沉入江河。
訊息傳到傅沉洲耳中時,他正在病房裡陪著受驚過度的鄭蕊。
聽到“生還可能性極低”時,他手中的水杯“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不可能!”他猛地站起來,眼底布滿血絲,聲音因恐懼而扭曲,“她沒死!她肯定沒死!給我找!翻遍全國也要把她找出來!”
他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力量,懸賞金額高到令人咋舌。
尋人啟事鋪天蓋地,私家偵探、甚至一些灰色地帶的人都被發動起來。
每一個可疑的線索,他都會親自飛去核實,每一次失望而歸,他眼中的陰霾就加重一分。
有人小心翼翼地勸他:“傅總,現場那麼多血……夫人她恐怕……”
“閉嘴!”傅沉洲厲聲嗬斥,眼神狠戾得能殺人,“她沒死!她隻是生氣了,躲起來了……她是在怪我……”
他不相信她就這麼死了。
他不愛她了,是的。
十年的婚姻,早已磨光了最初的激情,剩下的更多是習慣和責任。
鄭蕊的出現,像一束新鮮活潑的光,照進了他沉悶的生活。
她年輕、獨立、會撒嬌,帶著一種不管不顧的生命力,和日漸沉默、眼裡隻有柴米油鹽的薑望舒完全不同。
他出軌了,縱容了鄭蕊,甚至在薑望舒母親垂危時,他因為鄭蕊一個電話就離開了醫院……
他做了很多混賬事。
但他從沒想過讓她死。
十年。
從青澀到成熟,從一無所有到權勢滔天,薑望舒參與了他整整十年的人生。
那些艱難的創業初期,是她陪他啃著冷麵包,是她在他一次次失敗後默默支援。
她曾經也是明媚飛揚、才華橫溢的,是為了他,才漸漸收斂了光芒,困在了方寸之地。
他不愛她了,但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那是一種融入了骨血的習慣,是左手摸右手的熟悉,平時感覺不到,一旦要生生斬斷,便是錐心刺骨的痛。
在尋找薑望舒的那段瘋狂日子裡,傅沉洲幾乎沒合過眼。
他把自己灌醉,在空蕩蕩的、已經沒有她氣息的彆墅裡,對著她的照片一遍遍地說:
“薑望舒,你回來……隻要你回來,我們……我們好好談談……”
但是偶爾,在極度疲憊和絕望的瞬間,一個陰暗的念頭會不受控製地冒出來——
如果她真的死了,是不是……也是一種解脫?
8
他就不用再背負著這沉重的愧疚,不用再麵對她那雙曾經盛滿愛意、後來隻剩下悲傷和質問的眼睛。
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鄭蕊在一起,開始全新的、沒有任何負累的生活。
這個念頭讓他感到恐懼和自我厭惡,卻又像毒蛇一樣,悄無聲息地纏繞著他。
在尋找無果,外界幾乎都認定薑望舒已死之後,傅沉洲沉寂了一段時間。
然後,在一片議論聲中,他公開了和鄭蕊的關係。
最初,確實是暢快淋漓的。
鄭蕊搬進了他和薑望舒曾經的婚房,她熱衷於抹去前任女主人的一切痕跡,將房子按照她喜歡的現代奢華風格重新裝修。
傅沉洲縱容著她,給她買昂貴的珠寶、限量款的包,帶她出入各種高階場所,滿足她的一切要求。
鄭蕊也確實如他最初所吸引的那樣,活潑、熱情,帶著點小任性,能給他沉悶的商界大佬生活帶來些許刺激。
他們有過一段如膠似漆、彷彿熱戀的日子。
但激情燃燒得越猛烈,熄滅得也越快。
新鮮感像一層薄薄的糖衣,舔舐殆儘後,露出的核心開始讓他感到不適。
鄭蕊的“獨立自強”在朝夕相處中,漸漸顯露出刻意和算計。
她對他的依賴遠超當年的薑望舒,而且是那種索求無度的依賴。
她熱衷於炫耀傅太太的身份,插手公司事務,安插她的人,為了點蠅頭小利斤斤計較。
她不再是他心中那個單純需要保護的女孩,她的眼神裡開始充滿對財富和地位的貪婪。
當鄭蕊又一次因為一件小事無理取鬨,摔東西抱怨他陪她的時間不夠時。
傅沉洲看著她那張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的、年輕嬌豔的臉,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和……陌生。
他想起了薑望舒。
想起她在他創業最忙的時候,從來不會抱怨,隻會默默幫他處理好家裡的一切,在他深夜回家時,留一盞燈,溫一碗湯。
想起她即使在他出軌後,最歇斯底裡的那次,也隻是紅著眼睛質問他為什麼。
而不是像鄭蕊這樣,歇斯底裡的跑到他公司搗亂,在每一個合作方麵前攪黃每一份合作。
因為鄭蕊的任性,他的公司已經損失了百分之三十的客單量。
他開始在深夜失眠,一個人走到書房——這是整棟房子裡,唯一還保留著過去痕跡的房間,因為鄭蕊不喜歡看書,很少進來。
