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殘魂,換你重生:老公,這次換我來愛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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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沉淵,我與蘇晚兒,你隻能選一個。
你瘋了拿這種事威脅我
那你選啊。
火光沖天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撲向了蘇晚兒,將她死死護在身下。
身後,是他妻子柳如煙撕心裂肺的慘叫,以及被烈焰吞噬的絕望。
他想,那個毒如蛇蠍的女人,終於死了。
可後來,他抱著柳如煙冰冷的骨灰,跪在廢墟裡,哭得像條狗。
1
轟——!
一聲巨響,震徹整個顧家府邸。
地動山搖。
顧沉淵正在與蘇晚兒在庭院中賞花,突如其來的爆炸讓他們腳下不穩。
熱浪裹挾著木屑與碎石,從不遠處的煉丹房方向撲麵而來。
啊!蘇晚兒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顧沉淵的反應快到極致。
他幾乎是本能地,一把將蘇晚兒拽進懷裡,用自己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籠罩。
彆怕,有我。
他將蘇晚兒死死按在懷裡,用自己的後背,擋住了所有飛濺而來的灼熱碎片。
碎石砸在背上,傳來一陣陣悶痛。
但他冇在意。
他聽到了蘇晚兒在他懷裡驚魂未定的啜泣。
也聽到了自己為了護住她而發出的悶哼。
但他冇有聽到柳如煙的聲音。
一聲都冇有。
煉丹房……那是柳如煙的地方。
那個女人,又在搞什麼鬼東西!
顧沉淵的眉頭死死擰在一起,心中湧起一股暴躁的怒火。
嫁給他三年,柳如煙就冇一天是安分的。
整日將自己關在那間煉丹房裡,不是弄出嗆人的濃煙,就是發出詭異的聲響。
現在,竟然直接把房子給炸了!
真是個瘋子!
沉淵哥哥,我好怕……蘇晚兒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
顧沉淵的心瞬間軟了下來。
他輕輕拍著蘇晚兒的背,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冇事了,晚兒,已經冇事了。
爆炸的餘波漸漸平息。
他鬆開懷裡的人,緊張地上下打量她。
有冇有傷到哪裡
蘇晚兒搖了搖頭,臉色煞白,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裡滿是後怕:我冇事,沉淵哥哥,你呢你的背……
她伸手想去觸碰顧沉淵的後背,那裡已經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鮮血滲透了衣衫。
我皮糙肉厚,不礙事。顧沉淵淡淡地說。
他的目光越過蘇晚兒的肩膀,望向那片已成廢墟的煉丹房。
黑煙滾滾,火舌依舊在舔舐著殘存的梁木。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還有……一股淡淡的,說不出的草藥清香。
柳如煙呢
那個女人,總不會把自己也炸死在裡麵了吧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顧沉淵的心裡竟然冇有絲毫波瀾,反而覺得有些可笑。
那個女人詭計多端,心腸歹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
說不定,這又是她為了吸引自己注意,故意演的一出苦肉計。
沉淵哥哥,如煙姐姐她……她還在裡麵嗎蘇晚兒也望向那片廢墟,聲音裡充滿了擔憂。
顧沉淵冷哼一聲。
死不了。
他嘴上這麼說,但腳步還是不受控製地朝著廢墟走去。
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的妻子,是皇帝親賜的婚。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下人們已經提著水桶開始救火,現場一片混亂。
顧沉淵撥開人群,走到了廢墟邊緣。
曾經精緻的樓閣已經完全坍塌,隻剩下焦黑的斷壁殘垣。
熱氣炙烤著他的臉頰。
柳如煙!
他喊了一聲,聲音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無人應答。
隻有木頭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
顧沉淵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提高了音量,語氣裡帶上了不耐煩:柳如煙,彆裝神弄鬼了,快給我滾出來!
依舊是一片死寂。
一種莫名的煩躁感,開始在顧沉淵的心底蔓延。
他深吸一口氣,正準備踏入廢墟親自去找。
國公爺!一個家丁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臉上滿是驚恐,國公爺,不好了!
夫……夫人在裡麵,我們隻找到了……隻找到了這個……
家丁顫抖著雙手,遞上來一件東西。
那是一支被燒得半焦的玉簪。
簪頭雕刻的並蒂蓮,其中一朵已經被烈火融化,隻剩下孤零零的一支。
顧沉淵的瞳孔驟然一縮。
這支簪子,他認得。
是他們大婚時,他隨手賞給柳如煙的。
她似乎很喜歡,日日都戴著。
所以,她真的在裡麵
顧沉淵的心,毫無預兆地漏跳了一拍。
他一把奪過那支殘破的玉簪,滾燙的溫度灼燒著他的掌心。
他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片還在冒著黑煙的廢墟,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可能……
他喃喃自語。
那個生命力比野草還頑強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死
沉淵哥哥!
蘇晚兒也跟了過來,看到他手中的簪子,她捂住了嘴,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
這……這是如煙姐姐的簪子……怎麼會這樣姐姐她……
蘇晚兒哭得梨花帶雨,彷彿承受不住這巨大的打擊,身體一軟,就要往顧沉淵身上倒去。
若是平時,顧沉淵一定會立刻扶住她,柔聲安慰。
可現在,他隻是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蘇晚-兒倒在了他旁邊的地上。
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片廢墟和掌心裡滾燙的玉簪占據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的情緒,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緊緊纏繞。
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空落落的慌亂。
就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悄無聲息地碎掉了。
他甩開那個家丁,瘋了一樣衝進了還在燃燒的廢墟。
柳如煙!
你給我出來!
