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定乾坤 第8章 後山迷霧

    午後的日頭被層層疊疊的樹蔭篩過，落在身上隻餘下斑駁的涼意。林?跟著爺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後山走，腳下的腐葉軟塌塌的，發出窸窣的聲響。

越往深處，周遭越是寂靜，連慣常的鳥鳴蟲叫都稀少了，隻剩下風吹過古老樹冠的低沉嗚咽。空氣裡那股若有若無的、混合著腐土和某種奇異腥甜的氣息越發濃重。

林?心裡揣著事，目光不時瞟向前麵的爺爺。男人五十多歲的年紀，身形依舊精乾，腳步沉穩，他用隨手撿來的樹枝撥弄著路上的枯葉，彷彿對這崎嶇山路熟悉得很。隻是平日裡總是微微佝僂著背，臉上堆著笑，將那副精明強乾深深藏了起來。此刻，在這無人深山裡，他挺直的脊背和那雙銳利掃視四周的眼睛，卻讓林?感到一種陌生的壓迫感。

「跟緊點，這路滑。」爺爺頭也不回，聲音在山林的空寂中顯得格外清晰，打斷了他的思緒。

「嗯。」林?低低應了一聲，壓下心頭的紛亂。他總覺得越往裡走，周身越是發冷，後頸的寒毛都微微立了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像無形的紗布，一層層裹纏上來，讓人呼吸都有些發緊。

爺爺的腳步在一處相對開闊的坡地停下。地上有明顯的翻動痕跡，十株新栽的桃樹苗圍成一圈，中間是燒儘的紙灰和幾個空酒碗。

「瞧見沒？」爺爺用樹枝指了指，「心誠則靈。那老家夥收了香火，收了歉意，自然就安分了。」

他的語氣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尋常小事。但林?卻注意到，爺爺的目光並未在桃樹圈停留多久，反而銳利地掃向四周，尤其是更幽深的密林方向，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眼神裡沒有恐懼，卻有一種極深的……警惕和不耐，彷彿看到了什麼惹人厭卻又不得不避開的麻煩，生怕被其纏上。

「走吧，藥材還在前頭。」爺爺轉身，不再看那桃林，領著林?偏離了主路，踏上一條幾乎被荒草淹沒的小徑。

這條路愈發難行，周圍的景象也變得古怪起來。樹木越發高大蒼老，虯結的枝椏扭曲盤繞，像蟄伏的怪異活物。一些岩石上生著墨綠色的厚苔，形態詭異。林?甚至覺得，暗處彷彿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可凝神看去，又隻有晃動的陰影。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自學習《乾坤策》後，他總感覺體內時不時的傳來一絲微弱感應——此刻也變得活躍了起來，在他心口處微微發熱，帶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心悸。

爺爺的腳步慢了下來，變得更加謹慎。他不再用樹枝隨意撥弄草叢，而是時不時停下，眯著眼，似乎在感知著什麼。有一次，他猛地抬手攔住林?，目光凝肅地盯著前方一叢茂密的灌木。

林?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初時什麼也沒發現，隻覺得那處的陰影似乎比彆處更濃重些。但很快，他感到一絲極細微的、陰冷的波動從那裡傳來，讓他心口那點熱意猛地一滯，渾身泛起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