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委托簿 第104章 倒轉的指標
霜層在懷表表殼上蔓延,細密如蛛網,覆蓋了銅質邊緣。丁浩的手停在半空,掌心那道冷痕尚未消退,麵板下彷彿有冰流緩緩穿行。他緩緩收回手,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能量逆衝後的滯澀感——就像電流反灌入神經。
沈墨盯著那層霜,壓低聲音:“它在反應什麼?”
丁浩沒答。他從布包裡取出玉片,用黑布層層裹住,再將布包貼著掌心按了按。寒意立刻減弱,像是被某種頻率隔絕。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重新伸向懷表,這次隔著布包輕觸表殼。
霜麵輕微震顫,沒有進一步擴散。
“它不是在防禦。”丁浩說,“是在輸出。每一次倒跳,都在釋放一段資訊。”
沈墨立即調出平板,翻出剛才的錄影回放。懷表秒針倒跳三格的瞬間,第七隻座鐘分針微動,霜層同步擴張。他放大幀率,逐幀檢視:“間隔1.2秒,節奏穩定。這不是故障,是程式。”
丁浩點頭:“它在播。播一段被封進金屬裡的東西。”
他退後一步,從內袋取出香灰罐,撒出一圈灰線,將書桌圍住。點燃一支無香檀芯線香,煙升起,立刻扭曲成逆旋小渦,隻在懷表上方盤旋。其他鐘表上方,煙流筆直。
“能量場依舊鎖定它。”丁浩說,“但剛才的爆發耗損了什麼。現在它變弱了。”
沈墨蹲下身,開啟隨身工具箱,取出高速攝影儀,架在三腳架上,鏡頭對準懷表表盤。除錯焦距,開啟連續拍攝模式。
“等它再倒跳一圈,我要看清表盤接縫處有沒有光投。”
丁浩站在一旁,手指仍隔著布包貼在玉片上。他閉眼,感知那股逆向流動的場域。不像上一次那樣狂亂,反而呈現出某種規律性的脈動——像心跳,但節奏錯位。
“來了。”他忽然睜眼。
懷表秒針發出清脆的‘哢’聲,再次逆跳一格。
高速攝影儀自動觸發連拍。
沈墨立刻調取影像。放大,逐幀推進。在秒針完成倒跳的瞬間,表殼與表盤的接縫處,一道極細的暗光閃過,持續不足0.01秒。緊接著,一個數字輪廓浮現:1。
下一格倒跳,9。
再下一格,2。
“1920。”沈墨念出,“生產年份。”
但緊接著,第四次倒跳時,投影變了:-7-
他皺眉:“型號檔案裡沒有這個編號。所有1920年產的‘辰光’係列,序列號都是五位純數字。”
丁浩盯著那道暗光:“它不是在顯示時間。是在傳遞資訊。每走一圈,吐出一個字元。”
“可為什麼是‘-7-’?”
丁浩沒回答。他重新點燃一支線香,將香灰均勻鋪在桌麵,形成一個環形陣列,把懷表置於中央。他取出備用棉簽,蘸取之前收集的金屬粉末,輕輕灑入灰環。
煙流立刻改變軌跡,逆旋速度加快。
“它在回應香灰的頻率。”丁浩說,“我在模擬它內部的能量節奏。”
沈墨盯著攝影儀螢幕,連續捕捉數字。第五圈:1;第六圈:9;第七圈:2;第八圈:0;第九圈:-7-;第十圈:3;第十一圈:5;第十二圈:0。
“1920-7-350?”沈墨念出,“不像序列號,也不像日期。”
丁浩卻盯著“-7-”:“7月7日。三十年前的懸案,是那天發生的。”
沈墨猛地抬頭:“你怎麼知道?”
丁浩沒解釋。他閉眼,將玉片貼於耳後,借其調頻功能引導意識探入能量場。這一次,他不再深入,而是停留在表殼表層,捕捉最外層的波動。
玉片裂紋中,模糊浮現出‘陳立誠’三個字。
丁浩睜眼,呼吸微滯。
“陳立誠。”他低聲念出。
沈墨立刻撥通警局內網,申請調閱三十年前“古鐘坊縱火案”嫌疑人檔案。許可權受限,係統提示需上級審批。
“我走程式。”沈墨說,“你那邊還能再試一次嗎?”
丁浩搖頭:“一次已是極限。玉片在共振,再強行探入,可能反噬。”
他將玉片收回布包,轉而取出香灰罐,在桌角重新布陣。這次他將棉簽上的粉末均勻撒開,點燃線香,讓煙流緩緩覆蓋整個灰麵。
香灰上開始斷續浮現數字:807.07、950.07、1120.07……
沈墨盯著記錄本:“全是小數點後‘07’結尾。這不是巧合。”
丁浩盯著灰麵:“07,是日期。金額,是交易記錄。”
“死者在記賬。”沈墨聲音低沉,“用懷表,記一筆三十年前的債。”
丁浩忽然抬手,示意安靜。
香灰中,最後一組數字正在浮現:1207.07
他屏息。
數字成型的瞬間,懷表秒針猛地一震,停滯不動。
霜層自表殼邊緣迅速擴散,爬過底座,蔓延至桌麵接觸麵。香灰環在霜氣觸及的刹那,顏色由灰轉黑,隨即碳化,碎成粉末。
線香熄滅。
沈墨迅速關閉攝影儀,取出證物袋,將懷表小心封存。他抬頭看向丁浩:“它停了。”
丁浩沒動。他盯著自己剛才布陣的手指,指尖殘留著一絲極淡的冷意,像是被什麼東西擦過。
“它完成了。”他說,“從12:01開始,到1207.07結束。它把最後一筆賬記完了。”
沈墨翻開記錄本,將所有數字按順序排列:807.07、950.07、1120.07、1207.07。他輸入金融模型,分析波動規律。
“不是市場價。”他低聲道,“是贖金。每一筆,都比前一筆高,增幅固定在143.00。像是分期支付。”
丁浩忽然問:“懸案檔案,調出來了嗎?”