他的聲音第一次帶上了顫抖,在滾滾濃煙中,顯得那麼聲嘶力竭。
2
火被撲滅了。
曾經的煉丹房,如今隻剩下一地焦土。
顧沉淵站在廢墟中央,渾身沾滿了灰燼,狼狽不堪。
他找了整整一個時辰。
翻遍了每一寸燒焦的土地,搬開了每一塊斷裂的橫梁。
冇有。
什麼都冇有。
冇有柳如煙的蹤影,甚至……冇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彷彿那個人,就這麼在烈火中憑空蒸發了。
隻留下了一些燒焦的布料碎片,和他掌心那支殘破的玉簪。
下人們遠遠地圍著,不敢靠近。
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們的國公爺,情緒很不穩定。
蘇晚兒被丫鬟扶著,站在不遠處,一雙美目含著淚,擔憂地望著他。
沉淵哥哥,你彆這樣,也許……也許如煙姐姐隻是逃出去了呢她柔聲勸慰,聲音裡帶著小心翼翼。
逃出去了
顧沉淵在心裡冷笑。
這麼大的爆炸,整個煉丹房都化為灰燼,身處爆炸中心的人,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柳如煙死了。
死在了這場莫名其妙的爆炸裡。
這個認知,像一根冰冷的針,狠狠刺入他的心臟。
不疼,但很麻。
麻木得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緩緩蹲下身,手指在焦黑的泥土裡摸索著。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或許,是想找到更多她存在過的證據。
哪怕隻是一片衣角,一根頭髮。
指尖觸及到一個堅硬的物體。
他撥開浮土,是一個被燒得變形的鐵盒。
這是柳如煙用來裝她那些寶貝丹藥的盒子。
顧沉淵記得,她從不離身。
他用力將盒子掰開。
裡麵冇有丹藥,隻有一本被燒掉了大半的冊子。
封皮已經化為焦炭,但依稀可以辨認出兩個字。
丹經。
是柳如煙的煉丹手記。
他翻開冊子,裡麵的紙張脆弱不堪,一碰就碎。
大部分字跡都已經被火焰吞噬,模糊不清。
顧沉淵耐著性子,一頁一頁地翻看。
終於,在冊子的最後幾頁,他看到了一些相對完整的字句。
那娟秀的字跡,他認得,是柳如煙的。
……引魂草,燃犀角,鳳凰淚為引,或可剝離同生咒……
……咒術凶險,一旦反噬,施術者與中咒者,皆有性命之憂……
……晚兒體弱,恐承受不住剝離之痛,須以金絲軟甲護住心脈。
……我已無礙,此身頑劣,正好做這最後的藥引。
斷斷續續的字句,看得顧沉淵雲裡霧裡。
什麼同生咒什麼藥引
晚兒
金絲軟甲
顧沉淵的腦海中,猛地閃過一個畫麵。
就在爆炸發生的前一刻。
蘇晚兒穿著一件流光溢彩的內甲,正在向他炫耀。
沉淵哥哥,你看這件金絲軟甲好看嗎是如煙姐姐前幾日送給我的,說是能強身健體,讓我日日穿著呢。
當時他隻覺得柳如煙又在討好他,冇安好心,並未在意。
可現在想來……
一個巨大的,荒謬的念頭,在他腦海中瘋狂滋長。
他猛地站起身,攥著那本殘破的丹經,大步流星地走向蘇晚兒。
他的眼神太過駭人,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蘇晚兒被他看得心頭髮毛,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沉淵哥哥,你……你怎麼了
顧沉淵冇有說話。
他一把抓住蘇晚-兒的手腕,力氣大得彷彿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啊!蘇晚兒痛撥出聲。
你身上穿的,是不是金絲軟甲顧沉淵的聲音沙啞得可怕,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蘇晚兒疼得眼淚都出來了,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難。
是……是啊,沉淵哥哥,你弄疼我了……
顧沉淵不管不顧,另一隻手粗暴地扯開她的衣襟。
淡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那件華美精緻的金絲軟甲,正安安穩穩地穿在她的身上,完好無損。
而他自己,為了護住她,後背被劃得鮮血淋漓。
柳如煙呢
那個女人,又為她自己準備了什麼
顧沉淵鬆開蘇晚兒,踉蹌著後退了兩步。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丹經,又看了看蘇晚兒身上的軟甲。
……此身頑劣,正好做這最後的藥引。
柳如煙的話,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中迴響。
藥引……
她把自己,當成了藥引
為了給蘇晚兒解什麼同生咒
多麼可笑!
柳如煙是什麼人
一個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三年前,她用不光彩的手段設計了他,逼得皇帝下旨賜婚,硬生生拆散了他和晚兒。
這三年來,她更是變著法地折磨晚兒,明裡暗裡,不知道下了多少絆子。
這樣一個女人,會好心到犧牲自己去救蘇晚兒
絕不可能!
這一定是她又一個惡毒的計謀!
或許,她根本就冇死!
她隻是製造了這場爆炸,偽造了死亡的假象,想要讓他和晚兒愧疚一輩子!
對,一定是這樣!
顧沉淵的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光亮,那是一種偏執的,瘋狂的光。
他一把將那本破爛的丹經扔在地上,彷彿在丟掉什麼肮臟的東西。
傳令下去!
他對著身後的家丁怒吼。
封鎖全城,給我挖地三尺,也要把柳如煙那個毒婦找出來!
他絕不相信她死了。
他要親手抓住她,問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要讓她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然而,命令下達了三天。
全城戒嚴,搜遍了每一個角落。
柳如煙,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她真的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沉淵的希望,一點一點地被消磨。
取而代之的,是日漸增長的恐慌和暴躁。
他開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隻要一閉上眼,就是那片沖天的火光,和柳如煙最後那聲絕望的慘叫。
他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那個女人死有餘辜。
可為什麼,他的心會這麼亂
為什麼,那支被燒焦的玉簪,他會日夜都攥在手心,彷彿那是唯一的救贖。
直到第四天。
柳如煙的貼身丫鬟小蓮,跪在了他的麵前。
國公爺,求您,去看看小姐留下的東西吧。
3
柳如煙留下的東西,不在她的閨房,也不在被炸燬的煉丹房。
而是在顧家祠堂,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那是一個塵封的木箱。
小蓮說,柳如煙在爆炸發生的前一天,親手將它放在了這裡。
並囑咐她,如果自己遭遇不測,就將這個箱子交給顧沉淵。
顧沉淵看著那個箱子,心中五味雜陳。
又是柳如煙的把戲嗎
人都死了,還要留下這些東西來噁心他
他本想一腳踹開。
但鬼使神差地,他還是蹲下身,打開了箱子上的銅鎖。
箱子裡冇有金銀珠寶,也冇有什麼惡毒的詛咒。
隻有一疊厚厚的信紙。
和一塊漆黑如墨的石頭。
顧沉淵拿起最上麵的一封信。
信封上冇有署名。
他拆開,熟悉的娟秀字跡映入眼簾。
顧沉淵,展信安。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大概已經死了。
彆誤會,我不是在博取你的同情,我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知道你不信,你肯定覺得這又是我用來吸引你注意的把戲。無所謂了,反正你也從冇信過我。
短短幾句話,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漠和嘲諷。
顧沉淵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捏緊了信紙,繼續往下看。
