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魂委托簿 第236章 魂魄的安息與正義
秦北川被按在地上,雙手反銬,臉上青筋跳動,眼神死死盯著沈墨。他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要說什麼。
沈墨蹲下身,和他對視。兩人之間隻有半米距離,風從空蕩的廢墟間吹過,捲起一點塵土。
“你不是沒人用。”沈墨聲音不高,“是你把自己關進了廢墟。”
秦北川的眼皮顫了一下,嘴邊肌肉抽動,但沒再開口。他的目光慢慢移開,落在腳邊一張被風吹動的紙片上。那是半張市集配送單,上麵有他曾經熟悉的路線編號。
丁浩靠在斷牆邊,手心還握著那把鑰匙。他喘了幾口氣,把鑰匙輕輕放在地上。金屬貼著地麵,不再發熱,也不再發涼。
他閉上眼,試著調整呼吸。剛才那次感應幾乎耗儘了他的力氣,但現在他還不能停下。他知道,還有人沒有離開。
空氣中有種沉滯的感覺,像雨前的悶熱。丁浩放慢呼吸,讓自己的節奏變得平穩。他不再依賴鑰匙,而是用自己的感覺去觸碰那些殘留的情緒。
先是王桂蘭。她出現在鋼筋堆的陰影裡,身影模糊,但麵容清晰。她穿著那天早市的圍裙,手裡還拎著一串魚。她看著丁浩,眼神不再憤怒,也不再恐懼。
接著是其他人。一個穿藍布衫的老漢,肩膀上有道舊傷;一個年輕女人,袖口彆著市場工牌;還有一個孩子,背著書包站在遠處。他們一個個浮現,站成一排,安靜地看著這片廢墟。
丁浩睜開眼,對著他們輕聲說:“你們可以走了。”
王桂蘭點點頭,轉身向前走了一步。她的身體開始變淡,像霧氣散開。其他人也跟著動了。那個孩子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消失在晨光中。
丁浩鬆了口氣,腿一軟,差點坐倒。他扶住牆,慢慢滑坐在地。
沈墨站起身,看了眼四周。特警正在拆除遙控引信,技術員拍照取證,現場秩序井然。他走到丁浩身邊,遞過一瓶水。
“還能撐住嗎?”他問。
丁浩接過水,喝了一口。喉嚨還是乾的,但他點了點頭。
“他們都走了。”他說,“沒有恨了。”
沈墨沒說話。他望著拆遷區儘頭,那裡有一片空地,原本是個修車攤位。現在隻剩下一個鏽跡斑斑的千斤頂,半埋在土裡。
“我們抓到了人。”他說,“可他的恨,是從哪兒長出來的?”
丁浩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他知道沈墨在想什麼。這個案子破了,但有些東西還沒結束。
“我看見的不隻是恨。”他說,“還有被遺忘的痛。他修了一輩子車,最後連個名字都沒人記得。”
沈墨沉默了一會兒。他彎腰撿起腳邊那張配送單,摺好,放進證物袋。
“那就從記住開始。”他說,“每一個案子,都不該隻是結案報告裡的一個編號。”
丁浩抬頭看他。陽光正照進廢墟,落在沈墨肩上。他的警服沾了灰,帽子也歪了,但背脊挺得很直。
丁浩忽然覺得,自己之前一直把通靈當成負擔。每次感應到亡者的情緒,他都隻想快點結束。他怕那種沉重,怕被拉進彆人的痛苦裡。
但現在他明白了。他不是為了審判誰,也不是為了替誰報仇。他是讓那些說不出話的人,被人聽見。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鑰匙。它靜靜躺著,和普通鑰匙沒什麼兩樣。
“我不是判官,也不是引路人。”他輕聲說,“我隻是橋梁。”
沈墨聽見了,轉頭看他。他沒說話,隻是伸手拍了拍丁浩的肩膀。
這一下很輕,但丁浩感覺到了重量。
遠處傳來警車關門的聲音。秦北川已經被押上車,準備送往看守所。他全程沒再說話,也沒掙紮。車門關上時,他透過車窗看了一眼這片廢墟,然後低下頭。
勘查車一輛接一輛駛離現場。最後一個技術員收起相機,向沈墨敬了個禮,也離開了。
風又吹了起來,帶著清晨的涼意。丁浩站起來,腿還有點發軟,但能走了。他彎腰撿起鑰匙,放回褲兜。
“你還回店裡去?”沈墨問。
“嗯。”丁浩點頭,“店還得開著。”
沈墨看著他,忽然說:“下次有案子,我還會找你。”
丁浩笑了笑:“我知道。”
兩人並肩站著,沒再說話。太陽升得更高了,照亮了整片拆遷區。那些鋼筋水泥的殘骸投下長長的影子,但光已經照了進來。
丁浩深吸一口氣。空氣裡還有點焦味,但更多的是泥土和晨風的氣息。他感覺胸口壓著的東西輕了些。
他想起昨晚在店裡整理貨架時,翻出一個舊盒子。裡麵是父母留下的客戶登記本。紙頁發黃,字跡模糊,但每一頁都寫著名字,記著日期,還有簡單的備注——“李嬸,白蠟燭兩根”“老周,香三把,要無煙的”。
那時候,有人記得他們,也有人需要他們。
他摸了摸褲兜裡的鑰匙。它安安靜靜地待著,不再有任何反應。
沈墨看了眼手錶,拿起對講機確認收尾工作。丁浩轉身朝街角走去。他的電動車還停在那裡,車筐裡落了片樹葉。
他推車的時候,回頭看了最後一眼。
沈墨站在原地,手裡拿著那個證物袋,目光落在秦北川曾藏身的鋼筋堆上。他的手指動了動,像是要放下,又像是在確認什麼。
丁浩騎上車,踩下踏板。車子發出輕微的響聲,慢慢啟動。
風從背後吹來,帶著陽光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