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佛陀轉 第422章 石中劍
穿過一片由破碎穹頂構成的廣場遺跡，費德西爾注意到前方不遠處聚集了黑壓壓的人群。
喧鬨聲與時而爆發出的喝彩或鬨笑聲遠遠傳來，在這片通常隻有風聲呼嘯的古老廢墟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那邊就是‘試煉之岩’。”
克萊爾公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唇角泛起一絲意味複雜的微笑。
“以及插在岩石上的那把傳說中的‘石中劍’。每次遺跡開啟，這裡都是最熱鬨的地方之一。”
“石中劍？”
費德西爾挑眉，流露出探究的神色。
“一把從未有人能拔出的劍……”
森德爾隊長在一旁沉聲補充道，他的目光也投向那人頭攢動的方向，帶著軍人對無序場麵的天然審視。
“據說它第一次被發現是在三百多年前。無數人嘗試過，從力能撼山的野蠻人酋長，到精通煉金符文的大師，甚至…有傳言說，一位隱世的聖級巔峰強者曾秘密前來，動用全力，卻連在它下方的石台上留下一道劃痕都做不到。劍與石台渾然一體，彷彿自世界誕生之初就已存在於此。”
這番話成功勾起了費德西爾的興趣。
一行人隨著人流走近，終於看清了被圍在中央的景象。
一塊高度及腰、通體呈現暗沉青黑色的天然岩石，表麵光滑如鏡，彷彿被無數雙手摩挲過萬年。
而就在這岩石的正中央，一柄長劍靜靜地深插其中，直至沒柄。
那柄劍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它的劍格護手。
它被精巧地鍛造為一對向後舒展的羽翼形態，羽翼的每一根羽毛都雕刻得纖毫畢現，彷彿下一刻便會隨風拂動。
羽翼中心，鑲嵌著一顆鴿卵大小、澄澈無比的蔚藍色寶石，即便在這昏暗的天光下，也自行流淌著柔和而深邃的光暈，如同蘊含著一片微縮的海洋或是天空。
劍柄修長，纏繞著早已褪色但依舊堅韌無比的銀白色神秘絲線，末端鑲嵌著一顆與劍格寶石相呼應的、稍小一些的星辰藍寶。
最為奪目的是那部分暴露在外的劍身。
它並非普通的金屬色澤，而是一種皎潔如月華、清冷如冰泉的銀亮，劍身兩側各有一道蜿蜒延伸的淡金色符文，從劍格處始，至劍尖彙聚。
這些符文並非後世所知的任何一種魔法文字，它們更古老、更簡潔，卻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與力量。
整把劍沒有絲毫鏽蝕或磨損的痕跡，靜靜地矗立在岩石中，彷彿一位沉睡的君王，亙古以來便等待著唯一的喚醒者。
此刻，正有一位身材魁梧、肌肉虯結的獸人戰士雙手緊握劍柄，他額角青筋暴起，口中發出低沉的吼叫，全身的鬥氣澎湃湧動，甚至在地麵上颳起小小的旋風。
然而，那柄劍紋絲不動，連帶著它下方的岩石，都沒有絲毫震顫。
幾秒後，獸人力竭鬆開手，在一片鬨笑聲中滿臉通紅地退了下來。
“下一個！還有誰要試試？”
一個看似主持場麵的中年人類傭兵高聲喊著，語氣中帶著慣常的起鬨。
“十個銀幣一次！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說不定你就是那個天命所歸之人呢？”
周圍的人群爆發出善意的嘲笑和更熱烈的催促聲。
嘗試者一個接一個上前，又無一例外地失敗，氣氛熱鬨得如同一場市井間的狂歡。
克萊爾公主看著這一幕，輕聲對費德西爾說。
“看吧，這就是常態。據說這把劍是古精靈帝國為了選拔真正的‘守護者’而設下的試煉。甚至有傳說，它並非精靈所造，而是源自更久遠的某個失落紀元，連精靈帝國也隻是它的保管者而非主人。”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費德西爾。
“怎麼樣，全係魔法天才兼鬥氣高手，不去試試？說不定你特彆的天賦，正好是解開這個古老謎題的關鍵呢。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創造奇跡的樣子。”
森德爾隊長也難得地露出一絲鼓勵的神色。
“閣下不妨一試。即便失敗，也是難得的體驗。畢竟，能親手觸控這件傳奇之物本身，就已算是一種經曆了。”
費德西爾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柄劍。
他強大的精神力能隱約感受到，那劍身之中似乎沉睡著某種難以言喻的龐大意誌，它與岩石，甚至與這片遺跡空間都產生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深沉的共鳴。
周圍眾人的嘲笑與喧鬨，絲毫無法影響它亙古的沉寂。
在克萊爾公主帶著些許戲謔卻又隱含期待的極力推薦，以及周圍環境氣氛的感染下，費德西爾微微一笑，心中那份屬於強者的好奇與探究欲被徹底點燃。
“也好。”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緩步從人群中走出，向著那塊試煉之岩和那柄月華般的石中劍走去。