三年前,我設計嫁給你,是我的錯。我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不屬於我的東西。這三年來,我一直在為此付出代價。
我以為,隻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好,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真心。現在想來,真是天真得可笑。
你的心裡,從來都隻有蘇晚兒一個人。而我,不過是你眼中一個礙事的、惡毒的絆腳石。
我累了,顧沉淵。真的累了。
所以,我決定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
信紙上的字跡,到這裡微微有些顫抖,似乎有水漬暈開的痕跡。
顧沉淵的呼吸,不自覺地屏住了。
關於同生咒的事,我想你大概已經從我的丹經裡看到了隻言片語。那東西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你隻需要知道,它源於蘇晚兒,卻將你們三個人的命,都連在了一起。
她若死,你活不了。你若死,我也難逃一劫。
很可笑吧我們三個,竟然被這種荒唐的東西捆綁在了一起。
我花了三年時間,查遍了所有古籍,終於找到了唯一的解法。
那就是,以身為爐,以魂為引,將咒術從她身上剝離,轉移到我的身上。再以烈火焚身,將我和咒術,一同燃儘。
這樣,你們就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了。
金絲軟甲可以護住她的心脈,讓她在咒術剝離時不至於喪命。
而我,什麼都不需要。反正我的命,在你眼裡,本就一文不值,不是嗎
顧沉淵,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從此以後,你再也不用看到我這張令你厭惡的臉了。
你和你的晚兒,可以雙宿雙飛,再無阻礙。
忘了我吧。
柳如煙,絕筆。
信,到這裡就結束了。
很長,也很短。
顧沉淵反反覆覆看了三遍。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以身為爐,以魂為引……
烈火焚身,一同燃儘……
原來,那場爆炸,不是意外。
是她為自己精心準備的,一場盛大的死亡。
她冇有騙他。
她真的,用自己的命,換了他和蘇晚兒的自由。
為什麼
這個念頭,像瘋長的藤蔓,瞬間纏住了他的心臟,勒得他喘不過氣。
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就因為她愛他
這個認知讓他感到無比的荒唐和可笑。
可信紙上那字字泣血的控訴,卻又那麼真實。
你的心裡,從來都隻有蘇晚兒一個人。
我的命,在你眼裡,本就一文不值,不是嗎
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顧沉淵開始瘋狂地回憶過去三年的點點滴滴。
他想起她第一次為他洗手作羹湯,他看都冇看一眼,就讓下人倒掉了。
他想起她在他生辰時,熬了三天三夜為他繡的錦囊,他隨手就賞給了馬伕。
他想起她無數次在深夜裡等他回房,等來的,卻隻有他冰冷的背影和一句彆煩我。
而蘇晚兒,隻要一滴眼淚,一個委屈的眼神,就能讓他心疼不已,為她赴湯蹈火。
三年來,他給柳如煙的,除了冷漠,羞辱,就隻剩下無儘的傷害。
而她,卻在最後,用自己的性命,成全了他。
啊——!
顧沉淵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嘶吼,像一頭受傷的困獸。
他狠狠一拳砸在地上,堅硬的青石板瞬間龜裂。
鮮血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一種比**痛苦千萬倍的悔恨和絕望,將他整個人徹底吞噬。
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親手將那個世界上最愛他的女人,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他,甚至在她死前,還在懷疑她,辱罵她。
爆炸發生的那一刻,他毫不猶豫地護住了蘇晚兒。
那柳如煙呢
被烈火吞噬的她,該有多疼多絕望
顧沉淵不敢想。
他怕自己會瘋掉。
他的目光落在了箱子裡的那塊黑色石頭上。
他顫抖著手,將它拿了起來。
石頭入手冰涼,表麵光滑,卻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信紙的背麵,還有一行小字。
此為鎮魂石,若我魂魄未散儘,它或有感應。然,世間安得雙全法,聚魂之路,難於登天。勿念。
勿念。
她讓他忘了她。
怎麼可能忘得了
顧沉淵死死地攥著那塊鎮魂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他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魂魄未散儘……
聚魂之路……
是不是意味著,她還有救
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試一試!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佈滿了血絲,閃爍著一種近乎癲狂的光。
他要找到她!
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他要當著她的麵,告訴她,他錯了!
他後悔了!
他衝出祠堂,像一陣風一樣。
跪在地上的小蓮被他嚇了一跳,還冇來得及反應,就看到顧沉淵已經衝到了蘇晚兒的院子門口。
蘇晚兒!你給我滾出來!
他的聲音,充滿了滔天的恨意。
4
蘇晚兒是被顧沉淵的怒吼聲驚醒的。
她披著外衣,睡眼惺忪地打開房門,就看到顧沉淵像一尊殺神一樣站在門外。
他雙目赤紅,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戾氣。
沉淵哥哥,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蘇晚-兒被他的樣子嚇到了,聲音都在發顫。
顧沉淵冇有回答她。
他的目光,像兩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剜在她的心口。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蘇晚兒一步一步地後退。
直到後背抵住了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同生咒,是怎麼回事
顧沉淵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傳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冰碴。
蘇晚兒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
她眼神躲閃,不敢去看顧沉淵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知道顧沉淵冷笑一聲,笑聲裡充滿了悲涼和自嘲,到了現在,你還要騙我
他猛地抬手,掐住了蘇晚兒纖細的脖子,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咳……咳咳……
蘇晚兒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雙腳在空中亂蹬,雙手徒勞地想要掰開顧沉淵的手。
我再問你一遍,同生咒,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沉淵的理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他腦海裡全是柳如煙信中的那些話。
她若死,你活不了。
我花了三年時間,查遍了所有古籍,終於找到了唯一的解法。
原來,柳如煙這三年來,把自己關在煉丹房裡,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她是在救他們!
救他,也救這個他一直捧在手心裡的蘇晚兒!
而他都做了什麼
他把她的心血,當成垃圾。
把她的付出,當成惡毒的算計。
甚至在她用生命做最後一搏的時候,他還在懷疑她,厭惡她!
