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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物守護師 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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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寒

趙誠的秘書高跟鞋都快踩斷,寫檔案都快把手寫斷了,總算把這位領導的出國手續辦好了,她在心裡罵了一萬句:

今總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上麵一句話,下麵的人跑斷腿。

“為什麼不能直達慕尼黑,還要轉機。”領導永遠都覺得她辦事不夠完美。

“因為不算是私人行程,所以您要到法蘭克福的駐德大使館那裡再走一個學術訪問流程。”秘書彎腰笑著回答。

“算了,不管了,趕緊出發吧!”趙誠急不可耐。

(奇怪,領導這麼急,該不會是要跑路嗎?應該不會,這年頭誰跑路往德國去啊,澳大利亞和美國不得天獨厚嗎?他應該冇這麼傻。可若不是要跑,天底下還有什麼事能讓他這麼急?)秘書不動聲色地懷疑。

“這兩天我的會你到時候讓小張替我參加就行了,什麼決定都不要做,好好寫份會議紀要,一切等我回來再拍板。”

“好的。”秘書內心竊喜,哦耶,領導要出國呆幾天了,我可以好好摸魚了。

…………

畢竟是正規的“學術交流”,趙誠在飛機上還是耐著性子把要學習和交流的檔案看完了。

收入增長12462,官網占比365,shopee占比223,其他線上渠道占比232……

光是這一頁數字就這麼誇張,下麵的年報隻會更恐怖!

趙誠心裡莫名窩火,下麵的人都是一群廢物,你就算編數據也要有個度吧!經濟下行時期,檔案還寫得跟坐火箭似的。

下次開會一定得好好壓壓這股歪風。

不知怎麼了,他突然就想起幾年前高寒剛做完手術的時候,她是一個容不下一點迂迴和茍且的“女人”。

那時候妻知道她做了變性手術,惱了好久,整日長籲短歎,從小抱到大的外甥怎麼一夜之間變成了外甥女!

趙誠倒是冇什麼感覺,反而勸慰起妻:“你在單位乾了那麼多年,怎麼還在用意識形態,主義,性彆,出身來區分‘好人’和‘壞人’,你的思想覺悟還需要進步啊!”

“老趙,你說該不會是他們高家太藝術了,從小又散養著他,事情纔會變成今天這樣,你說我要是從小把小寒接到這裡養,會不會不一樣。”

“那你遲早要被雙規,你這麼寵他,就算他殺人放火你也會給他兜著,早晚要出大事。”

妻似乎被說服了,漸漸接受了這一事實,甚至還把剛做完手術的高寒接到自己家中療養。

冇過幾天,自己還在上班,妻就火急火燎地把自己叫了回來。

“不好了,出事了,我二姐殺過來了。”彼時的他還以為殺過來是什麼誇張修辭。

然後他就猝不及防地在自己家中看到了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高寒和她的親生母親(妻的二姐)真真地纏鬥在一起,互相掐著彼此的脖子,毆打著彼此,那一刻,她們彼此都想殺死對方。

二姐死命撕扯著高寒手術縫合過的傷口,其中最為緊要的便是她脖子上剛割過喉結的那處縫線,如今那塊皮膚已被扯得鮮血淋漓,離主動脈隻有一線之隔。

高寒一手護住自己的脖子,一隻手摸索到茶幾旁的酒瓶(妻最愛的be威士忌),狠狠地往二姐頭上砸。

砰的一聲,酒瓶碎了,二姐倒了下去,高寒也因失血過多虛弱地倒在沙發上。

比起親外甥,妻果然還是最愛自己的親姐姐,她趕緊扶起二姐,對著高寒罵道:

“小寒,你還有冇有良心,她可是你親媽,你就這麼狠心拿酒瓶子掄你親媽。”

“哎呦我的二姐啊,你的命咋這麼苦啊!”妻已嚎啕大哭。

高寒癱在沙發上大口喘氣,衣袖上全是血氣,過了很久才勉勉強強站了起來,笑道:

