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定乾坤 第159章 舊影尋蹤
京州的春天來得快，幾場淅瀝的雨水過後，街邊的梧桐便迫不及待地抽出了嫩綠的新芽，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草木清香。
雲麓仙居內卻彷彿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外界的盎然春意似乎難以完全滲透進來，依舊保持著一種靜謐，隻是這靜謐之下，潛流暗湧。
客廳裡，李威剛結束與雷坤的通話，他放下手機，眉頭微蹙，看向坐在對麵沙發上正翻閱著一本古籍的林?。
「雷哥那邊有新訊息。」李威的聲音打破了寧靜，「是關於那個冒牌周文淵和集雅軒的。」
林?抬起頭，目光從泛黃的書頁上移開，落在李威臉上，靜待下文。
「官方的人暗中排查了集雅軒店主陳景的社會關係，沒發現什麼異常，就是個普通古玩商人，膽子不大，現在因為丟了那邪門碎片，整天提心吊膽。」李威繼續說道，「那個冒牌貨像是人間蒸發，線索到了南城老城區就徹底斷了。不過，雷哥動用了更高許可權的監控係統，交叉比對後，鎖定了一個可疑人物。」
「哦？」林?放下古籍，身體微微前傾。
「有一個穿著灰色風衣、戴著鴨舌帽的男人，在陳景收到那條約見你的簡訊前後，曾在集雅軒附近出現過多次，行為鬼祟。最後一次捕捉到他的清晰畫麵，是他進入南城『老棉紡廠』的廢棄廠區。」李威用手指在茶幾上虛劃了一下，「那裡是待拆遷區域，人員複雜，監控幾乎為零，是個藏身的好地方。」
「老棉紡廠……」林?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眼神銳利起來。這顯然是一條值得追查的線索。
「雷哥的意思，是派人先去摸摸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灰衣人，順藤摸瓜。」李威說道，隨即話鋒一轉，
「但他也強調，對方非常狡猾，這可能是另一個陷阱，讓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林?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對方接連失利，現在肯定如同驚弓之鳥。如果真是陷阱，必然佈置得更加周密。官方的人大規模行動，容易打草驚蛇。如果不是陷阱，隻是對方一個臨時落腳點，等我們的人趕到，恐怕也早已人去樓空。」
他看向李威，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威子哥，我想我們去看看。」
李威似乎早有所料，臉上並無意外之色，隻是確認道：「想清楚了？可能有風險。」
「總不能一直被動防守。」林?語氣堅定，
「而且，我有種感覺，那塊青銅殘片指向的秘密，以及對方為何如此執著於我，答案或許就藏在陰影裡，需要我們自己去找出來。這個灰衣人，可能是關鍵。」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們隻是去偵查，確認情況，非必要不動手。有師父給的隱蹤符，加上你我的能力，隻要足夠小心，應該沒問題。」
李威看著他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知道這少年已然成長，有了自己的判斷和擔當。他不再勸阻，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去。什麼時候動身？」
「入夜之後。」林?道，「白天目標太大。」
計劃既定，兩人便不再討論此事，轉而像往常一樣，一個繼續研讀古籍，一個擦拭保養隨身裝備，彷彿隻是準備進行一次普通的夜間散步。
然而，平靜的表麵下，獵手已然弓上弦，刀出鞘。
與此同時，京州城西，一家門麵不起眼，內部卻裝修得古色古香、收藏豐富的私人茶室內。
楚卿應一位自稱是「故人之後」的老者邀請，前來品茗。
邀請函是通過特殊渠道送達雲麓仙居的，措辭恭敬，提及了一些模糊的舊事，引起了楚卿一絲探究的興趣。
茶香嫋嫋，對麵坐著一位頭發銀白、麵容清臒、穿著中式褂子的老人，他精神矍鑠，眼神溫和中帶著曆經世事的通透。他自稱姓蘇，祖上曾與楚卿有一麵之緣。
「……家祖留下的手劄中曾提及，約莫百年前，曾在昆侖山麓偶遇一女子，風姿絕代，宛若謫仙，於雪崩之中揮手間救下數十人性命，隨後飄然而去，不知所蹤。」蘇老先生緩緩敘述著，目光落在楚卿那張與手劄描述中驚人相似的容顏上，帶著一絲敬畏與探尋，「手劄中繪有那女子的畫像，與楚仙子您……幾乎一模一樣。」