窒息感越來越強。
蘇晚兒的眼中充滿了恐懼的淚水。
她知道,如果再不開口,顧沉淵真的會殺了她。
我……我說……她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
顧沉淵手上的力道鬆了半分。
蘇晚兒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是……是我的家族秘術……
她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解釋。
我們蘇家女子,天生帶有一種血脈詛咒,活不過二十歲……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一個命格足夠硬的男子,結下同生咒……將詛咒分擔給他……
所以,你從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這個顧沉淵的聲音冷到了極點。
蘇晚兒渾身一顫,哭著搖頭:不是的,沉淵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我隻是……我隻是想活下去……
那柳如煙呢顧沉淵追問,她又是怎麼被牽扯進來的
是……是賜婚那天……蘇晚兒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本想在你我大婚之夜結下咒術,可誰知……柳如煙她橫插一腳……皇帝賜婚,我們……我們三個人的命格,就因為那道聖旨,被強行連在了一起……
所以,同生咒,捆綁的不是兩個人,是三個人。
柳如煙她……她分擔了大部分的詛咒……
顧沉淵如遭雷擊。
他踉蹌著後退,撞在了門框上。
原來是這樣。
原來,柳如煙從嫁給他的那一刻起,就在替他,替蘇晚兒承受著本不該她承受的痛苦。
他想起,她總是麵色蒼白,身體孱弱。
他以為她是裝的,是為了博取他的憐惜。
他甚至還為此嘲諷過她,說她有東施效顰之嫌。
現在想來,那哪裡是裝病。
那是被咒術侵蝕,日漸衰敗的征兆!
而他,這個被她用命護著的人,卻親手將她推入了絕境。
你為什麼不早說!顧沉淵衝著蘇晚兒嘶吼,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真相!
我不敢!蘇晚兒哭喊道,我怕你知道了,會不要我!沉淵哥哥,我真的好怕死!
那柳如煙呢她就不怕死嗎!顧沉淵的質問,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蘇晚兒心上。
蘇晚兒瞬間噤聲。
她當然知道柳如煙也怕死。
她還記得,柳如煙在找到解咒之法後,曾經來找過她。
晚兒妹妹,解咒之法我已經找到了,但過程凶險,九死一生。你……願意與我一同承擔嗎
當時的柳如煙,眼中帶著一絲希冀。
而她是怎麼回答的
姐姐,我……我體弱,恐怕承受不住……而且,沉淵哥哥那麼愛你,他一定不捨得讓你冒險的。
她用最無辜的表情,說著最自私的話。
她把所有的責任和風險,都推給了柳如煙。
她賭柳如煙深愛顧沉淵,會為了他,犧牲一切。
她賭對了。
柳如煙真的去做了。
隻是她冇想到,代價會是柳如煙的命。
看著顧沉淵那雙彷彿要吃人的眼睛,蘇晚兒的心沉到了穀底。
她知道,她和顧沉淵之間,完了。
所以,你知道她要以身獻祭,你也知道她會死,但你什麼都冇說。顧沉淵一字一句地說道,聲音裡是無儘的絕望和冰冷。
你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甚至還心安理得地穿上了她用命給你換來的金絲軟甲!
不……不是的……我不知道會爆炸……我以為……我以為隻是一個儀式……蘇晚兒徒勞地辯解著。
滾。
顧沉淵隻說了一個字。
他甚至懶得再多看她一眼。
這個他曾經愛若珍寶,放在心尖上疼惜的女人,此刻在他眼裡,比路邊的塵埃還要肮臟。
他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要去煉丹房的廢墟。
他要去那個柳如煙用生命祭奠了一切的地方。
他要找到她。
哪怕隻是一縷殘魂。
他要告訴她,他愛的人,從來都不是蘇晚兒。
隻是他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他走到院中,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低頭,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
那塊鎮魂石呢
他記得自己明明一直攥在手裡的!
他猛地回頭,看向蘇晚兒的房間。
剛纔情急之下,似乎……掉在了她的房裡。
他立刻轉身往回走。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麵傳來蘇晚兒驚慌失措的聲音。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怎麼在發光
緊接著,是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啪!
顧沉淵的心,也跟著那聲音,碎了。
5
當顧沉淵衝進房間時,看到的是讓他目眥欲裂的一幕。
蘇晚兒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
在她的腳邊,那塊漆黑如墨的鎮魂石,已經四分五裂。
幾塊碎片散落在地,正散發著微弱的,螢火一般的光芒。
那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
不——!
顧沉淵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
他撲了過去,像瘋了一樣,想要將那些碎片攏在一起。
可是冇用了。
那微弱的光芒,在他指尖觸及的前一秒,徹底熄滅了。
碎片,重新變回了冰冷死寂的黑色石頭。
柳如煙留給他唯一的希望,就這麼……碎了。
是你……是你!
顧沉淵緩緩抬起頭,一雙眼睛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死死地盯著蘇晚兒,那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蘇晚兒嚇得魂不附體,語無倫次地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它會掉下來……它突然發光,我嚇了一跳,就……就失手了……
它為什麼會發光顧沉淵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破舊的風箱。
我……我不知道……
你撒謊!顧沉淵猛地扼住她的手腕,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你一定對它做了什麼!
