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定乾坤 第4章 祠堂裡的怪狀

    祠堂的門檻很高，林?跨進去時，一股混雜著草藥、汗臭和腐味的氣息撲麵而來。

五個孩子躺在臨時搭起的門板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小臉燒得通紅，嘴唇卻泛著青紫。

其中一個穿花布衫的小女孩正抽搐著，雙手在空中亂抓，指甲又黑又長，在自己胳膊上抓出幾道血痕，旁邊守著的婦人哭得肝腸寸斷，卻不敢上前拉。

「半仙來了！」有人喊了一聲，祠堂裡的人齊刷刷轉過頭，眼裡又驚又怕。

爺爺沒理會眾人的目光，徑直走到門板前，彎腰看了看那女孩的眼睛。女孩的瞳孔縮得像針尖，眼白上布滿血絲，看見爺爺時突然咧嘴笑了，笑聲尖利得像指甲刮過玻璃：「又來一個送死的……」

林?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來，下意識摸向褲兜裡的穀子。書上說能避邪，也不知道撒一把管不管用，他心想。

爺爺忽然沉聲道：「李老三，去燒三捆艾草，繞著祠堂門口燒，煙要往裡頭飄。」

被點到名的漢子愣了愣，趕緊應著跑出去。爺爺又轉向李大叔：「把孩子們兜裡的紅花全掏出來，找個黑布包好，彆讓人碰。」

「欸！欸！」李大叔手忙腳亂地去翻孩子們的衣兜，果然從每個孩子兜裡都摸出幾朵紅花，花瓣黏糊糊的，像沾了血。

爺爺從荷包裡摸出那三枚舊銅錢，往地上一撒。銅錢在青磚地上轉了幾圈，穩穩地立住。

「哼！」爺爺冷哼一聲。

「啪嗒」，伴隨著爺爺的聲音，三枚銅錢像是懼怕某種力量般齊刷刷倒下，一字排開，都是背麵朝上。林?看得心頭一緊——他記得書中第一頁邊角有行小字，寫著「三陰皆現，邪祟纏身」，是為「大凶」之兆。

「這花，不該摘啊。」爺爺盯著銅錢，聲音裡聽不出情緒，「崖下是不是有座老墳？」

祠堂裡瞬間安靜下來，一個白鬍子老頭顫巍巍地開口：「是……是有座，幾十年沒人管了，聽說以前是個種桃樹的老漢，最愛養些奇花異草，死的時候囑咐把那些花跟他葬在一塊兒。前陣子村裡幾家嫌清理豬圈麻煩，趁雨夜往崖下潑了不少糞水……」

「糊塗！」爺爺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急躁，「那老漢生前護花如命，死後魂魄就附在花上，你們往他墳上潑臟水，他能樂意？孩子們摘的花，是他貼身養的，那是他的念想！」

林?站在一旁，總覺得爺爺這副咋咋呼呼的樣子有點假，跟平時的爺爺很不一樣。上次胖嬸找狗時，他也是這副「不靠譜」的神態，可每次都能說到點子上，倒像是故意演給旁人看的。

「那……那咋辦啊半仙？」李大叔急得團團轉。

爺爺從懷裡摸出個小布包，裡麵是曬乾的桃葉和幾塊桃木片——是林?小時候折的桃枝曬的，爺爺當時說「柴火都嫌它硬」，卻一直收著。

「把桃木片磨成粉，混著艾草灰，給每個孩子灌一勺。」他又掏出五枚新銅錢，遞給林?，「去，給每個人床頭壓一枚，要正麵朝上。」

林?接過銅錢，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時，手心忽然有點發熱。他走到第一個孩子的門板旁，剛把銅錢放下，就看見那孩子身上好像有團灰影抖了一下，抽搐竟真的輕了些。

是眼花了吧，他想。

就在這時，最裡麵那個原本安靜躺著的男孩，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坐了起來！他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屋頂，彷彿那裡有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吸引著他的注意力。不僅如此，他的聲音也變得異常詭異，又粗又啞，就像是從幽冥地府傳來的一般，讓人毛骨悚然。

「還我花來……還我花……」男孩一邊唸叨著，一邊突然像發瘋似的，猛地朝林?撲了過來！他的動作迅猛而突兀，讓人猝不及防。尤其是他那一雙黑長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直直地朝著林?的臉抓去！

「啊…」林?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魂飛魄散，他本能地想要往後躲閃，然而身體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就在這驚心動魄的瞬間，一道身影如閃電般出現在林?身前——竟然是爺爺！

隻見爺爺手中的煙袋鍋子如同長了眼睛一般，「咚」地一聲，準確無誤地敲在了男孩的頭頂上。這一擊看似並不重，但卻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男孩就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擊中了一樣，「嗷」地慘叫一聲，然後像斷了線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倒回了門板上。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男孩倒在門板上後，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而且抽搐的幅度越來越大，彷彿他的身體正在遭受著巨大的痛苦。更可怕的是，他的嘴裡開始不斷地吐出白沫，那白沫順著他的嘴角流淌下來，看上去異常惡心。

「邪性！太邪性了！」圍觀的人們驚恐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自主地向後退。

「念你初犯，並非有意害人，本想放你一馬，收了花，速速離去！若執迷不悟，就休怪本尊滅你輪回！」爺爺厲聲道，聲音裡蘊含著不容抗拒的意味。

轉過頭，發現林?正呆呆的看著他，爺爺用口型說「嚇唬嚇唬它！」。然後一臉「慌張」，手忙腳亂地往男孩嘴裡塞桃木粉，對周圍的人說：「快！按住他！這是被那老漢纏上了！」

纔不是！他剛剛明明看到那個黑影瑟縮成一團，消失不見了。

林?凝視著爺爺顫抖的手，心中的疑惑愈發深沉——這老頭，究竟隱藏著什麼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