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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帝行 第四十二章 骨肉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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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今世界,浪回峰頂。

邢婉怡注入兒子神魂之內的銀色光芒正徐徐修複古刑梟幾儘湮滅的神魂,破損過半的殘敗肉體雖然停止了潰散,但修複的速度卻極為緩慢,遠遠不及此前受劫後恢複的速度。

由於此次劫罰最後產生的詭異變化,其威能以不可以常理度之,古刑梟體內的各種力量神通儘皆被打散擊潰,變的七零八落,因此他的生滅之力在此刻的作用收效甚微,但至少穩住了傷情,尚有存絲絲修複的跡象,而山河鼎亦被打落塵埃,靈氣潰散,黯淡無光,被一堆碎石粉塵所掩埋。

銀光散去,邢婉怡額頭中心的那道劍紋徹底黯淡下來,她此時的氣息飄忽不定,動蕩不安,就連頭頂的魂冠與背後都武曌命輪都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散去似的。

“我體內的封印之力過於強大,今日若非眼見梟兒幾儘身死,急怒之下將封印衝開一絲縫隙,方纔可以動用力量將這孩子從鬼門關中拉回來,那封印的縫隙隻能持續短短的一刻鐘,而我此刻的狀態也維持不了多久,再難將剩餘戰紋的力量轉接於梟兒,況且……”

想到此處,邢婉怡再次抬頭望向頭頂的天空,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娘!好……痛!”

一聲輕吟將邢婉怡的視線轉回古刑梟身上,猛然回頭後,看到自己的孩子睜開了雙眼,頓時淚水如洪湧出,壓抑許久的情緒也在此刻徹底爆發。

“梟兒!嗚嗚……對不起……嗚嗚嗚……”

將古刑梟緊緊地抱於懷中,淚水模糊了雙眼,任憑內心複雜的情緒肆意地宣泄,悲憤、擔憂、自責、愧疚……一係列令人崩潰的意念湧上心頭,同時,緊繃的神經也在此刻鬆弛下來,壓在心口最為沉重的那塊巨石也一同放下……

被淚水打濕了臉頰,感受到娘親不住顫抖抽泣的身體,古刑梟雖然渾身劇痛,但卻未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因為母親的懷抱實在是太溫暖了,溫暖到自己雖然承受著無比的傷痛都不願打斷的地步。

“娘親!好暖,真的好溫暖!”

再次聽到兒子的聲音,沉浸在悲痛與悔恨之中的邢婉怡頓時轉醒,收拾好心情,抹去眼角的淚水,玉手輕撫古刑梟的臉頰,滿眼心疼地看著轉醒的兒子。

“都是為孃的不是,吾兒受苦了!”

“娘,你好美啊!”

看著眼前這宛如天女一般的母親,古刑梟心裡充滿了疑惑,這是自打他從孃胎出世至今都未曾見過母親如此的容貌,再回想其昏迷前那道霸絕強勢的身影淩空降臨,那份疑惑便更為濃烈。

“母親有故事!”

“梟兒,你可曾見到你爹?其他長老是否安好?”

提起古逸塵,古刑梟頓時悲從心起,雙目充血,好不容易安穩下來的神魂立時動蕩不已,一口血漿自其口中咳出,如此這般,嚇得邢婉怡花容失色,趕忙運功安撫兒子。

“梟兒莫急!嚇煞為娘了……”

“娘親!父親他……”

“你爹他怎麼了?”

邢婉怡心中突感不祥,雙目緊緊地望著懷中的古刑梟,靜待其說出的結果。

“父親他……被歐陽正德以魔劍穿心,打落山崖了!”