“那就讓我來試試，這柄拒絕了無數英雄的劍，究竟有何等不凡。”
他的舉動立刻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原本喧鬨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不少，所有的視線都聚焦在這位氣質非凡、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身上。
當費德西爾從人群中緩步走出，徑直走向那柄傳說中的石中劍時，原本喧鬨的場麵先是安靜了一瞬，隨即爆發出比之前更為響亮的鬨笑聲。
他的年輕和略顯清瘦的身形，在這些常年刀口舔血的冒險者眼中，與之前那些膀大腰圓的嘗試者形成了鮮明對比。
“嘿！小子，斷奶了沒有？就想來拔這王者之劍？”
一個臉上帶疤的壯漢率先喊道，引來一片附和的笑聲。
“省省吧！毛頭小子，彆白費力氣了！這可不是你們學院裡的練習劍！”
另一個聲音尖銳地響起。
“就是！我們剛才都被笑過了，現在也該輪到笑彆人了！哈哈哈！”
此起彼伏的嘲諷聲浪般湧來，幾乎要將人淹沒。
然而，費德西爾的麵色卻如同古井深潭，沒有絲毫波動。
他早已看穿，這種“前輩”嘲笑“新人”的戲碼，幾乎是這個試煉點的一項傳統娛樂專案，無需放在心上。
在無數道或戲謔，或看好戲的目光注視下，他平靜地伸出右手，穩穩地握住了那纏繞著銀白絲線的劍柄。
入手瞬間，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傳來，彷彿握住的不是金屬，而是一段凝固的月光。
他先是嘗試純粹依靠肉身力量，手臂肌肉繃緊，用力向上提拔。
石中劍紋絲不動，如同與整個大地熔鑄為一體。
周圍的嘲笑聲更響亮了。
費德西爾不為所動，心念微動，體內六階出體境的鬥氣澎湃湧出，沿著手臂灌注於掌心，再次發力！
銀色的鬥氣光暈在他體表隱約流轉，腳下的塵埃被微微震開，但那柄劍依舊沉寂如山。
“看吧！我就說不行！”
“鬥氣也不行！小子，死心了吧！”
“下來吧！彆丟人現眼了！”
“……”
費德西爾依言鬆開了手。
看到他似乎‘放棄’了，眾人的笑聲反而減弱了一些，甚至有幾個剛才嘗試失敗的中年傭兵帶著幾分同病相憐的語氣開口安慰：
“算了算了，小兄弟，彆往心裡去。”
“聖級巔峰都拿它沒轍，咱們拔不出來太正常了。”
“就是來湊個熱鬨，體驗一下嘛，不虧！”
“……”
克萊爾公主在一旁看著，也微微歎了口氣。
雖然早知道結果大概率如此，但看到費德西爾真的失敗了，她眼底還是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遺憾。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短暫的鬨劇已經結束時，費德西爾非但沒有離開，反而向後稍退一步，雙手開始急速結出一個個繁複玄奧的魔法手勢！
緊接著，他周身開始爆發出令人眼花繚亂的魔法光輝！
“巨力術！”
一道土黃色的光芒沒入他的雙臂。
“蠻牛之力！”
又一道更深沉的力量光華湧現。
“岩石肌膚！”
灰白色的微光覆蓋他的體表，增強防禦。
“貓之優雅！”
綠色流光閃爍，提升著他的敏捷與柔韌。
“靈猴之敏！”
“熊之堅韌！”
“……”
一個接一個的增益魔法被他毫不間斷地施加在自己身上，赤橙黃綠青藍紫各色光芒如同走馬燈般在他身上輪番亮起，將他映照得如同一個人形霓虹燈。
圍觀的人群從最初的錯愕，迅速轉變為目瞪口呆。
“他……他在乾什麼？！”
一個法師打扮的人結結巴巴地說道，眼睛瞪得溜圓。
“瘋了嗎？！哪有人這樣疊加同型別增益魔法的？能量衝突怎麼辦？！”
“巨力術、蠻牛之力……，泰坦之握再加上龍血沸騰？！這……這身體能受得了？！”
“見鬼了！他是怎麼做到同時維持這麼多魔法效果而不崩潰的？！”
“……”
然而，讓他們更加崩潰的是，費德西爾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在疊加了足足超過二十種涵蓋力量、體質、敏捷、耐力，甚至精神專注力的輔助魔法後，他周身散發的能量波動已經紊亂而強大到讓周圍的冒險者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但這還沒完！
費德西爾低喝一聲，體內《天龍九變》的鬥氣功法急速運轉！
淡金色的磅礴鬥氣洶湧而出，迅速在他的雙手之上凝聚、變形，化作了兩隻栩栩如生、覆蓋著細密龍鱗、指尖閃爍著寒芒的巨大龍爪虛影！
強大的龍威混合著之前紊亂的魔法波動，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氣場。
“神龍爪！”
眾人已經徹底無語了，臉上隻剩下麻木的震驚和‘這家夥到底有多怕失敗’的荒謬感。
“這…這真是…”
“至於嗎…拔個劍而已…”
“我今天算是開了眼了…還能這麼玩？”
“……”
在所有人看神仙（或者看傻子）一樣的目光中，將自己武裝到牙齒、渾身閃爍著五顏六色魔法靈光和金色龍鬥氣的費德西爾，再次伸出那雙巨大的龍爪虛影，牢牢握住了石中劍的劍柄。
他深吸一口氣，用儘了目前狀態下所能調動的全部力量。