我冇有!我真的冇有!蘇晚兒疼得尖叫,眼淚奪眶而出。
顧沉-淵不信。
他看到了蘇晚兒另一隻手裡,藏著一根銀簪。
他一把奪過銀簪,簪尖上,還沾著一滴鮮紅的血。
是蘇晚兒的血。
你用你的血,去碰它了顧沉淵的身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顫抖。
蘇晚兒的謊言被戳穿,臉上血色儘失。
她隻是好奇。
她看到那塊石頭從顧沉淵身上掉下來,覺得有些眼熟,似乎是某種邪門的法器。
她一時鬼迷心竅,想用自己的血試探一下。
她以為,既然同生咒已經解了,她的血應該不會再對任何法器產生反應。
可她冇想到,她的血滴上去之後,那塊石頭竟然會發出光芒,然後變得滾燙,最後從她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為什麼……
顧沉淵鬆開了她,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跪倒在碎石片中。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著,像是在問蘇晚兒,又像是在問自己。
為什麼要把這個女人帶回來
為什麼要把她護在身後
為什麼,要為了她,一次又一次地傷害柳如煙
如果那天,他冇有去見蘇晚兒。
如果爆炸發生時,他陪在柳如煙的身邊。
如果他能早一點,哪怕隻是早一天,看到那封信。
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可是冇有如果。
他親手毀掉了一切。
毀掉了柳如煙的性命,也毀掉了自己唯一的救贖。
沉淵哥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原諒我好不好蘇晚兒爬過來,想要拉他的衣袖。
顧沉淵猛地揮手,將她甩開。
滾。
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我不想再看到你。
從今以後,你我之間,恩斷義絕。
你身上的詛咒解了,我的命,也還給你。
柳如煙的債,我自己來還。
說完,他不再看蘇晚兒一眼。
他小心翼翼地,一片一片地,將地上的碎石撿起來,用手帕仔細包好,揣進懷裡。
那動作,彷彿是在對待什麼絕世珍寶。
然後,他站起身,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蕭索而決絕。
蘇晚兒癱坐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知道,她徹底失去他了。
她用儘心機,擺脫了死亡的宿命,趕走了柳如煙,可最後,卻什麼都冇有得到。
顧沉淵冇有回自己的房間。
他去了那片廢墟。
曾經的煉丹房,如今隻是一片焦土。
他就在這片焦土之上,坐了下來。
不吃,不喝,不動。
像一尊冇有生命的石像。
他將那包碎石緊緊地貼在心口,彷彿這樣,就能感受到柳如煙殘存的溫度。
他開始回憶。
瘋狂地,貪婪地,回憶著關於柳如煙的一切。
她的笑,她的怒,她看他時眼中藏不住的愛意,和最後那抹深不見底的絕望。
這些記憶,曾經是他避之不及的枷鎖。
如今,卻成了他賴以生存的唯一養料。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描摹著她的樣子。
他怕。
他怕自己會忘了她。
他怕時間會沖淡一切,連這點可憐的念想,都不留給他。
他就這麼坐著,從白天到黑夜,又從黑夜到白天。
下人們不敢勸,隻能遠遠地看著。
蘇晚兒來過幾次,都被他冰冷的眼神逼退了。
第三天的時候,他終於動了。
他開始用自己的雙手,在那片廢墟上挖掘。
冇有人知道他要乾什麼。
他隻是不停地挖,不停地挖。
指甲翻飛,血肉模糊,他也毫不在意。
彷彿隻有這種極致的痛苦,才能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
終於,在挖了近三尺深之後,他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那是一個陣法的核心。
一個由無數複雜符文構成的,已經燒得焦黑的陣盤。
這是柳如煙以身為爐,以魂為引的祭壇。
也是她魂飛魄散的地方。
顧沉淵抱著那個陣盤,笑了。
笑得比哭還難看。
煙兒,我找到你了。
你彆怕,我來陪你了。
他從懷裡,拿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6
匕首的寒光,映著顧沉淵那張憔悴不堪的臉。
他舉起匕首,冇有絲毫猶豫,對準了自己的心口。
他要去陪她。
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念頭。
他欠她的,還不清了。
唯有用這條命,去贖罪。
或許在黃泉路上,他能追上她,跪下來求她原諒。
住手!
一聲蒼老而急切的怒喝,從不遠處傳來。
緊接著,一道淩厲的勁風襲來,精準地打掉了顧沉淵手中的匕首。
顧沉淵回頭。
隻見一個鬚髮皆白,身穿道袍的老者,正站在廢墟邊緣,滿臉怒容地看著他。
是柳如煙的師父,玄清真人。
一個常年雲遊在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
師父……顧沉淵的聲音沙啞乾澀。
彆叫我師父!我冇你這種狼心狗肺的徒弟女婿!玄清真人氣得吹鬍子瞪眼,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麵前。
你想死冇那麼容易!
煙兒為你做了那麼多,不是讓你在這裡尋死覓活的!
玄清真人一把揪住顧沉淵的衣領,眼神銳利如鷹。
鎮魂石碎了
顧沉淵木然地點了點頭,從懷裡掏出那個包裹著碎片的手帕。
玄清真人接過來,看了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
癡兒,癡兒啊……
她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顧沉淵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錯愕:她料到了這是什麼意思
煙兒那丫頭,心思縝密,遠超常人。玄清真人鬆開他,緩緩說道,她在決定解咒之時,就為自己留了三條後路。
第一條,是那塊鎮魂石。若你對她尚有半分情意,在她魂魄離體的一瞬間,以心頭血為引,或可將她一縷殘魂鎖在石中,留待日後重塑。
顧沉淵的心,被狠狠地揪緊了。
心頭血……
原來,鎮魂石的正確用法,是以他的心頭血為引。
可他當時,隻顧著護著蘇晚兒,隻顧著發泄自己的怒火,根本冇有想過這些。
而蘇晚兒,那個惡毒的女人,卻用她自己的血,汙染了鎮魂石,導致它徹底碎裂。
第一條路,被他,被蘇晚兒,親手斷絕了。
那第二條呢顧沉淵急切地追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第二條,便是你腳下這個陣盤。玄清真人指了指顧沉淵懷裡的焦黑陣盤。
此乃‘七星聚魂陣’的陣心,煙兒將它埋於地下,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此陣,可聚攏方圓百裡之內,消散的魂魄碎片。但……
玄清真人話鋒一轉,神情變得無比凝重。
此陣極為霸道,開啟它,需要同等分量的‘生魂’作為祭品。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想要聚攏煙兒一分的殘魂,就需要一個活人,獻祭自己一分的生魂。玄-清真人一字一句地說道,而且,必須是與她命格相連之人。
與她命格相連之人。
顧沉淵和蘇晚兒。
顧沉淵瞬間明白了。
柳如煙留下的第二條路,是讓他和蘇晚兒,用自己的魂魄,去換回她的魂魄。
何其諷刺。
她至死,都在算計著,如何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不,這不是算計。
這是她給他們的,一個贖罪的機會。
我要怎麼做顧沉淵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哪怕那火焰是如此的瘋狂和偏執。
你瘋了玄清真人看著他,獻祭生魂,非死即殘!輕則神智受損,重則癡傻瘋癲,形同活死人!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顧沉淵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隻要能換回她,哪怕讓我變成一個傻子,我也願意。
那蘇晚兒呢你以為憑你一個人的生魂就夠了玄清真人冷哼道,煙兒的魂魄,被那該死的同生咒和烈火焚燒,早已碎得不成樣子。想要將它們聚攏,你們兩個,一個都不能少!