兒子的言語仿若晴天霹靂,邢婉怡頃刻間感到天旋地轉,麵色煞白至極,半坐的嬌軀不住地再次顫抖起來。

“都怪孩兒,廢體難修,連累了爹爹,他是為了救我才被打下山崖的,如今生死未卜,都怪我!爹他……已經……嗚嗚……”

聽著懷中兒子的自責,邢婉怡腦中回想起與古逸塵相識至今所曆經的過往種種,抱著古刑梟的手臂不禁加重了幾分力道,如此有觸動了兒子的傷體。

劇痛襲來,疼得古刑梟正要悶哼出聲,卻見母親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仰頭望天,並未表現出過度的悲傷。

“不會的!他不會被這區區劫難所壓到的,曾經那樣慘絕人寰的經曆,苦痛猶勝地獄的折磨,都未曾將他擊倒壓垮,如今也不會,他不會有事的。”

彷彿在闡述一件稀鬆平常的事實一般,邢婉怡語氣柔和切堅定,不僅是對丈夫的信任,更是對彼此那段不堪往事的緬懷。

而與古逸塵之間,夫妻二人在一次偶然機遇中,產生了可以互相感應彼此生死的特殊能力,此刻並沒有感受到古逸塵身亡的訊息,因此,邢婉怡把握十足的認定古逸塵並未隕落。

感受到母親言語中平靜而堅定的情緒,古刑梟還以為是其傷心過度,一時不能接受父親跌落懸崖殞身的訊息,這纔出言否定,此般卻也符合常理。

“娘親莫要傷心過度,那傷害父親的執刀劊手歐陽正德已被孩兒就地淩遲,而此次策劃屠戮吾族的背後黑手孩兒也定然不會放過,娘親放心,待到孩兒日後有所成就,必然要這始作俑者血債血償!”

聽著兒子的寬慰話語,感受到其超出年齡的成熟心智,邢婉怡不禁流露出一絲寬慰與安心的笑容,滿眼疼愛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孩子。

看著母親愈發“詭異”的笑容,古刑梟生怕其悲急攻心,隨即將此前渡劫的種種講給母親聽,期望分散其悲痛。

聽著兒子滔滔不絕的敘述,邢婉怡由衷地感到欣慰,她是多麼希望能陪著兒子長大成人,但是往往事與願違……

短暫的一刻鐘彷彿彈指一間,邢婉怡天女般的妝容開始逐漸褪去,慢慢恢複到了以往的溫婉樣貌,額頭上那枚九劍花冠印紋表麵的裂痕悉數被癒合,整個印紋也在其恢複平凡之身之際,隱沒不見。

從邢婉怡救下兒子到母子二人互訴衷腸的短促過程中,古刑梟破敗糜爛肉身也緩慢地煥發出點點新生,神魂漸複,祖經星雲也恢複運轉,瀚宇星輝般的光暈徐徐揮灑溢位,宛如水流一般注入主人的身體各處,啟用了所有細胞的活性,使之生機漸複,體內孕育的各項神通也在這股複蘇的勃勃生機的促進下緩緩運轉起來。

經過此次異常的天劫洗禮,古刑梟體內的各種異能以祖經星雲為中心樞紐,形成了一套連貫的自我修複體係:霸道之力大肆掠奪體外的天地靈力入體;氣旋內丹煉化靈氣為內力,於各大經脈往複迴圈,為肌體提供必要的能量與生機;生滅道生之力由弱變強,迅速發揮出其變態的恢複能力,修複受損的肉身組織。

很快,古刑梟殘損的肉體便以驚人的速度恢複起來,損毀的左邊頭頂、雙腳、胸口與肚腹上的血洞,都生出了骨肉精血,奇妙無雙,令人咋舌!

而令古刑梟最為驚訝莫名的卻是那絕咒異蟲,在此過程中竟然突出血氣,滋補其寄生的心臟,要知道,如此異種乃是以采自萬族老祖的精血之力,融合之後配以絕世凶咒方纔可以施展而出的禁術,而其現出之後,一直都是以古刑梟的血肉精魂為養料生存,如今在宿主幾儘危絕之際竟然做出反哺之舉,著實令人驚歎,妙不可言。

如此情況與曆屆絕咒的描述有所出入,由此可見,古刑梟體內的絕咒異蟲似乎發生了某些莫名的變化,這對於古刑梟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福禍難測……

親眼見到兒古刑梟破敗的肉身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修複,邢婉怡起先略為震驚,隨後眼中異彩連連,驚喜無比,看著兒子這恐怖的恢複速度,悲慼的心情頓時好轉許多。

發覺自己的肉身恢複大半,古大少登時停止了喋喋不休的陳述,雖然依舊有劇痛傳來,相較之前卻是容易隱忍了許多。

“娘,你看孩兒恢複起來了,不會有事的,您儘可放寬心,我還有很多問題想要……”

“梟兒!”

