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果斷的辦法 第129章 “博崇反擊戰其一:進行”
蘇誠背靠冰冷的艙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作戰服上凹凸的紋路,靜靜回想著阿爾蒙·德對派、阿爾法嘶吼的話語——那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腦海裡反複碾過:“不行!他們答應了賭局!我不能將戰事擱底!這一切都是大統領的行動!當無數束光芒如暴雨般照耀地球時,就算是神,也得親臨這裡!這裡隻是‘停轉地’,也有‘親居派’;等四年後,幾個光閃到這裡時,我們才能活命!我們是先行隊,我們都是騙子,你們則是之後的享用者,或者臨時的陪葬者!我們的家就要隨光芒抵達這裡!你必須明白!”
他至今也說不清道不明,這段關於阿爾蒙·德的記憶為何會像午夜幽靈般突兀浮現,像一段被錯誤編碼的程式,蠻橫地強行植入意識深處。但胸腔裡那陣莫名的悸動感,卻如同一記記無聲的警鐘,一下下敲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回響,清晰地提醒著他:這裡麵,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玄機。畢竟,自己和夥伴們在外星領域浴血奮戰的種種,從未向外界透露過半個字;可如今,知曉這驚天秘密的人,卻像被狂風捲走的沙粒般急劇減少,到最後,隻剩下自己、艾漠、秦葉江、嶽煒凡、艾星淩、胡護這六個名字還能被稱作“活著”了。剩下的劉韓明、虞南棠、吳帆都已經在昨日的襲擊中喪生了,胡護和嶽煒凡也都脫離了隊伍,艾星淩已經處於徹底斷開聯係的狀態,目前在隊伍中的也隻剩三個人了。
蘇誠的指尖在地防軍軍服的邊緣反複摩挲,粗糙的布料纖維早已勾住指甲縫,磨出一片泛紅的痕跡,每一次用力都帶來一陣細碎的刺痛,像有無數根針在紮。他閉著眼的瞬間,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陰影忽然劇烈顫抖,如同被狂風卷動的蛛網——那些本想按捺下去的紛亂情緒,分明沒被理智框住,反而在喉嚨口瘋狂翻湧,帶著金屬冷卻液特有的凜冽寒氣,嗆得他鼻腔陣陣發酸,眼眶也跟著發熱。
他閉了閉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努力將胸腔裡翻湧如沸的情緒——那混雜著恐懼、憤怒與無力的滾燙洪流,強塞進理智澆築的鋼筋框架裡。再睜開眼時,目光像淬了冰的手術刀,冷冽而銳利,開始逐字逐句、如同拆解一枚倒計時歸零的精密炸彈般,剖析阿爾蒙·德對派、阿爾法嘶吼的那段話。每一個音節都被他反複咀嚼,像在嘴裡含著顆燒紅的鐵珠,燙得舌尖發麻。
“在當時,派、阿爾法應該和我們一樣,都處於毫不知情的狀態……大概率是先行來到地球做測試的外星人,遭到了母艦上同胞的背叛。”他說著,指關節重重抵在發脹的太陽穴上,力道大得彷彿要把腦漿都擠出來。眉頭擰成一道深溝,能夾住蒼蠅,額角的青筋因高速思考而突突跳動,活像幾條在麵板下不安掙紮的青蛇,鱗片都快要刺破皮肉。“從大方向能推匯出這個結論,可關鍵是——阿爾蒙·德為什麼要攻擊我們?”