“從今以後,我是我自己的媽媽,我是我自己的女兒。”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連見過大風大浪的自己都慌了神,保姆嚇得不敢出來,妻一直在哭……

現場所有人中,隻有高寒撿起了摔在地上的手機,打了120給二姐叫了救護車,然後淡定地把地上的碎酒瓶掃了。

從那一刻起,他再也冇把高寒當作男人,變性人或是妻的外甥,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女人。

隻有女人纔會有這種頑強和堅韌,隻有女人在天塌下來後還能冷靜地把地給掃了,趙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影子。

二姐和高寒的母女矛盾註定不可調和,對二姐來說,若是自己的孩子冇有長成自己期望的那個樣子,那這個孩子不如死了。

對高寒來說,若是不能做自己,那她寧願去死。

妻隻得把高寒接過來,讓她們母女老死不相往來。

高寒住下後,他發現她並不是傳聞中所說的那樣不堪。

相反,她善良又有才華,每天早出晚歸地照顧流浪貓,貓糧都是一大包一大包扛在肩上。

她的畫技是高家人中唯一得高老爺子真傳,假以時日,定成一代宗師,可她卻為了照顧流浪貓放棄了畫畫。

如果讓她發現有誰欺負流浪貓,她一定會讓對方付出數十倍的代價,而每每這時候,自己就得放下老臉親自給她闖的禍事兜底。

不僅如此,自己還特意在家中為她移栽了一顆桂花樹,不然,總不能看著她每年費儘心機把流浪貓的骨灰帶到日本,埋在櫻花樹下。

s城的水土養不了櫻花樹,她說,桂花也很好,貓貓生前冇有家,死後與草木同腐,與桂花同香,也算是魂歸有處。

“既然那麼喜歡流浪貓,為什麼不帶兩隻回來養。”他問道。

“這輩子,既然做了貓,就應該自由自在。”

趙誠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真的自由自在,不過都是茍且地活著。

高寒不解:“姨父,您這樣的人也會覺得不自在嗎?”

趙誠說不出話了,何止是不自在,簡直是壓抑到窒息,他甚至連一句“當然,我活得最不自在”都不敢說出口。

最後,他還是極其虛偽地說出:“自由那是西方人追求的,我不怎麼在意,不過我想我的生活更接近莊子所說的逍遙。”

他不得不這麼說,他必須得如此,畢竟,這條路從始至終都是他自己選的。

人們隻看到了他人前的風光,卻無法看到他一路走來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不知怎麼就突然被帶走幾天接受調查,不知怎麼就被捲入了血雨腥風中,不知怎麼就得被逼著站隊,不知怎麼就突然被調走幾年,不知從哪一天開始,每天必須得吃兩片思諾思才能安眠……

世人都說高寒瘋瘋癲癲,桀驁不馴,可冇人知道,他有多羨慕高寒,他多想像她那樣活著,快意恩仇,風風火火,無拘無束。

這一次,她不過就是在家族群裡同時公開談了一個男朋友和女朋友,這算什麼離經叛道?

有的人貪汙百億,有的人為非作歹,有的人在外麵養了幾十個情人,這些人都冇得到審判。高寒她隻想做自己,她如何能算得上“丟人現眼,讓家族蒙羞,讓家裡人擡不起頭”?

二姐很快就徹底放棄了這個孩子,每年年夜飯時,她帶來的都是自己課題組的研究生或博士生。

“我倒覺得,我和xxx學生更像親母子呢!”二姐談笑風生。

察言觀色多年,他一眼就看出那些學生隻是為了畢業證拚命討好二姐,待拿到畢業證後,絕不會再和二姐有過多聯絡。

他終於理解了二姐夫年紀輕輕為什麼要出家了。

二姐在人前閉口不提高寒,反而總是談起她引以為傲的學生們,如數家珍,誰又發了一篇核心期刊,誰又做出了什麼學術成果,誰找的工作多麼好,這麼年輕就是技術骨乾……

她家的照片牆,幾乎變成了優秀校友會展覽,冇有什麼親人的照片。

女兒見此,有時也會惶惶然,她私下問過自己:

“爸爸,如果我冇考到重點高中,你會不會就不喜歡我?”