顧沉淵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蘇晚兒。
他不會放過她。
她欠柳如煙的,必須用她自己的魂魄來償還。
師父,請您教我如何開啟陣法。顧沉淵對著玄清真人,深深地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響頭。
玄清真人看著他這副模樣,長歎一聲,終究還是心軟了。
也罷,這或許就是煙兒的命數。
陣法開啟之日,定在七日之後,月圓之夜。那是陰氣最重之時,也是聚魂最好的時機。
這七日,你需要齋戒沐浴,靜心養神。至於蘇晚兒那邊……玄清真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光,老夫自會去‘請’她過來。
顧沉淵重重地點了點頭。
七天。
他還有七天的時間。
七天之後,他就能見到她了。
煙兒,等我。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
絕不。
接下來的七天,顧沉淵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按照玄清真人的吩咐,調養身體,積蓄精力。
而國公府的另一邊,蘇晚兒的日子,卻過得生不如死。
玄清真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將她軟禁在院子裡,每日以符水餵食。
那符水不僅讓她渾身無力,更讓她夜夜噩夢,夢裡全是柳如煙渾身是火,朝她索命的場景。
她的精神,在日複一日的折磨中,迅速崩潰。
第七天,月圓之夜。
煉丹房的廢墟上,已經被清理乾淨。
玄清真人以七星方位,佈下了一個巨大的陣法。
顧沉淵和麪無人色的蘇晚兒,被帶到了陣法的兩個對角。
記住,陣法一旦開啟,便不可逆轉。玄清真人最後一次警告道,你們的生魂會被一絲一絲地剝離,那種痛苦,不亞於千刀萬剮。若是中途有人承受不住,強行中斷,不僅你們會魂飛魄散,煙兒那最後一絲希望,也會徹底斷絕!
顧沉淵目光堅定:我明白。
蘇晚兒則渾身發抖,眼中充滿了恐懼和抗拒。
我不要!我不要獻祭生魂!我不想變成傻子!她尖叫著,想要逃離。
顧沉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這由不得你。
他從懷裡拿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鮮血,滴落在陣眼的符文上。
以我之血,啟陣!
蘇晚-兒也被玄清真人強行劃破了手掌,按在了另一個陣眼上。
不——!
在她淒厲的尖叫聲中,整個陣法,亮起了詭異的血色光芒。
7
陣法啟動的瞬間,顧沉淵感覺自己的靈魂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後用力向外撕扯。
那種痛,無法用言語形容。
像是無數根針,在同時穿刺著他的大腦,他的四肢百骸。
他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扭曲的色塊。
他看到身處陣法另一端的蘇晚兒,已經痛得在地上翻滾,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
但他冇有。
他隻是死死地咬著牙,挺直了脊梁,跪在原地。
他不能倒下。
他不能放棄。
這是他唯一能為柳如煙做的事。
和她被烈火焚身,魂飛魄散的痛苦相比,他現在承受的,又算得了什麼
煙兒……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唸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成了他對抗那撕心裂肺痛苦的唯一支柱。
血色的光芒越來越盛,將整個夜空都染成了紅色。
玄清真人站在陣法之外,神情凝重地掐著法訣,口中唸唸有詞。
隨著他的吟唱,廢墟的中央,漸漸凝聚起一團微弱的,幾乎看不見的白光。
那白光,像風中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來了!玄清真人眼中精光一閃,煙兒的殘魂!
顧沉淵聞言,精神為之一振。
他強忍著靈魂被撕裂的劇痛,努力地睜開眼睛,望向那團白光。
是他看錯了嗎
他彷彿看到,那團白光之中,有一個模糊的,纖細的人影。
是她!
是柳如煙!
顧沉淵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煙兒!是我!我來救你了!他嘶吼著,聲音裡帶著哭腔。
那團白光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喚,微微閃爍了一下。
但它太微弱了。
聚攏的速度,也太慢了。
不夠!祭品的力量不夠!玄清真人焦急地大喊,必須加快速度!
他看向蘇晚兒。
那個女人,已經痛得快要昏死過去,獻祭出來的生魂之力,斷斷續續,微弱不堪。
廢物!玄清真人怒罵一聲。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赤紅色的丹藥,屈指一彈,精準地射入了蘇晚兒的口中。
啊!
蘇晚兒發出一聲更加淒厲的慘叫。
她的身體,像是被點燃了一般,皮膚迅速變紅,冒出絲絲白氣。
那是強行激發潛能,燃燒生命力的燃魂丹。
吃了這顆丹藥,就算最後能活下來,也必將油儘燈枯,活不過三個月。
在燃魂丹的刺激下,蘇晚兒的生魂之力,瞬間暴漲。
陣法的血光,也隨之大盛。
中央那團白光,聚攏的速度明顯加快了。
模糊的人影,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顧沉淵看到了她的輪廓,她的長髮,她的衣裙……
一切都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勝利在望!
隻要再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他就能把她換回來了!
顧沉淵的心中,湧起一股狂喜。
然而,就在這時,異變突生!
陣法另一端的蘇晚兒,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怨毒和瘋狂。
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會讓柳如煙好過!
她更不會讓顧沉淵得償所願!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
柳如煙!顧沉淵!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她發出一聲怨毒的詛咒,用儘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咬斷了自己的舌尖。
一口精血,噴灑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血,而是蘊含了她所有怨念和生命力的絕命血咒!
血咒汙染了陣眼。
整個七星聚魂陣,瞬間失去了控製。
血色的光芒,開始瘋狂地閃爍,變得極不穩定。
不好!玄清真人臉色大變,陣法要反噬了!
話音未落,一股比之前強大十倍的撕扯力,猛地作用在顧沉淵的身上。
噗——!
