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委托簿 第205章 跨區協作的資訊延遲
丁浩把那張寫著“山路”“雨夜”的紙條輕輕放在桌上,指尖在邊緣蹭了一下。他喉嚨乾澀,說話時像有砂紙擦過,但還是把剛才斷續感知到的詞全說了出來。沈墨站在電子地圖前沒動,目光停在兩市交界處的一段虛線上。
視訊會議剛結束,螢幕還亮著,三地警方負責人的頭像縮在角落,靜音狀態。沈墨已經申請成立“連環劫案專案組”,四市聯動,任務也分了下去——北川市查化工廠檔案,臨江市篩勞務登記,雲嶺市調紅磚房監控,本地由他們繼續跟進通靈補充細節。流程走完了,可空氣裡沒有半點推進的輕快。
沈墨關掉投影,聲音低沉:“北川市那邊說,發現一個曾做電鍍工的男子,三個月內搬了四次家,最近租住在廢棄廠房附近。監控拍到他背黑色雙肩包進出,時間吻合。”
丁浩抬眼:“人呢?”
“走了。”沈墨手指敲了下桌麵,“線索十二小時前就出來了,但他們內部要走審批、核對身份、再上報,等傳到我們這兒,人已經不在了。”
房間裡沒人接話。技術員調出一段模糊畫麵:一個穿深色外套的男人推著電動車從後門離開,揹包側麵朝外,拉鏈頭位置正好對著攝像頭。放大後能看清金屬部分磨損嚴重,邊緣翹起,和李建軍魂魄記憶裡的那個包幾乎一致。
“就是這個包。”丁浩聲音壓得很低。
“但我們晚了六小時。”沈墨盯著時間戳,“他騎車往南嶺方向去,進了交界荒道。那邊山路多,岔口複雜,另一市沒接到協查通知,卡口沒設防。等我們調監控追上去,人影都沒了。”
他轉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筆,在“跨區協作”四個字下麵重重劃了一橫。原本寫著“實時共享”的計劃表現在被幾道斜線劃破,像被撕過的紙。
“不是沒人做事,是事趕不上人。”他說,“凶手往前跑一步,資訊還在等蓋章。”
丁浩閉了會兒眼。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是有根細線在裡麵來回拉扯。他知道這感覺——通靈後的餘震還沒散,身體還在抗議。可剛才那一瞬,李建軍的魂魄又浮上來,不是完整畫麵,而是幾個詞,斷斷續續,像訊號不良的廣播。他拚了命去抓,才留下這幾個字。
“他在提醒我們。”丁浩睜開眼,“凶手熟悉地形,不會隨便亂跑。那條路……可能是他常走的。”
沈墨看著地圖上那片交界區域。山脊線蜿蜒,公路稀疏,標注的村落零星分佈。那裡不屬於任何一市的主控範圍,巡邏頻次低,監控覆蓋率不足四成。
“問題不線上索,”沈墨低聲說,“在於誰先拿到線索。”
他拿起對講機,撥通技術組:“把剛才那段電動車軌跡重新梳理,標出所有可能的落腳點。另外,聯係雲嶺市,問他們有沒有在紅磚房周邊發現綠色殘留物的檢測記錄,我要原始資料,不是摘要。”
放下對講機,他又補了一句:“以後所有資訊,不論大小,一律標記‘即時’,發加密通道。我不看日報,我要的是當下。”
丁浩靠在椅背上,手撐著額頭。他知道這種延遲意味著什麼——每拖一小時,魂魄的記憶就淡一分。等到徹底消散,連他也沒法再喚回那些碎片。
“下次不能再等通報。”他說,“你得讓我直接知道他們在查什麼。”
沈墨轉過身:“你是說,讓你同步接收各市反饋?”
“隻要我能感應到一點東西,哪怕是個方向,也能省下半天排查。”丁浩聲音很輕,但沒退讓,“我不是工具,是探頭。探頭不該被關在盒子裡等訊號。”
沈墨沉默了幾秒,走到他麵前:“你現在的狀態能撐住嗎?連續通靈不是小事。”
“我已經停了兩天。”丁浩抬起手,掌心的傷口結了痂,顏色發暗,“我知道界限在哪。”
沈墨盯著他看了幾秒,點頭:“我申請開通直連許可權。所有跨市資訊,實時推送到你這邊終端。但有個條件——你不能強行連線魂魄,一旦出現眩暈或出血,立刻中斷。”
“行。”丁浩應得乾脆。
沈墨轉身走向辦公區,開始起草新的協作指令。丁浩沒動,視線落在桌上的紙條上。“山路”兩個字被他反複描過,墨跡有些暈開。他忽然想起什麼,抬頭問:“那輛電動車,有沒有拍到輪胎?”