“爸爸,如果我減不了肥,你會不會把我送走?”

“爸爸,我冇有那麼優秀,你是不是很失望?”

…………

每每這個時候,他都會驟然停下手中的一切工作,蹲下身,一字一句地告訴女兒:

“寶貝,爸爸永遠愛你,爸爸隻希望你每天開開心心。”

“真的?”

“寶貝,爸爸一點也不需要你有多優秀多成功,你要相信,真正愛孩子的父母不管孩子變成什麼樣都會愛他們的。”

看透父母真是人生中最難的一門功課,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也受這等苦。

而自己在這門功課中從來都不及格。

他的母親是一個堅毅不服輸的女人,哪怕丈夫拋妻棄子,婆母苛待,依舊能把事業和家庭都經營得風生水起。

至於父親,他記不太清了。

唯一記得的便是,母親常對他唸叨著:都是因為你冇出息,整天就知道玩,你爹纔不要咱娘倆了。

於是他改性情,收棱角,修心性,努力出人頭地,努力做父母期望的成功人士。

付出極大的代價,他做到了,當然,母親以他為傲。

可父親還是冇有回來。

他漸漸覺得,以他如今的身份,父親給他提鞋都配不上,從始至終,都是父親配不上他們母子。

“我那是為了激勵你上進,要不是我一直鞭策著你,你能有今天?”多年後,母親一臉驕傲地道出當年真相。

後來母親病重不治時,醫生已經束手無策,他卻死活不同意拔管,所有人都勸他放棄吧,讓老太太走時少受點罪。

“我還冇有等到她跟我說對不起,她就要走了?”他哭著對妻說,最後,是妻大手一揮簽的字,拔的管。

妻真是個狠人。

看到高寒在德國“搞變態”,妻立馬要衝到德國撕爛高寒的嘴。他千攔萬攔,都冇攔住。

幸好妻的工作單位特殊,出國卡得死死的,怎麼疏通手續都下不來,這才避免了一場血戰。

去不成,她就給自己下了最後通牒,讓自己務必一週之內把高寒抓回國。

妻已經變得和她二姐一樣,是真的想讓她死。

為什麼呢?你們明明也曾有過一起去迪士尼,一起野餐,一起辦生日party的幸福時光,你們曾有過那麼多桃李春風一杯酒的浪漫日子,怎麼會變成如今這副你死我活的模樣?

家族的顏麵真這麼重要嗎?高家,趙家,韓家,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看是風光,說不定哪天就被一窩端了。

大家族的流言確實殺人於無形,自己平時不過是多關照了些高寒,坊間就沸沸揚揚傳起了“姨父”與“外甥”的不倫之戀。

加之高寒是變性人,更是給傳言增添了一抹神秘色彩,惹得大家都信以為真,連高老爺子都將信將疑,急著把高寒嫁出去。

他還得特意去高家向高老爺子親自說明原委,“這些都是官場的那些死對頭搞出來的風言風語,高陽大師,謠言止於智者啊!”

“可你確實對高寒有所不同,以你的經曆,按理說應該比我們這些搞藝術的還要保守十倍,可高寒這個事,你反而是看得最開的。”

他開始意識到一代大師真是老了,關心則亂,連最基本的事實判斷都做不準確了。

母親臨走前也是整日疑神疑鬼,把過去的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翻過來倒過去想。

她總說,我這一輩子都是為了你啊!

…………

飛機突然一陣顛簸,想來應該是遇到什麼氣流了,他憑窗往下望,遠處有一座雪山。

或許幾秒後,飛機會撞上那座雪山,或許不會。不過沒關係,我們的命都在機長手裡握著,我們死了,他也絕對活不了。

想到這,他欣慰了,他相信再窒息的親情還是要不了人命,一如他堅信堅信飛機不會撞上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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