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珠 第4章 04 三天光明
04????三天光明
湯問程到辦公室先見到了湯萊,二叔的兒子,湯家這一輩最小的一個,和顧寶寧同歲。
“哥!哥哥哥哥哥!”
湯萊這幾天染了頭還沒機會給他瞧,白金色,湯問程皺眉拂開了他勾上來的手臂,“你這頭怎麼回事?”
湯萊不服,又不敢嗆聲隻能小聲蛐蛐:“什麼品味……再說了這都畢業放假了誰也管不著我……”
辦公室裡坐了一堆自己人,西塘上遊板塊的開發塵埃落定,湯問程覺著這幾年像過了幾十年,偶爾喘口氣之後巴不得把辦公室也給拆了不可。
專案組裡每個人都沾親帶故,所以每個人都格外地麵目可憎,給三分顏色能開三十個染坊。
顧寶寧在濱城念書的三年裡每每接到電話,湯問程就跟吃了炸藥一樣順著電話線硝煙彌漫。顧寶寧可勁兒樂,常笑得合不攏嘴,順便替湯問程出些餿主意,整治整治一些異想天開的人。
比如他老子,湯慕林。
湯慕林讓兒子坐下說說話,和顏悅色地準備開口,“問程,什麼時候請謝總吃個飯?”
謝總,謝開雲,這裡的人都和交潤集團投資部打過交道。
西塘環中心cbd的開發都是交潤說了算,湯利置業是交潤長年的合作物件,交情還不錯,上遊板塊五分之三的公建都由湯利直接負責。
“又要獅子大開口些什麼,我聽聽。”湯問程今天沒打領帶,一件槍灰襯衫滿是皺褶。
顧寶寧不會熨衣服,隻會往上麵噴香水。湯問程靠在沙發上聞到了寶寧的味道,聽湯慕林說起環中心的二期建設裡除了一棟超a寫字樓之外,還明確了一座15萬㎡的商業體。
“公建結束之後還沒見過麵,咱們請交潤幾個領匯出來吃個飯聊聊?你和他差不多年紀,我看那位謝總和你談得來。”
湯問程深吸一口氣,想起寶寧說過的[人無語的時候會想笑]。
於是他笑了,辦公室裡一群人紛紛笑了起來。
湯萊不懂他們在笑什麼也跟著拍手,“好啊好啊!這是要開湯利彙?我就說這西塘沒自個兒家商場逛起來多不自在呢……”
湯問程笑不動了,嘴角那兒瘮人,湯慕林乾咳了幾聲,“萊萊說得也對?”
“爸,談規劃的時候你、二叔都在,謝開雲做事你也是知道的,出了名的乾脆,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件事中發地產早就介入進去了,你忘了謝開雲和你說的什麼?”
湯問程二叔倒是還記得,“那天他喝多了,說以後有機會?沒準這就是酒後吐真言……”
鴉雀無聲,湯問程的手機震動顯得刺耳,一看號碼是張全。
身邊沒幾個人機靈,寶寧回來的這段時間張全多數得留在外頭,這會子正在報告顧寶寧要出門。
湯問程知道他多數要去清平墓地,沒細問就說行,順便讓顧寶寧來接個電話。
湯萊臉上跟打翻了油漆桶似的五顏六色,首先顧寶寧竟然就這麼悶聲不響地回來了?
說到顧寶寧這個人那一時半會兒講不完,在湯萊眼中活脫脫吸血蟲一個。這是曆史長河中本以為很快就會消失的插曲,可惜這一曲唱罷湯問程捨不得不管不顧。
要知道顧寶寧上的是濱城的法學院,那是大灣區發,和西塘這兒的內陸法可不是一個法係。
他還以為顧寶寧就這麼留在濱城再也不回來惹人煩了?!
另一頭梧桐路顧寶寧接過張全遞來的手機,朝手腕上嗅了嗅,問湯問程襯衫上的香水好不好聞?
“我出門也噴這個,咱們現在羊入虎口一個味兒了,長官還有什麼吩咐?”
湯問程聽他絮絮叨叨,“羊入虎口?濱城大學這麼教中文的?”
顧寶寧賤兮兮地和他拌嘴,“管這麼多呢老師?我家長就這麼教的,有問題找湯利置業小湯總。”
開著擴音未免有點不太注意,湯問程囑咐一句出門帶著張全後頗為正經問他:“[以後有機會]是什麼意思,寶寧?”