不待古刑梟說完,邢婉怡便出聲打斷了他的問話,隨後麵色微轉,捎帶嚴肅的對著古刑梟說到:“梟兒,接下來娘親所說的每一話,你都要一字一句地銘記在心裡,能做到嗎?”

感受到母親言語中的肅然之氣,古刑梟錯愕了片刻之後,便斬釘截鐵地鄭重點頭道:“能!”

“好!我兒如此,娘心甚慰!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古逸塵與邢婉怡的兒子,今後你要隱姓埋名,換個身份生活,若是遇到任何與聖、神、魂三族有點滴關係的人或事物,都不要與之發生半分的牽扯,知道嗎?”

雖然明知邢婉怡所說之意,但古刑梟還是莫名有些慌亂,他似乎感覺到了母親的異常,這種交代後事般的囑托令他深深地感到焦慮……

“您這是要離開孩兒了嗎?您不要梟兒了嗎?”

“傻孩子,娘親怎麼捨得你啊!隻是這世上美滿之事多有磨難,經曆的越多,感受就越深,縱使千難萬險,隻有一息尚存,便是有圓滿的一天。”

知道母親有難言之隱,古刑梟也是收斂孩童心緒,讓自己恢複冷靜理智的一麵。

“嗯!孩兒謹記母親教誨!”

“除此之外,遇到刑氏一姓的宗族門人也儘量與之保持距離,切勿有所交集,我與你爹確是有些許隱秘,不足與外人道明,多年前的因果如今也當是了卻了,而你成長的速度也超出我的預料之外太多,你想要知道的事情等你達到對應的境界自會知曉,這枚元戒存有我和你爹畢生積累的資源,你收好。”

接過母親遞來的元戒,古刑梟發現這枚元戒與其收進山河鼎內的那枚父親贈予的元戒互為一對,將之收好,古刑梟內心卻沉悶非常,因為他有種不祥的預感壓上心頭。

“這是一枚‘炁文符籙’,也叫炁符,是修士夢寐以求的無上至寶,就連帝級強者也會眼紅搶奪,它曾挽救我和你爹於絕境,其蘊含的秘力似乎與眾不同,超乎尋常,若是你能成為武者便將其煉化吸收,如若不然便將其妥善保管,千萬不要讓他人知曉,無論是誰,切記!”

撐開右手,一枚形似龍蛇盤繞的符文映入眼簾,其上有秘力散溢,伴有濃烈的先天之炁,兩者互動相融,扭曲了空間與光線,令人無法分辨其中符文樣貌,摸不透其隸屬何種炁符,正常的炁文符籙一辨可知文樣與種類屬性,與之大不相同,一探究竟不可,實屬怪異。

“我不要!你和爹爹為什麼不用它?要是有它在,或許爹他就不會……”

“唉!不是爹孃不願吸收這道炁符,而是無法煉化,至今我們都未曾悟透其中奧秘,雖被其所救,但卻也再難得益於它,收下吧,娘和你爹所留不多,這就算我們留給我兒的一絲念想吧!”

麵對外界被奉為至寶,動輒就會引發血災的炁符,古刑梟眼中卻被視若無物,連眼皮都未抬一下,無奈之下,邢婉怡拉過古刑梟的右手,欲將掌心那枚炁符強塞給他。

就在炁符接觸到古刑梟手掌的一刻,竟然自發融進了他的掌心,隨後任憑古刑梟奮力搖晃手臂都還是叫嚷呼喚,都再無動靜。

“娘!這該不會是什麼妖術或魔物吧?會不會有毒?會不會是那個老妖怪為了轉世弄得障眼法,誆了您跟老爹,這要是奪我魂魄,占我軀體,那該怎麼辦?娘!您倒是說句話呀……”

這突然轉變的畫風,弄了古家主母母一個措手不及,聽著兒子好似機槍掃射,連珠炮發的嘴炮式問話,邢婉怡滿臉黑線,隻能粗暴地打斷古刑梟十萬個會不會,強行切換回之前的畫風。

“你這孩子,那好歹是救過你爹孃幾命之物,怎能如此調侃?當真不像話!”