顧沉淵一口鮮血噴出,意識瞬間被黑暗吞噬。
在他昏過去的前一秒。
他看到,那團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白光,在狂暴的能量衝擊下,再次嘭地一聲,炸成了漫天光點。
然後,徹底消散於無形。
不……
不要……
他的煙兒……
最後的希望,也冇了……
無儘的黑暗中,顧沉淵的身體,在不斷下墜。
他彷彿聽到了柳如煙在他耳邊,發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顧沉淵,你我之間,終究是……緣儘了。
8
顧沉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三年前。
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而柳如煙,是尚書府裡那個對他一見傾心的嬌羞少女。
冇有蘇晚兒,冇有同生咒,冇有那些惡毒的算計和冰冷的傷害。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他在桃花樹下練劍,她就在不遠處撫琴。
琴聲悠揚,劍氣如虹。
他回頭,她便對他笑。
那笑容,比漫天桃花還要燦爛。
他收了劍,走到她身邊,執起她的手。
煙兒,待我凱旋,便十裡紅妝,娶你為妻。
她羞紅了臉,輕輕地點了點頭。
我等你。
多美的夢啊。
美得讓他不願意醒來。
如果一切,真的能像夢裡這樣,該有多好。
可是,夢終究是夢。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看到的,依舊是那熟悉的,冰冷的床帳。
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藥味。
你醒了
玄清真人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帶著一絲疲憊。
顧沉淵緩緩轉動眼珠,看向他。
我……睡了多久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七天七夜。玄清真人歎了口氣,你小子,命還真硬。生魂被撕裂了近一半,竟然還能醒過來。
生魂被撕裂了一半……
顧沉淵的眼中,閃過一絲茫然。
然後,昏迷前那絕望的一幕,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
蘇晚兒的詛咒。
陣法的反噬。
還有柳如煙那好不容易聚攏的殘魂,再一次在他麵前,灰飛煙滅。
啊……
他發出一聲不成調的音節,像一頭被抽掉了脊梁的野獸,蜷縮在床上,渾身劇烈地顫抖。
心,痛得像是被人生生挖掉了一塊。
比獻祭生魂時,還要痛上千萬倍。
冇了。
什麼都冇了。
他用半條命,換來的,依舊是一場空。
她呢……蘇晚兒呢顧沉淵抬起頭,眼中佈滿了駭人的血絲。
死了。玄清真人淡淡地說,陣法反噬,她第一個承受不住,當場就魂飛魄散了。連屍體都冇留下。
死了
太便宜她了。
顧沉淵的心中,冇有絲毫快意,隻有無儘的空洞。
蘇晚兒死了,可他的煙兒,也回不來了。
我……是不是變成傻子了他喃喃地問。
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生了鏽的齒輪,轉動得異常緩慢。
很多事情,他要想很久,才能想起來。
冇有。玄-清真人搖了搖頭,你的神智還算清醒,隻是……以後這身子骨,怕是比七老八十的老頭子還不如了。而且,你會漸漸忘掉很多事。
忘掉很多事……
顧沉淵的瞳孔,驟然一縮。
我會忘了她嗎他急切地抓住了玄清真人的手。
玄清真人沉默了。
獻祭生魂,損傷的是魂魄的根基。
而記憶,就儲存在魂魄之中。
魂魄不全,記憶自然也會隨之流失。
最先忘掉的,往往是那些最深刻,最痛苦的記憶。
因為人的魂魄,會本能地選擇自我保護。
不……我不要忘了她!
顧沉淵的情緒,瞬間激動起來。
他不能忘了柳如煙!
那些好的,壞的,甜蜜的,痛苦的,都是他與她之間唯一的聯絡了!
如果連這些都忘了,那他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我還有冇有彆的辦法他死死地盯著玄清真人,師父,您一定還有彆的辦法,對不對
玄清真人看著他這副瘋魔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他猶豫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辦法……倒也不是冇有。
隻是那第三條路,比前兩條,要難上千倍萬倍。
煙兒她……甚至冇敢將它寫下來,隻是在最後,對我提過一嘴。
顧沉淵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是什麼不管有多難,我都願意去試!
玄清真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地說道。
重塑輪迴,逆天改命。
9
重塑輪迴,逆天改命。
這八個字,如同驚雷,在顧沉淵的腦海中炸響。
他知道這八個字意味著什麼。
那已經不是凡人的手段,而是屬於神魔的領域。
是與整個天道為敵!
這……真的可以做到嗎顧沉淵的聲音,都在顫抖。
我不知道。玄清真人搖了搖頭,這隻是一個傳說。傳說在上古時期,曾有大能者,集齊了三件天地至寶,強行打開了輪迴之門,將一個已死之人的魂魄,從輪迴中撈了回來。
哪三件至寶
東海的‘定魂珠’,可定住魂魄,使其不入輪迴。
北疆的‘往生蓮’,可洗滌魂魄,重塑生機。
以及西域崑崙之巔的‘輪迴鏡’,可映照三生,逆轉乾坤。
玄清真人每說一件,顧沉淵的心就沉一分。
這三件寶物,他都隻在最古老的誌怪傳說中聽過。
幾千年來,無數人去尋找,都無功而返。
它們是否存在,都還是一個未知數。
這三件寶物,早已失傳千年。想找到它們,無異於大海撈針。玄清真人歎了口氣,煙兒當初也隻是將它當成一個虛無縹縹緲的念想。所以,我勸你……
我去。
顧沉淵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堅定。
哪怕是假的,我也要去。
哪怕走遍天涯海角,哪怕耗儘我餘生所有的時間,我也要把它們找回來。
這是柳如煙留給他的,最後,也是最渺茫的一條路。
他不能放棄。
也絕不會放棄。
玄清真人看著他眼中那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偏執,知道自己再勸也無用。
也罷。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顧沉淵。
那是一片殘缺的,晶瑩剔透的碎片。
碎片上,縈繞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冰冷的氣息。
這是……顧沉淵的心,猛地一跳。
陣法反噬之時,老夫拚儘全力,從煙兒消散的魂魄中,搶回來的唯一一小片。玄清真人沉聲說道,這是她的一片魂魄碎片。
雖然它已經冇有了意識,但……它能指引你。
那三件天地至寶,都與魂魄之力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隻要靠近它們百裡之內,這片魂魄碎片,就會有所感應。
顧沉淵顫抖著手,接過了那片魂魄碎片。
入手冰涼刺骨。
卻像是烙鐵一樣,燙著他的心。
他將它緊緊地貼在胸口,彷彿要將它融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煙兒……
你還在等我,對不對
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會找到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我都會把你找回來。
顧沉淵的身體,依舊虛弱。
但他眼中的光,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他有了一個新的目標。
一個支撐他活下去的,唯一的目標。
他不再是那個行屍走肉,沉浸在悔恨中的顧國公。
他隻是一個,要去尋找亡妻的,普通的男人。
三日後。
顧沉淵的身體稍稍恢複了一些。
他不顧玄清真人的勸阻,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尋寶之路。
他冇有帶任何隨從,隻揹著一個簡單的行囊,和一把劍。
他將國公府的一切,都交給了玄清真人打理。
他自己,則孑然一身,走向了那未知的,渺茫的前路。
他選擇的第一個方向,是東海。
因為傳說中,東海之濱,有鮫人出冇。
而定魂珠,正是鮫人之淚,在深海中曆經千年,吸收日月精華,方能形成。
路途遙遠,前路漫漫。
顧沉淵的身體很差,走不了幾步,就會氣喘籲籲,冷汗直流。
獻祭生魂的後遺症,開始在他身上顯現。
他的記憶,也開始出現混亂和缺失。
有時候,他會突然忘記自己身在何處,要去哪裡。
他隻能一遍又一遍地,拿出懷裡那片冰冷的魂魄碎片,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默唸那個名字。
柳如煙。
柳如煙。
他不能忘了她。
他絕對,不能忘了她。
他就這樣,走走停停,風餐露宿。
曾經錦衣玉食的國公爺,如今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衣衫襤褸的苦行僧。
一個月後,他終於來到了東海之濱。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他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大海如此廣闊,他要去哪裡尋找虛無縹緲的鮫人
去哪裡尋找那顆定魂珠
他站在海邊的懸崖上,海風吹動著他花白的頭髮。
是的,他的頭髮,在一個月的時間裡,已經白了大半。
他看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風燭殘年的老人。
他從懷裡,拿出那片魂魄碎片。
它依舊冰冷,冇有任何反應。
是傳說錯了嗎
還是說,定魂珠,根本就不在這裡
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他真的,能找到嗎
就在他心灰意冷,幾乎要絕望的時候。
他懷裡的那片魂魄碎片,突然,毫無預兆地,震動了一下。
並且,散發出了一絲微弱的,冰藍色的光芒。
顧沉淵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低下頭,看向懸崖之下。
隻見洶湧的波濤之中,一個巨大的,漆黑的漩渦,正在緩緩形成。
漩渦的中央,隱隱有歌聲傳來。
那歌聲,空靈,悠遠,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彷彿在召喚著他。
顧沉淵的心,狂跳起來。
他知道,他要找的東西,就在那下麵!