“有,普通款,花紋常見。”沈墨回頭,“怎麼了?”
“李建軍最後記得的,不隻是包撞牆。”丁浩慢慢說,“還有地麵——濕的,但不光是雨水。還有泥,混著碎石和草根,踩上去會打滑。那種路,不適合電動車長時間行駛。”
沈墨立刻調出軌跡圖,放大進入山區後的路段。果然,最後一段監控顯示,電動車在進山口拐彎後不久便消失,再沒出現在後續鏡頭中。
“他棄車了。”沈墨說。
“或者根本就沒打算騎到底。”丁浩補充,“他知道那條路不好走。”
沈墨盯著地圖,手指沿著一條隱蔽小道緩緩移動。那條路連線兩個廢棄采石點,常年封閉,連本地人都少有知曉。如果有人提前佈置藏身處,那裡是最合適的入口之一。
“不能再靠等人報線索。”他低聲說,“明天一早,我要拿到所有四市近三個月關於廢棄建築、無名小路、臨時用工的備案記錄。不走流程,直接調取。”
丁浩點點頭,伸手去拿水杯,手有點抖。杯子碰到桌沿發出輕響。他穩了穩,喝了一口,溫水順著喉嚨下去,稍微壓住了那種空蕩感。
沈墨走回來,把一份檔案放在他麵前:“這是北川市剛剛補傳的排查報告,附了那名男子的背景資料。你看一眼,有沒有什麼……你能感覺到的。”
丁浩翻開第一頁,照片上的人三十出頭,臉型偏瘦,眼神低垂。他凝神看了幾秒,閉上眼,試著捕捉一絲殘留的氣息。可剛一集中精神,耳膜就像被針紮了一下,痛感迅速擴散到後腦。
他猛地睜開眼,呼吸一滯。
“不對。”他聲音變了,“這個人……不是凶手。”
“你說什麼?”沈墨立刻問。
“氣息不對。”丁浩搖頭,額角滲出汗,“李建軍魂魄裡的那個人,更冷。這個……太慌了。他怕被人找上門,但他不是開槍的那個。”
沈墨盯著資料沒說話。如果真是誤判,那他們不僅浪費了時間,還驚動了潛在知情者。真正的凶手可能已經察覺到壓力,改變路線。
“通知北川市,暫停對該人的追蹤,改為暗中觀察。另外,重新篩查近期離職的維修類工人,重點查是否有夜間活動記錄或車輛租賃資訊。”
他轉向丁浩:“你還記得更多嗎?關於那個‘冷’的感覺?”
丁浩想開口,可話卡在喉嚨裡。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麵——黑暗中,一隻手搭在揹包帶上,指甲邊緣沾著灰綠色的粉末,指節微微彎曲,像是習慣性地收緊。然後是一段沉默的山路,腳步很輕,沒有遲疑。
他剛要描述,終端突然震動。一條來自雲嶺市的訊息彈出螢幕:“紅磚房西側牆體取樣完成,發現微量綠色殘留物,成分待檢,初步判斷非自然生成。”
沈墨立刻點開附件,照片顯示一塊剝落的牆皮,表麵附著淺綠色顆粒。他放大區域性,眉頭皺緊。
“和拉鏈頭上的,是同一種東西。”他說。
丁浩盯著螢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角。他知道,這條線索本該早八小時到達。而現在,它終於來了,帶著遲到的重量。
沈墨拿起對講機,聲音冷靜:“通知各市,所有新發現必須十五分鐘內上傳。從現在起,每一秒都算數。”
丁浩望著窗外。夜色濃重,遠處警燈偶爾劃過玻璃。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裂痕還在,像一道未愈的記號。
門邊的印表機開始運作,一張張圖紙接連吐出。沈墨走過去取下最新版地圖,鋪在桌上,用紅筆圈出三個交彙點——廢棄廠房、交界山路、綠色殘留區。
他的筆尖頓了頓,停在最深處的那個點上。
“我們得搶在下一個雨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