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定乾坤 第45章 礪刃

    暮色徹底吞沒了山穀。

自那絲陰冷的波動消散後，穀內重歸寂靜，但一種無形的張力卻彌漫在空氣中。

林?不再演練法訣，而是靜立在院子裡，嘗試將自身感知如同蛛網般向穀外延伸，竭力去捕捉那已不可聞的餘韻。

楚卿並未回屋，她不知何時已悄無聲息地來到林?身側不遠處，負手而立，遙望著漆黑一片的密林，宛若一尊守護山穀的玉雕。

「不必徒勞。」她的聲音清冷地劃破寂靜，「氣息已絕，追蹤不及了。」

林?收迴心神，略有不甘：「師父，我們真的隻能在這裡等嗎？」

「等，並非無所事事。」楚卿側過頭，月光灑在她毫無波瀾的臉上，「敵暗我明，一動不如一靜。況且，你的『刀』，還不夠快。」

她的目光落在林?身上，彷彿能穿透他的身體，看到他氣海中那澎湃欲出的算氣。「你積蘊已足，缺的並非力量，而是將其化為殺伐利器之法。平日修煉，重『生』輕『殺』，重『守』輕『攻』。然世間邪祟，不會與你講道理。」

林?心神一凜，屏息凝神：「請師父指點。」

楚卿並未傳授新的法訣，隻是抬手，指尖凝聚起一點微弱的青白光暈，與那日救治孩子時同源，卻散發出截然不同的氣息——不再是溫潤生機，而是一股銳利至極、冰寒刺骨的鋒芒。

「看好了。」她聲音落下的瞬間，指尖輕輕向前一點。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隻見前方數丈外，一片憑空飄落的樹葉，無聲無息地從中裂開，斷口光滑如鏡。緊接著，後方一株堅韌的古竹之上，悄然浮現一道深達寸許的切痕，彷彿被無形的利刃劈過。

整個過程，沒有浩大的聲勢，隻有極致的內斂與精準，對力量的掌控已入化境。

「生機可化殺伐，算氣可凝鋒芒。關鍵在於『凝』與『控』。」楚卿散掉指尖光暈，「你力已足，便從『凝』開始。將你的算氣，不再視為奔流之水，而視作百煉之鋼，千錘百煉，去其蕪雜，凝其一縷，無堅不摧。」

接下來的日子，林?的修行內容陡然一變。

楚卿不再讓他擴大感知範圍，反而要求他將所有算氣極力壓縮於氣海一點，反複錘煉，直至將其凝聚成一道細若發絲、卻重若山嶽的銳氣。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澎湃的力量稍有不慎便會失控反噬，每一次嘗試都如同在懸崖邊走鋼絲。

但他根基打得無比紮實，心性又經過磨礪，雖屢屢失敗，氣海震蕩，經脈刺痛，卻總能咬牙穩住，一次次重新開始。

他忘卻了穀外的紛擾，全身心沉浸在這種危險的錘煉之中。汗水浸透衣衫又被他運轉算氣蒸乾，如此反複。

第五日深夜。

林?盤坐於溪邊，周身氣息內斂到了極致。忽然，他並指如劍，緩緩向前刺出。

指尖前方，空氣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異常尖銳的嗡鳴！一道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扭曲波紋一閃而逝。

嗤！

溪流對岸一塊鵝卵石上，驟然出現一個細小的孔洞，深不見底，邊緣光滑，彷彿被極細的鐳射穿透。

林?緩緩收指，睜開眼睛，看著那孔洞，長長籲出了一口氣，眼中難掩疲憊，卻更有一絲銳利的精光閃過。

成功了！雖然隻有一絲，且消耗巨大，但這無疑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第一縷「鋒芒」。

竹屋窗前，楚卿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微微頷首，隨即悄然隱沒於黑暗之中。

林?看向自己的指尖，又望向穀外無邊的黑夜。

風暴或許仍在醞釀，但他手中的「刃」，已初具雛形。

他很好奇，當這積蓄已久的水庫終於開閘，將這新磨礪的鋒芒裹挾其中，傾瀉而出時，將會是何等光景。

體內的算氣再次奔騰起來，似乎也在渴望著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