他頓住了,脖頸間的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那動作滯澀得像生鏽的鐵門軸,每一次起落都帶著齒輪摩擦般的沉重聲響,彷彿有塊邊緣鋒利的鐵片卡在喉嚨裡,稍一用力就要劃破皮肉。他費力地嚥下一口唾沫,那唾沫乾澀得像從沙堆裡刨出的粗糲砂紙,劃過乾涸發緊的食道時,像有無數根細沙在刮擦,瞬間激起一陣細密的刺癢——從喉頭蔓延到胸腔,又順著氣管往上竄,彷彿有成百上千隻螞蟻正順著黏膜攀爬,癢得他舌根發麻,連帶著耳膜都嗡嗡作響。
他下意識地想彎腰咳嗽,胸腔裡卻像被人塞進了一團浸了油的棉花,又悶又堵,沉甸甸地壓著肺葉。那股癢意卡在喉嚨口,咳不出半點聲響,也咽不下分毫,隻能死死咬緊牙關,用臼齒抵著下唇,硬生生將那陣難耐的感覺壓下去。額角因此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滴在作戰服的領口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
指尖因過度緊張而微微發顫,幅度不大,卻像被風吹動的枯葉般止不住地抖。指節泛出駭人的青白,像被極寒凍了整夜的玉石,連指甲蓋都透著股病態的青灰色,彷彿稍一用力就會碎裂成粉末。他的目光掃過艙室角落堆積的外星零件——那些扭曲的金屬管、閃爍著幽光的線路板,對他而言全是陌生的符號,像一群嘲諷的眼睛。
“我們隻是幾個手無寸鐵的人類高中生,連外星科技的門檻都摸不著,”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沙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皮,“就像踩在柏油路上的螻蟻,哪有什麼價值,值得一個掌握星際文明的外星人,專門耗費精力來追殺?”
他抬手抹了把臉,掌心的冷汗蹭在顴骨上,帶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是因為派、阿爾法嗎?可派、阿爾法隻跟我們透露過目的地的坐標——一串我們記不全的數字;故鄉那模糊的大致輪廓——像孩子隨手畫的塗鴉;還有些基礎到可笑的宇宙常識——比如哪顆恒星會發光,哪片星雲有輻射……”
說到這裡,他忽然扯了扯作戰服的袖口,布料被扯得發緊,露出腕骨處一道淺淡的疤痕——那是上次模擬駕駛時被控製台邊緣磕到的。袖口上還沾著昨日模擬駕駛時蹭到的油汙,黑褐色的汙漬像塊頑固的膏藥,洗了三次都沒褪乾淨,此刻在應急燈下泛著油膩的光。
“阿爾蒙·德總不會真覺得,我們這群連飛船駕駛都磕磕絆絆、能把模擬器撞出火花的高中生,能扛著步槍去入侵他們那科技水平碾壓我們幾個世紀的母星吧?”他說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袖口的油汙,指甲縫裡很快也沾了些黑漬。
他嗤笑一聲,那笑聲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帶著股鐵鏽般的澀味,裹著濃濃的自嘲在艙室裡蕩開:“就說上次模擬躍遷,艾莫把航向調反了不說,還差點撞碎模擬艙的觀測窗;秦葉江更絕,為了躲一顆虛擬隕石,硬是把飛船橫過來漂了三分鐘——就這水平,彆說入侵母星了,怕是剛飛出太陽係就得把自己撞死在小行星帶上。”
“這簡直是把笑話刻在星圖上,”他抬手抹了把臉,指腹蹭過嘴角,留下一道淡淡的油痕,“連飄在宇宙裡的塵埃都要停下來,捂著肚子笑上三天三夜。”
話音未落,他又沿著邏輯的繩索,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那個‘大統領’,絕對是阿爾蒙·德他們的首領——聽那語氣,就是個手握生殺大權、說一不二的狠角色,眼神掃過就能讓整個艦隊的空氣都結冰。‘一切都是大統領的行動’,也就是說,所有針對地球的攻擊,都出自他的命令,容不得半分質疑,連銀河係的恒星都得給他讓路。可那些‘無數的光芒’是什麼?是絢爛卻致命的流星雨,每一顆都藏著毀滅的密碼?還是外星人的艦隊,像遮天蔽日的蝗群,翅膀扇動的聲音能震碎地殼,帶著毀滅的陰影壓向地球?‘神’又是什麼?是他們母星信奉的、擁有毀天滅地力量的存在嗎?一揮手就能讓行星偏離軌道,一跺腳就能讓恒星熄滅?‘停轉地’‘親居派’……這些代號聽得人脊背發涼,像毒蛇吐信時的‘嘶嘶’聲,擺明瞭是內部行動術語,背後藏著能把人骨頭都嚼碎的陰謀。”
“他們的目標肯定是地球!”這個念頭像閃電般劈過腦海,帶著刺目的白光,讓他眼前一黑。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冰涼的液體順著脊椎蜿蜒而下,像有條凍僵的蛇在爬,激起滿背雞皮疙瘩,每一根汗毛都豎了起來。呼吸驟然急促,胸口像被無形的大手攥緊,那隻手戴著鐵手套,指縫裡還嵌著碎玻璃。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窒息般的壓迫感,肺葉像被揉皺的紙團,連空氣中的金屬味都變得辛辣,嗆得他眼眶發酸。“是想把地球當中轉站!‘親居派’難道真要殖民地球,把我們的家園變成他們的牧場?讓人類像牛羊一樣被圈養,脖子上掛著編號,等著被他們榨乾最後一滴血?”
