癮落春色 010
痕跡
車窗上卻是很明顯的一個“孟”字……
問題又被拋回來。
簡宜看著他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咬了咬唇:“孟總——”
“我是沒名字嗎?”沒等她說完,孟庭禮便出聲打斷,言語間明顯不太喜歡這個稱呼,或者說,不喜她如此稱呼。
簡宜怔了怔,猶豫了片刻,試著喊出他的名字:“孟庭禮。”
“嗯?”對麵的人語調微微上揚,情緒聽得出比剛纔好了那麼一點。
簡宜再想開口時,服務員過來了,端來了氣泡酒和前菜,等人離開後,她剛纔想說的話,已找不到機會了。
直到吃完飯,孟庭禮問她:“下午有事嗎?”
她這才又得了機會,試探地問他:“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聲不吭地出現?”
正要發動車子的孟庭禮,動作一頓,而後偏頭看向她:“怎麼,讓你為難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駕駛位的氣息還是一點點下沉,那雙盯著她的眸子諱莫如深:“所以,你想說什麼?”
“我的意思是——”簡宜咬唇,心裡反複斟酌用詞,但沒等她說出個所以然來,一旁傳來孟庭禮的輕嗤聲。
“我替你說了吧。”他眸光晦暗,聲若寒冰,“不想再見,對嗎?”
隨著他話音落下,車內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之內被抽乾,窒息感撲麵而來。
簡宜一直擺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攥住了外套的衣角,她算是徹底打了他的臉麵,下場,怕是好不到哪去。
車內,窒息感越來越強。
她幾次起唇,都未能發出聲音來,直到儲物格內的手機不停振動。
嗡嗡聲不斷,孟庭禮緊皺的眉間,一緊再緊,終還是接通了電話。
如同被塑料薄膜死死包裹的空間,也因此裂了一道口子,簡宜得以喘息,趁機開口。
“你先忙,我自己坐地鐵回去。”
說罷,她沒敢往駕駛位看一眼,迅速推門下車,頭也不回的往地鐵站方向快走,一直到刷卡進了站,她才緩緩撥出一口氣。
回到宿舍,周婉見她麵色有些發白,問道:“怎麼了?兼職不順利嗎?”
簡宜搖頭,拿高跟鞋做藉口:“站太久,有點累。”
周婉不疑,又關心起她和莊明昊的事:“他有沒有再來為難你?”
“暫時沒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孟庭禮那日將她接走的緣故,莊明昊和唐慧煙那都沒了音,外婆也沒打來電話,一切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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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孟庭禮踏進SPACE。
一到營業的點,這裡人頭攢動,男男女女站在舞池中央貼身熱舞。
解意洲知道孟庭禮要來,提前在二樓給他留了位置,調侃道:“今兒不忙?這點就下班了?”
孟庭禮掃了他一眼:“我是人,不是陀螺。”
解意洲又笑:“我當你是的,上次坐了沒兩分鐘就走,今兒準備坐幾分鐘?”
孟庭禮不答,視線落到樓下的舞池中央,他這個地兒視野最好,解意洲沒事的時候,最愛在這四仰八叉地半躺著,有種縱觀全域性的掌控感。
“怎麼,見到認識的人了?”解意洲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看,人太多,沒瞧出什麼來,又轉頭問他,“還是瞧上誰了?”
孟庭禮收了視線,落到解意洲身上,意味不明:“你這阿貓阿狗也讓進?”
語調輕嗤,解意洲聽出不爽的味來,問道:“怎麼,哪個不長眼的得罪你了?”
說著,又覺得不對勁,細細打量了一下孟庭禮,“不對,你孟大少要是見誰不爽,一句話的事情,哪用的著在我這陰陽怪氣的。”
這麼一想,解意洲頓時來了興致,非拉著孟庭禮,要他將人指出來,“快讓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無不無聊。”孟庭禮甩開解意洲的手,轉而去拿桌上的酒杯。
“我能有你無聊?”解意洲切了一聲,“我看呀,你是準備走孟庭琛的老路,一心撲在工作上,明明不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但認真起來完全一個德行。”
話帶話的提到孟庭琛,解意洲自然而然又提到了他和顧唸的舊事。
“不是我說你,工作歸工作,感情這事你可不能學你哥,一個顧念要了他半條命,我尋思你爸和你家老爺子也不是情種,怎麼到他身上了就跟基因突變似的。”
孟庭禮自顧自喝酒,壓根沒搭理解意洲。
“跟你說話呢。”解意洲見他不出聲,順手抄了他手裡的酒杯,“聽見沒?”