那足以輕易掀翻一座小山的力量，然後猛地向上一提！
結果……
石中劍依舊紋絲不動。
連帶著它下方的青色石台，都沒有絲毫震顫。
彷彿費德西爾那足以令天地變色的龐大力量，不過是拂過它的一縷微風。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看著那個渾身光芒逐漸黯淡下來的身影，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當費德西爾周身那令人眼花繚亂的魔法靈光與威嚴的龍爪鬥氣如同潮水般褪去，而那柄石中劍卻依舊如同亙古磐石般紋絲不動時，整個廣場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
先前所有的嘲笑、起鬨乃至震驚和無語，都化作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和同情，彌漫在空氣之中。
費德西爾本人更是怔在原地，那雙平日裡閃爍著智慧與從容光芒的眼眸，此刻竟有些失神。
他微微低頭，凝視著自己剛剛爆發出驚人力量的雙手，似乎無法理解。
彙聚瞭如此多超越常理的力量，為何依舊無法撼動那看似普通的劍與石？
這結果完全超出了他所有的預判和推演，一股強烈的挫敗感和難以言喻的困惑瞬間攫住了他。
克萊爾公主將費德西爾所有的努力和最終的失敗都看在眼裡。
她親眼見證了這個男人是如何以一種近乎偏執的方式，將自身力量提升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境地，卻又如何被更古老、更強大的規則無情拒絕。
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此刻那罕見的怔忪和沉默之下，可能正翻湧著怎樣的波瀾。
她深知，越是天才的人物，有時反而越容易在這種看似毫無道理的失敗前鑽入牛角尖。
沒有絲毫猶豫，克萊爾快步上前，越過了幾名同樣想開口說點什麼的護衛，輕輕走到了費德西爾身邊。
她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隻是遠遠地喊話，而是伸出了手，非常輕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這是一個帶著安慰與支援意味，又不失分寸的舉動。
“費德西爾……”
她的聲音放得極輕，帶著一種難得的柔和，彷彿怕驚擾了他的思緒。
“沒關係的，真的。”
費德西爾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對她的話語和觸碰似乎毫無反應，目光仍有些空洞地望著那把劍。
克萊爾並不氣餒，繼續溫聲說道。
“你已經做到了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地步了。看看周圍大家的反應吧，你剛才的表現，早已超越了‘失敗’本身。這柄劍…它存在的意義，或許從來就不是為了被人拔起，而是像一個永恒的謎題，提醒著我們自身的渺小和世界的廣闊。”
她頓了頓，試圖用更輕鬆的語氣化解凝重的氣氛。
“再說了，要是真被你這麼一通…嗯…‘狂轟濫炸’就給拔出來了，那這流傳了幾百年的傳說，豈不是顯得太兒戲了？”
她的唇角努力彎起一個俏皮的弧度。
然而，費德西爾依舊沉默著，彷彿她的所有話語都被隔絕在了另一層空間。
這時，周圍的人群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看到費德西爾失魂落魄的樣子，先前那些起鬨最厲害的人，反而有些過意不去了。
嘈雜的安慰聲紛紛響起。
“小兄弟，算啦算啦！真不丟人！”
“是啊，你剛才那陣勢，把我們魂都嚇飛了！拔不出來真不怪你！”
“快下來吧，讓地方給後麵的人試試運氣！”
“對啊對啊，來來來，誰下一個上？”
“……”
在一片善意的催促和勸解聲中，費德西爾的眼神終於緩緩聚焦。
他彷彿從一個極深的夢境中醒來般，長長地、近乎無聲地籲了一口氣。
他轉過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克萊爾那雙近在咫尺、充滿關切與擔憂的黑色眼眸。
他這才意識到公主殿下一直站在自己身邊，輕聲安慰著自己。
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窘迫，隨即迅速恢複了往常的冷靜，隻是那冷靜之下，似乎多了一份深思。
“我沒事，公主殿下！”
他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但已然平穩。
“謝謝您。隻是…這結果確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柄沐浴在詭異天光下、依舊散發著靜謐與威嚴的石中劍，彷彿要將它的每一個細節都刻入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