他摩挲著書架上那些薑望舒看過的書,指尖拂過桌麵,彷彿還能感受到她曾經伏案工作的溫度。
空虛感像潮水般將他淹沒。
他發現,和鄭蕊在一起的刺激和新鮮,填補不了這種深入骨髓的空虛。
鄭蕊像一杯濃烈卻廉價的酒精飲料,初嘗辛辣刺激,後勁卻隻有頭痛和空虛。
而薑望舒,是水,是空氣,平淡無奇,他曾經厭倦,直到失去後,才驚覺早已不可或缺。
他開始不可抑製地想她。
想她微笑時嘴角翹起來的弧度,想她生氣時抿緊的嘴唇,想她做的並不算特彆美味、卻讓他吃了十年的家常菜,甚至想她最後看他時,那冰冷絕望的眼神。
愧疚、悔恨、思念……
種種情緒交織,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撤掉了鄭蕊在公司安排的人,重新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尋找薑望舒上,哪怕隻是一個渺茫的希望,哪怕找到的真的隻是一具屍體。
他比之前更加偏執,也更加沉默。
生意上的手段越發狠厲,私下裡卻常常對著手機裡一張薑望舒早年笑得眉眼彎彎的照片出神。
9
薑望舒的訊息依舊石沉大海,彷彿她真的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
傅沉洲派出去的人像梳子一樣把京城及周邊地區篦了一遍又一遍,卻找不到任何關於“薑望舒”的痕跡。
她似乎完全……消失了。
這個認知像一根細針,日夜不停地刺痛著傅沉洲的心臟。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種無望的尋找和內心的煎熬逼到極限時,一個意想不到的突破口出現了——
警方通知他,當時綁架案中在逃的最後兩名主犯,在外省落網了。
聽到這個訊息,傅沉洲幾乎是立刻從辦公桌後彈了起來,什麼會議、什麼合同全被拋在腦後,他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警察局。
審訊室裡,那兩個亡命之徒起初還嘴硬,試圖將一切推到已死的同夥身上,咬定隻是為錢,特意選擇了鄭蕊作為目標。
但在警方出示了新的證據鏈和傅沉洲施加的巨大壓力下,其中一名心理防線較弱的綁匪,終於崩潰地吐露了實情。
“是……是那個姓鄭的女人……是她主動找上的我們!”
綁匪喘著粗氣,眼神驚恐:“她說……她說傅總您很在乎她,綁架她,您一定會拿出巨額贖金……而且,她還暗示……暗示可以趁機除掉……除掉您的原配夫人……”
傅沉洲站在單向玻璃後,聽著裡麵傳來的供述,渾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
“……她說,隻要製造機會,讓薑望舒和她同時處於危險中,您一定會選擇先救她……然後,隻要我們‘處理’掉薑望舒,她還會額外給我們一筆錢,並且保證事後利用您的關係幫我們跑路……”
綁匪斷斷續續的敘述,像一把生鏽的鈍刀,一下下淩遲著傅沉洲的神經。
那些被他忽略或刻意美化的細節,此刻無比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鄭蕊那次看似衝動的“失蹤”,真的隻是因為一個耳光?
還是她自導自演,為了激化矛盾,引他徹底厭惡望舒?
綁架發生時,她哭得梨花帶雨,卻總能“恰到好處”地表現出對望舒的恐懼,引導他將所有怒火轉向望舒。
他提出用望舒交換時,她眼神裡那一閃而過的……是得逞?
還有,他趕到現場時,她撲進他懷裡,身體顫抖,嘴裡反複說著“沉洲哥哥我好怕……”,成功地將他的注意力完全引開,甚至沒有第一時間去讓人救望舒……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隻是當時鄭蕊的“柔弱無辜”先入為主,讓他選擇了相信她。
或者說,他潛意識裡願意相信鄭蕊,以便為自己的變心找到正當理由。
“我們沒想當場弄死她……隻是想抓走,按鄭蕊說的‘處理掉’……但那女人反抗得太厲害,還劃傷了我們一個兄弟……老大才一時失手捅了她……流了那麼多血,我們以為她肯定活不成了,就趕緊跑了……”
綁匪的聲音還在繼續,但傅沉洲已經聽不清了。
他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眼前陣陣發黑。
一股腥甜湧上喉嚨,又被他強行嚥了下去。
是他。
是他親手把望舒推向了死亡。
是他,在鄭蕊的算計和引導下,成了害死自己結發妻子的幫凶!