“囉嗦。”孟庭禮拿回酒杯,一飲而儘。
解意洲輕哂:“你彆這會嫌我囉嗦,最後栽女人手裡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孟庭禮剛點上煙,聞言莫名心煩,掐了煙,輕嘁一聲:“有那天,跟你姓。”
“行啊。”解意洲還真來勁了,“我等著呢。”
挑起了不太愉快的話題,同上次一樣,孟庭禮隻喝了一杯就起身離開。
解意洲早已習慣,也沒送他,繼續坐在二樓。
離開SPACE的最後一眼,孟庭禮視線冷厭地掃過舞池中央。
正在舞池中央同人熱舞的莊明昊莫名感覺後脊背發涼,轉過身,皆是一張張陌生的臉,並無異常。
“怎麼了?”同他一塊來的廖佳琪見他臉色異樣,也停了下來。
“沒事。”莊明昊重新端了笑,手掌貼上廖佳琪的細腰,“繼續。”
另一邊,孟庭禮上了車,手指下意識地劃過通訊錄中的某個號碼,想到方纔的話,下一秒,手機直直地落入了一旁的儲物格裡。
“咚”的一聲,將前麵的司機嚇了一跳:“孟,孟總?”
“無事。”孟庭禮閉眼休息,“回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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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
簡宜拿著新的古籍影印本去找魏教授,一番注釋整理後,魏教授問起她出國交換的事情。
“考慮的如何了?”
簡宜剛要開口,門鈴忽地響起,緊跟著便有聲音傳入書房。
“教授有學生在,小孟先生,你先坐會吧。”
書房門沒關,簡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隱隱有一道視線投來,在自己的後背上停留良久,她僵直地坐著,連著魏教授同她說話都聽不太清,隻是機械式地回答之前的問題。
“抱歉教授,我還是決定不去了。”
“你確定嗎?你得對自己負責呀,簡宜!”魏教授難得同她生氣,音量陡然提高,連著外頭的阿姨都聽見了。
“怎麼了這是?”阿姨正在給孟庭禮泡茶,聽到動靜往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教授向來喜歡這學生,今兒怎麼突然生氣了?”
孟庭禮並未接話,隻是喝了口茶,繼而拿出手機朝外麵走去。
簡宜麵紅耳赤,聽著魏教授略帶失望的聲音:“你有什麼困難可以同我說,我來想法子,動不動就是放棄,這不是學習的態度。”
簡宜不敢爭辯,默默垂眸挨訓,直到魏師母站出來,她才得以解脫。
“沒事,你老師隻是在氣頭上,過會兒就好,天也不早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簡宜點頭,起身同魏教授和魏師母告辭,路過客廳時,她下意識掃了眼沙發的方向,空無一人,隻有茶幾上的一盞空茶杯,代表著那裡剛剛坐過人。
在玄關處換好鞋,簡宜又同阿姨道彆,推門出去,迎麵遇上了站在外麵的孟庭禮,他手裡握著手機,通話剛結束。
自從那日將話挑明後,他們再沒聯係過,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沒法無視,簡宜隻能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但麵前的人毫無反應,她略微尷尬,往電梯間走去,身後開門關門聲響起,再回頭,原先的位置已經無人。
這纔是他們之間正常的軌跡,縱使有一些巧合,但最終對彼此毫無影響。
簡宜邁進電梯,電梯直達一樓,出了樓道大門,她才發現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這裡距離小區大門還有好一段路,計程車進不來,她不免有些苦惱。
站了近十分鐘,雨勢絲毫沒有變小的趨勢,她一咬牙,剛要往雨裡衝時,從地庫上來的黑色庫裡南橫在了她的前麵。
車窗緩緩降下,是孟庭禮的司機:“簡小姐,雨大,快上來吧。”
地庫又有車上來,被他們擋住了路,不停地鳴笛。
簡宜無法,道了聲多謝後,開門上車。
這輛車她已經坐過很多次,車內的陳設和味道,一如既往,可從沒有哪次像現在這般如坐針氈。
窗外的雨不停地拍打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很快又被接踵而來的雨勢衝散。
車內安靜,誰也沒有開口。
路程過半,雨勢開始變小,玻璃窗上的水痕變多,她無所事事,指尖一點點從裡側描摹這些痕跡。
忽地,一個急刹車,因為慣性,又毫無防備,她的額頭直直地朝著前方的椅背撞去,但最終,並未撞上,是旁邊的孟庭禮及時的拽住了她。
“抱歉孟總,有人闖紅燈。”司機忙解釋,末了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的孟庭禮,見他神色並未有太大變化,才緩緩呼了口氣。
“安全帶。”這話是孟庭禮對簡宜說的。
很多人坐後座沒有係安全帶的習慣,簡宜也是一樣,聞言,立馬係上,末了偏頭看向孟庭禮:“謝謝。”
孟庭禮沒出聲,視線從她身上落到一邊的車窗上。
簡宜疑惑,順著他的視線偏頭看去,隨後一怔,慌忙抬手將玻璃窗上的痕跡抹掉。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明明是胡亂畫的,但車窗上卻是很明顯的一個“孟”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