楚卿靜靜地聽著，端著茶杯的手穩如磐石，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隻有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深處，掠過一絲極淡的漣漪。昆侖……這個地名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但相關的記憶依舊被濃霧籠罩，無法觸及。
「蘇老先生今日邀我前來，不隻是為了講述這段祖上軼事吧？」楚卿放下茶杯，聲音清泠，直接問道。
蘇老先生笑了笑，笑容中帶著些許無奈和鄭重：「楚仙子快人快語。實不相瞞，近日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在暗中打探與『昆侖謫仙』相關的所有記載和傳聞，出手闊綽，目的性很強。老朽家族儲存的手劄副本，前幾日也險些失竊。我擔心……有人要對楚仙子您不利，或者，在追尋與您相關的秘密。」
他頓了頓，壓低了些聲音：「那些人，氣息陰冷，不似正道。楚仙子，您需多加小心。」
楚卿眸光微凝。果然，那些窺探她過去的「目光」，已經開始觸及更深的層麵了。連百年前的模糊記載都被翻了出來，對方下的功夫不小。
「多謝老先生告知。但我從未去過昆侖。」楚卿微微頷首，語氣依舊平淡，但那份清冷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意識到，圍繞在她身世的迷霧之外，已然伸來了更多不懷好意的手。對方不僅在調查林?，現在更是將目標明確指向了她遺忘的過去。這讓她心中那絲尋找答案的渴望，也變得愈發緊迫，同時也伴隨著一種隱隱的不安——她的過去，究竟隱藏著什麼，會引來如此多的覬覦？
夜色如期降臨，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驅散了部分黑暗，卻也投下了更多斑駁的陰影。
林?和李威換上了深色的便裝，收斂了氣息，同時啟用了楚卿給的隱蹤符，氣息瞬間變得若有若無。
兩人沒有開車，如同融入夜色的兩道影子，藉助城市的複雜地形和夜色掩護，向著南城老棉紡廠的方向潛行而去。
廢棄的老棉紡廠區占地頗廣，殘破的廠房如同巨獸的骨架，在慘淡的月光下矗立，雜草叢生，斷壁殘垣隨處可見，空氣中彌漫著鐵鏽、塵土和潮濕的黴味。
林?和李威在一處較高的廢棄水塔陰影中停下，仔細觀察著下方的廠區。
李威拿出微型望遠鏡，林?則悄然運轉算氣，配合天星羅盤，感知著範圍內的能量流動。
「三點鐘方向，原紡紗車間二樓，有微弱的能量波動，十分隱晦，像是刻意收斂。」林?低聲道，他的感知在突破三段和得到碎片滋養後，變得更加敏銳。
李威調整望遠鏡方向，凝神觀察了片刻，點了點頭：「有微光，應該是燭火或低瓦數燈泡，窗戶用木板封住了，但縫隙有光透出。門口和樓梯口的灰塵有近期被破壞的痕跡。」
目標確認！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打了個手勢。李威如同靈貓般率先滑下水塔，利用雜草和廢棄機械作為掩護，悄無聲息地向著紡紗車間靠近。
林?緊隨其後，靈犀步與流光遁影交替使用，身形在陰影中飄忽不定，完美地避開了所有可能存在的視線和感應點。
來到車間樓下，一股更濃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李威打了個手勢，示意林?留在外麵策應，自己則如同壁虎般，沿著外牆破損的管道和窗沿，悄無聲息地向二樓那個有光亮的視窗攀去。
林?屏住呼吸，算氣凝聚，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同時天星羅盤的感知牢牢鎖定著二樓的那個房間。
李威的動作極快，不過幾個呼吸間，便已貼近了那個被封住的視窗。他小心翼翼地透過木板的縫隙向內望去——
隻見昏暗的燭光下，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背影正坐在一張破桌子前，低頭擺弄著幾件形狀古怪、散發著微弱邪氣的法器。桌子上還攤開著一張地圖，上麵用紅筆標記了幾個點。
然而，就在李威準備進一步觀察時，那灰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猛地回過頭！
燭光映照下，那是一張蒼白而陰鷙的臉，眼神銳利如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冷笑。
「既然來了，何必鬼鬼祟祟？」
一個沙啞的聲音，如同夜梟啼叫，清晰地傳入了窗外李威，以及樓下通過靈識共享感知到這一幕的林?耳中。
他們被發現了！
幾乎在灰衣人話音落下的同時，數道陰冷而強大的氣息從四麵八方驟然升起，如同無形的鎖鏈，瞬間纏繞、鎖定了李威和林?的位置。
陷阱！
這果然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
而且，對方早已張網以待，隻等他們自投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