十年。
那個陪他吃了十年苦,在他一無所有時嫁給他的女人。
那個被他嫌棄、被他背叛、最終被他親手送入地獄的女人。
無儘的悔恨和滔天的怒火瞬間吞噬了他。
他猛地轉身,衝出警察局,車速飆升到極限,朝著他和鄭蕊現在居住的彆墅衝去。
10
彆墅裡,鄭蕊正心情頗好地試戴著新送來的珠寶,聽到樓下傳來震耳欲聾的踹門聲和傭人的驚叫,她不滿地蹙起眉頭。
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傅沉洲像一頭暴怒的獅子般衝了上來。
他的眼睛赤紅,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周身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沉洲哥哥,你怎麼……”
鄭蕊被他這副樣子嚇到了,強撐著笑臉想迎上去。
“砰!”
傅沉洲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將她摜在冰冷的牆壁上,巨大的衝擊力讓鄭蕊眼前一黑,珠寶盒掉在地上,璀璨的寶石滾落一地。
“說!綁架案是不是你設計的?!”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毀滅一切的危險氣息,“是不是你故意讓那些人殺薑望舒的?!”
鄭蕊被他掐得幾乎窒息,臉色由紅轉青,雙腳徒勞地蹬踹著。
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從未見過傅沉洲如此可怕的一麵。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艱難地辯解,眼淚湧了出來,“是薑望舒她恨我,她……”
“閉嘴!”傅沉洲猛地收緊手指,看著她因缺氧而痛苦扭曲的臉,眼底沒有半分憐惜,隻有冰冷的厭惡和殺意,“綁匪已經全招了!鄭蕊,你好大的膽子!你敢算計到我頭上!敢要她的命!”
聽到綁匪全招了,鄭蕊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她知道,瞞不住了。
“是……是我又怎麼樣?!”她豁出去了,尖聲叫道,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她薑望舒憑什麼占著傅太太的位置不放?!她那個老不死的媽憑什麼看不起我和我媽媽?!你們都對不起我們!我就是要她死!要她給她媽陪葬!”
“你選擇先救我的!傅沉洲!是你先不要她的!你現在裝什麼深情?!你以為她要是活著會原諒你嗎?!不會!她恨你!她到死都恨你!”
這些話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進傅沉洲的心臟最痛處。
他手臂一甩,將鄭蕊像丟垃圾一樣甩在地上。
鄭蕊捂著脖子劇烈地咳嗽,大口喘著氣,臉上混雜著淚水、恐懼和恨意。
傅沉洲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冰冷如刀,一字一句,彷彿來自地獄的宣判:
“鄭蕊,你聽著。你從薑家、從我這裡拿走的一切,我會讓你加倍吐出來。”
“你和你那個母親,不是最想堂堂正正進薑家大門嗎?我會讓你們……身敗名裂,比當年更不堪地滾出京城。”
“你享受了多久傅太太的風光,我就會讓你在監獄裡,承受多久的絕望。”
“你加諸在望舒身上的痛苦,我會讓你……百倍償還。”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和冷漠。
鄭蕊癱坐在地上,看著他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恨意,終於感到了恐懼。
她意識到,那個曾經縱容她、給她無限寵愛的男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地獄歸來、隻為複仇的修羅。
傅沉洲不再看她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傳來鄭蕊崩潰的哭喊和咒罵,但他充耳不聞。
他現在隻有一個念頭:清理掉所有傷害過薑望舒的人,然後……不惜任何代價,去求得一個渺茫的、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原諒。
11
日子就這樣平穩的過著,沈羨安偶爾會來看我,帶些鮮花或點心,陪我聊聊近況。
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份寧靜。
他看我的眼神裡盛滿了化不開的憂傷,聲音沙啞地向我道歉,說對不起我。
我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為何如此痛苦。
正巧沈羨安趕來,一把將他推開:
“傅沉洲,她已經不記得你了,離她遠點!”
後來,他常常出現在花店附近,有時站在街對麵望著我,有時會跟在我身後走一段路。
他對我說起過往,說起我們的十年,語氣裡是壓抑不住的痛楚。
可這些話對我來說,引不起我絲毫的情緒波動。
我終於在他又一次攔下我時,平靜地開口:
“先生,您真的打擾到我的生活了。請不要再出現在我身邊了。”
他原本要說的話卡在了嗓子裡,眼裡的光也徹底熄滅了。
再後來,我看到他的訊息就是在電視新聞上了——傅氏集團涉嫌嚴重違法,他鋃鐺入獄。
獄中傳來口信,說他想見我最後一麵。
我搖了搖頭。
對現在的我來說,他隻是一個陌生人。
直到某個尋常的清晨,新聞播報他已在獄中畏罪自殺。
我關掉電視,像往常一樣為百合剪枝、換水。
窗外陽光正好,落在花瓣的水珠上,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