“剛拿到。”沈墨點開加密檔案,“嫌疑人陳立誠,當年被指控縱火殺人,證據不足釋放。三個月後失蹤。檔案備注:與死者陳文昭為同族遠親。”
丁浩沉默片刻:“不是遠親。”
“什麼?”
“玉片顯示的名字,和死者同姓。同族,可能是同支。”
沈墨盯著螢幕:“可陳立誠失蹤時,陳文昭還在世。兩人若有關聯,為何三十年無往來?”
丁浩沒答。他走到書桌前,看著那隻編號第七的銅鐘,仍停在8:55。他伸手,輕輕觸碰鐘體。
冰冷。
但就在指尖接觸的瞬間,鐘內齒輪彷彿被某種訊號悄然喚醒,發出極輕微的“哢”聲。
沈墨也聽到了。他迅速調出十二隻鐘的停擺時間記錄,重新排列。
1:07、3:44、5:23、7:19、8:55、9:02、10:38、11:16、12:49、2:27、4:50、6:11。
他標注每段時間與懷表倒跳的對應關係,發現脈衝釋放順序並非隨機,而是按鐘體金屬密度排序。
“它在選擇。”丁浩說,“隻喚醒對特定頻率敏感的鐘。”
“為什麼是8:55?”
“因為那是贖金支付的時間。”丁浩指向記錄,“第一筆807.07,時間標記是8:55。鐘停在那一刻,是提醒。”
沈墨猛地抬頭:“你是說,這些鐘不是被隨機擊停的?它們停在每一筆交易發生的時間點?”
丁浩點頭:“懷表在播一段序列。金額、時間、脈衝頻率,全部編碼進去。它不是故障,是證詞。”
沈墨盯著封存的懷表,聲音低沉:“所以陳文昭知道凶手是誰。他用這隻表,把證據藏在時間裡。”
丁浩沒說話。他重新取出玉片,隔著布包貼在耳後。裂紋中,那三個字“陳立誠”仍微弱
顯現,隨即淡去。
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三十年前,陳立誠被釋放。”丁浩說,“但檔案說,他三個月後失蹤。有沒有可能,他根本沒失蹤?”
沈墨皺眉:“你是說……他一直活著?”
“或者,”丁浩盯著懷表,“他的兒子活著。”
沈墨愣住。
丁浩緩緩將玉片收回布包:“陳文昭死前開啟懷表,發現內芯不對。他不是心臟病發。他是看到了三十年前的名字,才被嚇到的。”
沈墨盯著平板上的檔案照片——陳立誠年輕時的登記照,眼神陰沉,左耳下有一道刀疤。
“如果凶手是陳立誠的兒子……”沈墨聲音低下來,“他為什麼等三十年?”
丁浩看向書房角落的掛鐘,指標凝固在12:49。
“因為他在等一筆錢。”他說,“最後一筆,1207.07。跨年夜,十二點零七分七秒。他來取走了。”
沈墨猛地抬頭:“你是說,謀殺發生在12:07,不是00:00?”
丁浩點頭:“法醫判定死亡時間是午夜,但懷表記錄的是12:01。那是陳文昭開始察覺異常的時刻。真正的死亡,在七分鐘後。”
他指向高速攝影儀記錄的脈衝序列:“最後一道脈衝,對應6:11。那是第十二隻鐘停擺的時間。但謀殺完成時,隻啟用了十一隻。第十二隻,是後來才停的。”
沈墨迅速核對時間軸。
“6:11……是案發後六小時。”他聲音發緊,“有人回來過。”
丁浩盯著碳化的香灰,忽然說:“懷表不是死者的遺物。是武器。他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把證據藏在時間裡。”
沈墨沉默片刻:“現在證據鏈有了——懷表記錄交易,鐘表對應時間,名字指向嫌疑人。但動機呢?為什麼是現在?”
丁浩沒答。他從內袋取出棉簽證物袋,看著裡麵殘留的金屬粉末。粉末在燈光下泛著微弱的油膜色,像是被某種液體浸泡過。
“去找找。”他說,“三十年前,陳立誠有沒有孩子。出生日期,最好是7月7日之後。”
沈墨正要說話,手機震動。
技術員來電:“沈隊,懷表外殼的金屬粉末分析出來了。成分異常,含有微量放射性同位素,半衰期正好是三十年。”
丁浩接過手機,盯著那行資料。
“它被設計成定時啟動。”他說,“三十年,衰變完成,能量場啟用。這隻表,是一把鎖。鎖著一段被埋葬的時間。”
沈墨看著他:“所以凶手知道它會醒。所以他必須在它醒來前,殺死陳文昭。”
丁浩點頭:“他不是來複仇的。他是來滅口的。”
他將棉簽證物袋收好,目光落在封存的懷表上。
表殼上的霜,正在緩慢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