“以後有機會?問我這個乾嘛?”
“中譯中你翻譯一下這句話給你湯叔叔聽。”
湯萊嗤笑了幾下,顧寶寧這個隻會伸手要錢的蠢貨,他知道個屁!
顧寶寧稀奇,對著電話想當然地回,“以後有機會……就是沒戲的意思唄?”
這話他從小聽湯問程說過幾百遍了,門清兒。
湯問程瞭然於心地對著麵前的眾人笑了笑,這一屋子人加起來心眼兒還沒一個顧寶寧多,“聽見了?沒戲。”
莫名其妙被結束通話電話後顧寶寧聳聳肩,對著張全抱怨,“又是借我的嘴敲打人了,我聽著電話裡有湯萊的聲音,你最近去公司見著他了?他在湯利實習?”
張全隻匆匆見了湯萊一麵,連連點頭,“見了見了,謔,小萊少爺染了個頭,白金色,打眼得很!”
顧寶寧照著鏡子撥弄頭發聽到這句笑了,側臉看張全,“怎麼誰都是你少爺?”
張全撓撓鼻子,“哪兒是啊……就您一個,總不能隨口一張叫小萊?聽著跟夜總會裡倒酒的沒兩樣……”
顧寶寧大笑,說張全是人才,鏡子裡頭顧寶寧抓了抓頭發哼著歌唸叨,“學人精,人家東施效顰,他湯萊染頭。”
早八百年前西塘誰不知道夜裡跟燈泡似的一顆頭就是他顧寶寧?但小時候他不學好,天天惹是生非,緊接著就被湯問程扭送去濱城法學院了,沒法兒在西塘留下更多新聞。
張全看看時間說其實不早了,大下午的要去墓地得趕緊。顧寶寧眉頭皺起來,“我去清平墓地乾嘛?都跟我姐講一上午話了,也不怕把鬼給煩透了,真是……”
張全冷不丁一哆嗦,環繞整個屋子覺著陰森又聽顧寶寧念:“張全,姐夫那領帶是你挑的?你覺著好看?”
“隨手拿的……”張全遲疑了一會兒這麼回,難怪湯問程出門沒打領帶呢,原來是顧寶寧嫌棄,不讓。
顧寶寧又指著自己的臉問:“你覺得湯萊長得好?”
張全看他近在咫尺的臉,顧寶寧年年次次回來都是張全去機場接的,笑與不笑是兩副麵孔,在湯問程麵前和不在湯問程麵前又是兩副麵孔。
但這不妨礙他整張臉上寫著的矜貴,寫著的“易碎品,僅供觀賞”
張全搖頭,“沒法兒比,瞎子見了您都得晃眼,說哪兒來的神仙給了我三天光明?”
顧寶寧拍著他的肩樂,看來審美沒出什麼大問題。“行啊,跟著我學到了精髓,以後混出頭了補交學費。”
張全也樂,顧寶寧說自己能混出頭,那就是大大的保障了。加之審美總算是得到了顧寶寧的認可,“那現在這是去?”
時間還早,他約的人沒那麼急,“閒著沒事要不也去染個頭,給你洗洗眼看看西施。”
“咱們也染白的?要不要跟小湯總說一聲?”
“這也要報告?那我估計三天光明都沒了……就說你送我去洗個頭,等半天結果出來一金針菇就得了。”
張全想象了一下,小萊少爺還真的像金針菇,不太新鮮有點兒耷拉那種。
染個頭等了四個鐘,張全左思右想這要不要上報?橫豎湯問程寵顧寶寧寵得跟什麼一樣,大早上還慢條斯理剪指甲呢,遂給自己打強心針放一百個心,天塌下來多的是少爺扛。
車裡頭坐了半天,張全收了訊息開去店門口,遠遠望著顧寶寧了,米白上衣牛仔褲,正宗大學生的樣子,就是那顆頭不倫不類,耳廓隱沒在透著金的發絲間。
張全下車開車門,顧寶寧垂著眼睛打哈欠,聲音像不經意間掉落的彈珠,“坐得腰疼,遭罪,早知道不跟那金針菇較勁。”
張全從後視鏡裡瞧他閉著的眼睛心裡尋思著,不比不知道,顧寶寧坐後頭跟成仙了似的金燦燦、白茫茫,像太陽出來前的雪人,連叫醒他都像是一種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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