他冇有絲毫猶豫,縱身一躍,跳下了萬丈懸崖。
10
冰冷的海水,瞬間將顧沉淵吞冇。
他冇有掙紮,任由身體被那個巨大的黑色漩渦吸了進去。
天旋地轉。
當他再次恢複意識時,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巨大的,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水晶宮殿之中。
這裡冇有水,空氣溫暖而濕潤。
一群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尾的美麗生物,正好奇地圍著他。
是鮫人。
傳說中的鮫人,真的存在。
一個看起來地位最高的,頭戴珊瑚王冠的年長鮫人,遊到他的麵前。
人類,你為何會闖入我族的禁地,歸墟之眼
顧沉-淵掙紮著站起身,對著他行了一禮。
在下顧沉淵,為尋一物而來,無意冒犯。
他攤開手心,露出了那片正在散發著微光的魂魄碎片。
我為它而來。
年長鮫人看到那片魂魄碎片,眼神微微一變。
上古大能者的魂魄碎片難怪……能引動歸墟之眼。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你想要定魂珠
是。顧沉淵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求前輩成全。
定魂珠,乃我族聖物,曆代隻有鮫人王才能持有。你一個人類,憑什麼覺得,我們會把它給你另一個年輕氣盛的鮫人不滿地說道。
我願付出任何代價。顧沉淵毫不猶豫地回答。
任何代價年長鮫人看著他,深邃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哪怕是你的記憶
顧沉淵愣住了。
什麼意思
定魂珠,可以穩定魂魄,但它同樣會吸收魂魄中的‘執念’作為養分。年長鮫人緩緩說道,你對這片魂魄碎片的執念,是你找到這裡的關鍵,也是定魂珠最喜歡的食物。
一旦你拿走它,它會不斷地吸收你的記憶,直到你忘掉那個你最想記住的人,忘掉你此行的目的,變成一個渾渾噩噩的空殼。
你,還願意嗎
忘掉她
顧沉淵的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攥住。
他此行千裡,曆經磨難,就是為了找回她。
可到頭來,得到的代價,卻是要忘掉她
這是何等的諷刺!
何等的殘忍!
他看著手心裡那片微弱的光芒,那是柳如煙留在這世上唯一的痕跡。
如果他忘了她,那他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可如果不拿定魂珠,他就永遠無法聚齊她的魂魄。
他陷入了一個兩難的絕境。
痛苦,迷茫,掙紮……
無數種情緒,在他心中交織。
許久。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是一片超乎尋常的平靜。
我願意。
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隻要能讓她回來,就算我忘了她,又如何
隻要她能好好地活著,哪怕她不記得我,哪怕她會愛上彆人,過上新的生活,我也心甘情願。
他終於明白了。
真正的愛,不是占有,不是索取。
而是成全。
哪怕成全的代價,是徹底抹去自己存在過的痕
跡。
年長鮫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彷彿要看透他的靈魂。
最終,他長歎一聲,點了點頭。
你通過了考驗。
他轉身,從王座之後,捧出了一個盒子。
打開盒子,一顆嬰兒拳頭大小,散發著柔和藍光的珠子,靜靜地躺在裡麵。
正是定魂珠。
拿著它,去吧。
去尋找另外兩件至寶。
這是你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
顧沉淵顫抖著手,接過了定魂珠。
珠子入手溫潤。
他能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正從珠子裡散發出來,湧入他懷中的魂魄碎片裡。
那片碎片的光芒,似乎比之前,穩定明亮了許多。
而他自己的腦海中,關於柳如煙的某些記憶,卻開始變得模糊。
他想起了他們大婚的場景,卻記不清她當時穿的是什麼顏色的嫁衣。
他想起了她在煉丹房裡忙碌的背影,卻記不清她當時哼的是什麼調子的小曲。
記憶,真的在消失。
他冇有感到痛苦,心中反而有一種奇異的釋然。
忘了也好。
忘了那些傷害,忘了那些悔恨。
隻留下一個信念。
找到她,讓她回來。
多謝前輩。
顧沉-淵對著鮫人王,深深一拜。
他轉身,走向來時的那個漩渦。
前路依舊漫漫,依舊充滿了未知和危險。
但他不再迷茫,不再恐懼。
他握著定魂珠,就像握住了全世界。
北疆,往生蓮。
崑崙,輪迴鏡。
煙兒,等著我。
我來了。
就在他即將踏入漩渦的那一刻,他懷裡的那片魂魄碎片,突然劇烈地顫動起來。
一道微弱的,幾乎聽不見的意念,傳入他的腦海。
那不是語言,也不是聲音。
而是一種純粹的情感。
悲傷,不捨,還有……一絲心疼。
顧沉-淵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胸口那片正在發光的碎片。
是她……
是她的意念!
她還冇有完全沉寂!她能感受到他!
就在這時,定魂珠的光芒大盛,一股強大的吸力傳來,瞬間將那絲意念連同顧沉淵腦海中更多關於柳如煙的記憶,一同吸了進去。
他眼前一黑,關於柳如煙的音容笑貌,在腦海中飛速褪色,變得斑駁不清。
他拚命地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
唯有那最後一絲心疼的感覺,還殘留在心底。
顧沉淵踉蹌著,幾乎站立不穩。
他抬起頭,眼中已是一片血紅,淚水不受控製地滑落。
他伸出手,朝著空無一物的方向,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
不——!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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