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味相思入錯方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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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妍對藥師的要求極其嚴苛。
我培植的一株人蔘,因根鬚長得不夠壯實,就被她連盆帶土扔進了廢料堆:
“不會養就彆汙了我的眼,省得外人以為我百草堂裡都是些毫無章法的廢物。”
我偏愛的一張藥方,就這樣無數次被她撕毀。
可她又對我很好,常帶我去京城最貴的酒樓,為我尋來千金難求的古籍藥典,擲金如土。
於是我一直忍受著她的苛刻,迎合她那近乎偏執的完美準則。
直到新來的學徒林月白,將一碗湯藥,潑在了她那張價值連城的西域雪蠶絲藥墊上。
我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次我不過是將藥杵放偏了一寸,她就罵我四肢不調,罵了足足半個時辰。
可這一次,沈修妍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墊上的汙漬,低聲說道:
“一張墊子而已,臟了再換就是。”
“堂主,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願意賠償!”
林月白滿臉通紅,慌張地道歉。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沈修妍會把他罵得體無完膚時,她卻隻是擺了擺手:
“行了,這事兒算了。一個剛入門的學徒,能有幾個錢賠這個。”
她的聲音平淡,甚至帶了一絲安撫:
“慌什麼,去後院井邊整理一下儀容,男子漢大丈夫,遇事要沉得住氣。”
我怔在原地。
沉得住氣。
隻是要他沉得住氣。
前天我熬了三個通宵改良的一張古方,被她當著所有人的麵扔在地上,罵我畫蛇添足蠢笨不堪,不知天高地厚。
我屈辱得紅了眼眶,死死咬著後槽牙。
可她卻說:
“藥理不精,還有閒心在這傷春悲秋?一個大男人如此情緒用事,真是無藥可救。”
我情緒失控,是無藥可救。
而林月白手忙腳亂,隻是不夠沉穩。
明明我纔是與她成婚五年的夫君,她卻對剛入門的學徒如此寬容。
我心口堵得厲害,幾乎要喘不過氣,林月白卻顫巍巍地拿起了布巾:
“堂主,我我還是幫您擦乾淨吧。”
“我來處理吧,我知曉幾種草藥可以去此汙漬。”
我怕他把事情搞得更糟又惹得沈修妍發脾氣,連忙開口。
沈修妍的目光,卻因為這話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從上到下打量了我一遍,眉頭擰得更緊了。
“我早上給你備的那件杭綢長衫呢?”
我一僵,硬著頭皮回答:
“我我覺得今天這身棉麻短打更方便做事。”
“方便?”
她冷笑起來:“顧清晏,你用一身粗布短打配這雙雲錦軟靴,簡直不倫不類。”
“這就是你嘴裡的處理?”
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
明明這身衣服,是我最習慣的,穿起來也很自在。
可她卻說:
“你連衣著都分不清場合,還指望你能處理好這個?”
“你處理過的東西,隻會比廢物更礙眼,越弄越糟。”
可我隻是,想幫她解決問題啊。
我隻是想在她麵前,稍微有一點用處而已啊
我們,不是夫妻嗎。
“算了。”她歎了口氣,像是對我徹底失去了耐心,“什麼都辦不好。”
“你去跑腿吧,去東市的藥材行,給我買一錢最尋常的甘草來。”
揮著手,像是在驅趕一隻煩人的飛蟲。
那一瞬間,滿堂藥師和學徒的目光,都紮在我的皮膚上。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幾乎是踉蹌著,逃出了百草堂正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到閉館的。
腦子裡反覆迴響的,都是沈修妍那句“比廢物更礙眼”。
我渾渾噩噩地回到宅院,卻在門外看到了一方男式方巾。
一方,不屬於我的方巾。
我的心,猛地一窒。
我冇有邀請任何兄弟摯友前來。
而沈修妍有極強的私域感,除我之外,從不喜歡任何人踏足她的內院,包括她的父母。
那這方方巾,會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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