他越想越心驚,手指抖得更厲害了,連帶著整條胳膊都在顫,像揣了隻被踩住尾巴的兔子。喉結再次滾動,乾澀的唾沫讓喉嚨泛起刺癢,比剛才更甚。“阿爾蒙·德說自己是‘騙子’,派、阿爾法是‘享用者’或‘陪葬者’……博崇星的故鄉要隨‘光芒’來地球,這分明是想佔領、殖民!或許是兩撥人:一部分拿地球當驛站,隻是暫時歇歇腳,給飛船加加油;另一部分‘親居派’纔是真要紮根的‘享用者’,或者……像我們一樣,註定要為這場侵略陪葬的‘陪葬者’,骨頭都得被碾成粉,撒在他們新家園的地基上!”
“等等!還有‘四年後’!”他猛地提高音量,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片,嘶啞得厲害。心跳瞬間失控,像戰鼓瘋狂擂動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連腦漿都跟著顫。眼前的應急燈開始重影、旋轉,像無數隻鬼火在跳圓舞曲,把艙壁都映得扭曲起來,彷彿整個宇宙都在他眼前翻了個跟頭。“‘四年後,幾個光閃到達,我們才能活命’……這‘四年’是地球時間還是博崇星時間?如果是地球時間,1982年他們的主力艦就會抵達!難道博崇星遭遇了襲擊,連恒星都炸成了星雲?所以戰爭被偽裝成‘遠行任務’,大部分人被蒙在鼓裡,以為是去開拓新家園,隻有阿爾蒙·德他們這些知情者,才會帶著濃濃的自嘲語氣自稱‘騙子’!”
他的瞳孔因這驚天的發現而劇烈收縮,像被細針狠狠紮過的針眼,驟然縮成兩個漆黑的小點,眼底深處映著艙壁上那鬼火般明明滅滅的應急燈光,亮得駭人,彷彿兩簇在墳塋間燒得正旺的鬼火,帶著吞噬一切的寒意。
“派、阿爾法來地球花了整整400年,像爬完一條沒有儘頭的黑暗隧道;可阿爾蒙·德卻說他們母星的飛船隻需4年就能抵達——這不是簡單的速度提升,這是光速!是能把時空都撕裂出裂縫的恐怖速度!”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發顫,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金屬摩擦般的銳響,“他們根本就是帝國扔出來的‘先行探測隊’,是隨時可以被碾碎的棄子!是丟擲去探路的誘餌啊!”
蘇誠猛地攥緊拳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珠也渾然不覺。“你想想,他們坐著最原始、最笨重的飛船,像蝸牛一樣在宇宙裡爬,花了四百年才挪到地球,為的是什麼?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去試探地球的防禦力量!像用手指頭去戳燒紅的烙鐵,明知會被燙傷,也要弄清楚這烙鐵到底有多燙!”
“等他們用血肉之軀趟平了所有障礙,確認地球就像個沒上鎖的糧倉,帝國就會毫不猶豫地啟動最先進的光速戰艦!到那時,龐大的侵略部隊會像決堤的潮水般洶湧而來,遮天蔽日,連太陽都會被他們的艦隊遮住,讓整個地球陷入永恒的黑暗!”
“這根本不是什麼內部背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早有預謀的、徹頭徹尾的星際侵略戰爭!”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破音的嘶吼在艙室裡回蕩,震得應急燈的光暈都在顫抖,“我們從一開始就掉進了外星人精心編織的陷阱裡,像網兜裡的魚,怎麼掙紮都逃不出去!就連我們現在的反抗、我們的掙紮,都可能是他們早已計算好的步驟,像看籠子裡的老鼠打架一樣,覺得有趣又可笑!”
說到最後,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粗重得像破舊的風箱,眼底的火光裡混著濃濃的絕望,彷彿已經看到了那遮天蔽日的艦隊壓向地球的恐怖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