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丹途 第73章 信任危機

    試點煉丹房的銅鈴在晨光中搖晃，卻再無往日排隊領丹的熱鬨。林霄站在星髓石陣盤前，看著三十枚剛煉成的雷靈丹泛著淡紫色光暈，指尖的靈力探針懸停半空——這些丹藥的靈氣利用率穩定在九成七，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一批，可藥架旁的登記冊上，今日的預約領藥者隻有寥寥五人。

“林師兄，外門弟子的領藥率降到三成了。”蘇瑤抱著厚厚的登記簿走進來，紙頁上的紅筆批註觸目驚心，“有十七人明確表示‘寧願忍受舊傷，也不服用毒丹’，還有三十九人申請退還之前購買的新丹。”她將登記簿放在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更糟的是，病院那邊傳來訊息，張大夫把新丹從常備藥清單裡撤掉了，改用百年前的古方替代。”

林霄的目光落在登記簿最末頁，那裡記錄著外門弟子的傷勢等級。三級以上的重傷員幾乎都選擇放棄新丹，其中包括上週還對他感激涕零的斷臂修士李鐵。那名少年當時握著再生的手指，淚水混著藥汁淌在衣襟上，如今卻在退藥申請上寫著：“聽聞新丹會讓斷肢再次脫落，不敢再用。”

“去病院看看。”林霄摘下實驗手套，指尖還殘留著星髓石的涼意。穿過外門廣場時，原本熱情打招呼的弟子紛紛低頭繞行，有人偷偷用靈力探查他的經脈，彷彿他是什麼潛藏的毒物。演武場邊緣，幾個孩童正在用泥巴捏製丹爐，其中一個被捏成黑紫色的“毒丹”上，赫然刻著“林”字。

病院的藥櫃前，張大夫正將最後一瓶新丹鎖進鐵箱。這位須發花白的老醫者看到林霄，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卻還是硬起心腸：“林堂主彆怪老夫，昨日有位服用新丹的弟子突然咳血，雖然最後查出是誤食了相剋的靈果，但……”他開啟鐵箱，裡麵的新丹被整齊碼放，卻蒙著一層薄薄的灰塵，“人心已亂，老夫擔不起這個責任。”

話音未落，病房裡傳來爭吵聲。斷腿修士王虎正將新丹扔在地上，他的母親跪在張大夫麵前哭嚎：“求求您給我兒用傳統丹藥吧！哪怕多花十倍靈石！”王虎的斷腿本已癒合大半，此刻卻用布帶緊緊纏著，彷彿裡麵藏著會爆炸的危險品。“我寧可瘸一輩子，也不要被凍成冰雕！”少年的嘶吼聲穿透門窗，刺得林霄耳膜生疼。

蘇瑤忍不住上前：“王虎！你上週還說新丹效果最好……”

“那是我被迷了心竅！”王虎猛地打斷她，指著牆上的佈告，“大長老都說了，這丹藥裡有萬蠱門的蟲蠱，現在不發作，遲早要鑽進心脈！”他母親立刻撿起地上的新丹，狠狠踩在腳下，淡紫色的丹體被碾成粉末，混著泥土散發出苦澀的藥味。

林霄看著那攤狼藉，突然明白信任的崩塌往往始於最微小的裂痕。他轉身走向外門弟子的住處，想找李鐵問個明白，卻在巷口被十幾個手持木棍的修士攔住。為首的漢子胸口纏著繃帶，正是退藥申請上的簽名者之一：“林霄！彆再裝模作樣了！”他揮舞著木棍指向巷內，“李鐵師兄服用你的新丹後，靈根已經開始發黑，你還想狡辯什麼？”

巷尾的石屋裡，李鐵正蜷縮在床角，手臂上纏著浸血的布條。他看到林霄進來，突然像受驚的貓般縮到牆角，嘶啞地喊道：“彆過來！”扯開的布條下，再生的手指根部確實泛著淡淡的青黑色，與謠言中描述的“蟲蠱侵蝕”如出一轍。

“讓我看看。”林霄的聲音儘量柔和，靈力探針刺入李鐵的經脈，光屏上立刻顯示出異常——那片青黑色並非蟲蠱，而是淤血堵塞了靈根末梢，顯然是傷者自行停藥導致的癒合中斷。“你已經三天沒服用新丹了，對不對？”林霄調出他的服藥記錄，最後一次領藥日期停留在謠言散播的前一天。

李鐵的母親突然衝進來，將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潑向林霄：“都是你害我兒！”藥汁濺在他的道袍上，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這是民間用來“驅蠱”的偏方，實則會嚴重損傷經脈。“張半仙說了，要用烈火燻烤才能逼出寒氣，你這毒丹害人不淺！”

混亂中，林霄的靈力探針刺破李鐵的麵板，擠出的淤血帶著濃烈的硫磺味。他將淤血樣本放在顯微鏡下，對圍觀的弟子展示：“這不是蟲蠱，是硫磺中毒引起的血脈淤塞！”光屏上清晰顯示著被破壞的紅細胞，“新丹本身無毒，但與硫磺同服會產生反應，這纔是靈根發黑的真相！”

但圍觀者中隻有少數人露出恍然之色，更多人隻是冷漠地看著。有人喊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早就換了樣本！”還有人指著李鐵的傷口：“就算不是蟲蠱，能讓靈根變黑的丹藥，也絕不是好東西！”

信任的堤壩一旦潰決，連真相都會被洪水淹沒。當林霄帶著李鐵返回病院治療時，試點煉丹房傳來訊息——二十名守舊派弟子砸毀了三個冷凝釜，星髓石陣盤的邊緣被鑿出缺口，上麵用紅漆寫著“還我清修”四個大字。

周正明長老聞訊趕來，看著狼藉的煉丹房，重重歎了口氣：“林霄，要不……先暫停試點？”他的聲音帶著疲憊，“等風頭過去，再想彆的辦法。”這位曾公開支援新丹道的長老，此刻眼中也充滿了動搖，袖中的檢測報告被捏得皺成一團。

林霄搖頭，指尖撫過陣盤上的缺口：“暫停就是承認謠言。”他取出備用的冷凝釜，靈力催動下，淡紫色的靈氣再次凝聚，“隻要還有一個弟子願意相信，試點就不能停。”

暮色降臨時，隻有兩個身影出現在煉丹房門口。一個是始終堅信新丹道的墨塵，另一個竟是王虎的母親，她手裡攥著兒子偷偷藏起的半枚新丹，老淚縱橫：“林堂主，我兒的腿開始流膿了……古方根本沒用，求您再給我一枚新丹吧！”

林霄望著這枚被體溫焐熱的半枚丹藥，突然明白信任或許會崩塌，但生命對希望的渴望永遠不會熄滅。他將新丹遞給婦人，聲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告訴王虎，新丹始終在這裡等他，等所有被謠言矇蔽的人。”

藥架上的三十枚雷靈丹依舊泛著淡紫色光暈，像暗夜裡不肯熄滅的星辰。林霄知道，信任的重建遠比崩塌更艱難，但隻要還有人願意伸出手，這條布滿荊棘的道路就值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