“孩兒知錯,孩兒隻是不想您太過傷感,還請娘親見諒。”

被古刑梟這麼一鬨,氣氛著實輕鬆了許多,正欲訓斥其頑劣的邢婉怡,忽然轉頭再次看向空中,似乎心有所感,臉色霎時蒼白下來。

“梟兒!切記娘親的話語,不要想著複仇,活下去纔有希望,明白嗎?”

回過頭來,猛然抓住古刑梟的雙手,邢婉怡目不轉睛地大量起眼前的兒子,自知再不多看看就再沒有機會了,眼角淚光湧現,語氣柔和地說到:“吾兒天生神姿,承天地之命,身負大氣運,註定命途多舛,為娘之前為你卜命一卦,卻未得三界六道中有你一絲運理命數,雖然一片混沌遮蓋,但娘卻可以感知到,我兒絕不似那早夭短命之相,答應娘,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一定!”

“娘!您這又是怎麼了?有您在梟兒才能平安長大,您不要離開孩兒啊!”

牢牢抱住娘親,古刑梟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邢婉怡一切異於平常的舉動令其感到了深深的恐懼,不禁渾身顫抖起來。

前世不可得,今生難得卻短暫的骨肉親情,這是古刑梟比任何事物都要看中的至真之物,難能可貴,母親去勢已明,這對他來講無疑是最為恐懼之事。

“傻孩子,娘親也希望能陪在你身邊,看著你快快樂樂,建健康康地長大成人,你知道嗎?娘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下去,那該有多好啊!”

摟著在其懷中不住顫抖嗚咽的古刑梟,邢婉怡仿似有說不完的話語,說著說著便雙眸朦朧,淚如雨下……

哢哢哢!

一陣旱天驚雷突然響徹天地,浪回峰上空毫無征兆地颳起了陣陣颶風,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裂開一道裂口,刺目的金光自裂口中疾速照射而下,將母子二人籠罩其中。

“奉祖承運,天女當歸!”

一道宏大之音如宣讀聖旨一般,響徹雲霄,回蕩山穀,隨即一陣猛烈的吸附之力驟然爆發,欲將二人一同拽入那道裂縫之中。

危機時刻,邢婉怡彷彿早有準備一般,用儘全力將古刑梟猛力推送出去,隨後將一道咒印打入兒子跌落之處的地麵,自身借力騰空反被吸力快速吸扯而上。

咒文落地,陣陣土黃色的陣紋忽起,形成道道鎖鏈將古刑梟牢牢捆縛於地,一道同色光罩將其護禦其中,隨後無數岩石飛速組合,形成層層護盾將光罩包裹起來,任憑那吸力強勁,也無補於事。

“不要啊!娘!不要離開我啊!”

“記住!你爹沒死,娘亦不會有礙,切莫急於複仇!所有的一切答案娘都已給你,等你境界相符,自會知曉,千萬要記住娘所說過的每一句話,記住……記住……”

“不要啊!娘!”

最後一塊岩石堵上之後,母親的身影亦被吸進了那道裂縫之中,而古刑梟也被陣法掩埋,再無響動……

伴隨著邢婉怡消失的身影,天空中的那道裂痕卻金光大盛,吸力激增,似乎要將古刑梟所在區域連同陣法帶人一塊拿下。

眼看那搖搖欲墜的陣法即將被拔地而起,一股蓋壓天地的空前偉力突然顯現,迅速向著那道裂痕鎮壓而去。

來自九黎域外的力量終是逃不過這方天地秩序的排斥,被天道法則之力乾擾,那施展隔世抓人的幕後大能也不得迅速抽手,脫離九黎域地界,以免被天道鎖定滅殺。

天空中的那道裂痕逐漸彌合,雲層散去,露出了碧藍如洗的萬裡晴空……

心之所依,雙親難留,何其神傷,

目之所及,至親不在,已然遠去,

最是難分,骨肉相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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