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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逝我梁 第31章 夜宴⑤·柳青杉 心情是一種難以名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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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5·柳青杉
心情是一種難以名狀的……

“現在需要一位玩家單獨進入裡麵的小套間,
尋找‘婚書’。那就……”

再次來到單線任務環節,d小哥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藍舒音主動站到了書房內側的窄門前,
躍躍欲試地望著自己。

他默了兩秒,把原本想點的另一個名字嚥了回去,
乾巴巴地宣佈,
“還是陳靜月小姐吧,這個任務交給你了。”

隻是,在遞給藍舒音手電筒時,d格外認真地提醒了一句,
“遇事不要慌,可以直接拉鈴找我,
不要破壞道具。”

“沒問題。”藍舒音一口應下。

她熟門熟路地再次踏入那間陰森的閨房密室,沒著急找婚書,
徑直走向那張掛著殘破蚊帳的雕花四柱床,坦然坐了下來。

“沒意思。”她像是自言自語,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格外清晰,
“沒動靜,一點都不刺激。”

然而,
她的挑釁石沉大海,周遭一片死寂。

藍舒音心裡有了猜測,
起身走向那個老舊衣櫃,彎腰撥開繡花鞋,
將那封泛黃的婚書拿到了手裡。

果不其然,她剛拿起信封——

“吱呀……”

身後那張老床,突然發出了一種木質結構被重壓的,令人牙酸的聲響。彷彿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在床上坐下了。

藍舒音默數了五個數,隨即利落側身,擡起塗滿硃砂的手掌,一把抓向了正欲推搡她肩膀的那條手臂!

然而,掌心傳來的並非結實的觸感,倒像是握住了一條滑溜冰冷的魚。

手電光掃過的刹那,一張死灰色的男人麵孔映入眼簾。那張臉上掛著扭曲僵硬的笑容,瞳孔空洞。

他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被抓住,做出推搡的動作後,發出了一聲乾澀陰森的竊笑,然後張開雙臂,做出了一個駭人的撲抱姿勢。

藍舒音隻覺得手中的觸感迅速抽離,對方便從她的指間掙開了,敏捷地伏低身體,像爬蟲一樣快速向房間角落竄去。

藍舒音早有準備,毫不遲疑地從袋中掏出一把粗海鹽,朝著鬼影逃竄的方向接連擲去。動作雖然粗暴,甚至帶著幾分滑稽,但當粗糲的海鹽顆粒觸及那抹虛影的刹那——

鬼影前衝的勢頭肉眼可見地遲緩了下來。

它的輪廓開始波動、扭曲,不過兩三次呼吸的時間,它便如同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淨化,身影越來越淡,最終在雕花床畔消散,再無一絲痕跡可循。

與此同時,那股縈繞在房間裡的陰冷氣息也一並消失了。

藍舒音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著,手電的光暈在空蕩的房間裡微微晃動。

最初的興奮與成功的刺激感漸漸平息,沉澱下來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複雜。

她蹲下身,開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粗海鹽塊,思緒卻有些飄忽。

其實從最初試探起,她就隱隱察覺到了,這閨房裡的靈體應該屬於鬼影。而它之後那套我行我素,對外界刺激毫無反應的行為模式,和昨天如出一轍,更加印證了她的判斷——它們根本不是鬼魂,不過是一段隨機殘留的印記,一種無源重複的自然現象。就像一段被特殊環境錄下來的影像,即便她不出手,隨著時間推移,能量耗儘,它們也會慢慢消散。隻是這房間積聚的陰氣,延緩了這個過程。

“也算是為民除害了。”藍舒音在心裡為自己開解,“免得它再嚇到後來的玩家。”

可另一個聲音冷冷地戳破了這層自我安慰:你一開始過來,哪裡想得那麼高尚?你隻是惱火,昨天它害你的手受了傷。

在她潛意識的判斷裡,會傷人的,就是危險的,危險的,就該被處理。

但如果……它們本身並無惡意,甚至沒有意識,隻是像一段設定好的程式,被動地存在於那裡,那麼她剛才的行為,與對著一段反複播放的錄影帶泄憤,又有什麼區彆?

這個念頭無聲地滑過心底,藍舒音清理地麵的動作不自覺地放慢,放輕。

看來以後,對待這些“東西”,還是得更謹慎些纔好。

藍舒音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許是她在密室裡待的時間超過了預期,還沒等她拉鈴,d便有些著急地推門進來,正好與準備離開的藍舒音打了個照麵。

“婚書。”她將找到的信封遞過去,語氣因先前的思緒而顯得有些冷漠。

d接過婚書,目光在她臉上多停留了一瞬。

藍舒音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情緒有些外露了,不由在心裡暗啐了自己一口:藍舒音啊藍舒音,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還被這點事影響了狀態?

她迅速調整麵部表情,將那點不必要的內耗拋在腦後。

“藍舒音。”

這時,剛完成另一條單人任務歸來的蘇薇湊近,帶著一種窺見秘密的興奮,悄聲問道,“你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

藍舒音不由地一頓,“什麼?”

“我看到了哦。”蘇薇的臉上綻開一個狡黠的笑容,“你朝鏡子上抹東西了吧?”她朝梳妝台的方向努了下嘴,“我剛才特意繞過去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藍舒音蹙著眉看她。

“鏡子上有紅紅的痕跡。”蘇薇眨眨眼,笑容裡帶著探究,“是口紅?還是……彆的什麼,比如,硃砂?”

“鏡子上本來就有吧。”藍舒音從善如流。

蘇薇卻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輕輕擦過她沾染硃砂的指腹,“那你手上這紅紅的,又是什麼?”

藍舒音心頭一凜,對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生出警惕,但見對方笑得像隻偷腥得逞的貓,她立刻露出一副恍然又嫌棄的表情,“什麼東西?”她轉向一旁的d,語氣帶著埋怨,“你那房間裡什麼道具啊,黏糊糊的,把我手都弄臟了。我去洗洗!”說完便轉身,大步朝盥洗室走去。

然而,蘇薇卻跟了上來。

她笑嘻嘻地問道,“藍舒音,你剛才……其實在捉鬼吧?”

藍舒音腳步一頓,詫異地回頭看她。

“我聽說過,捉鬼要用硃砂。這個本果然不乾淨?”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手上這就是密室裡蹭到的臟東西。我要真有捉鬼的本事,早就開班收徒賺大錢了,還用得著在酒吧端盤子嗎?”藍舒音搖著頭,一臉無語地走進了盥洗室。

這次,蘇薇沒有跟進來。

但,藍舒音感覺到了這個女生的古怪。

一般人哪怕看到她觸碰鏡子,多半也隻會以為是好奇或者無意,不會深究。可蘇薇不僅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閃而過的細節,還篤定地點到了硃砂,甚至問她是不是在捉鬼。

這份洞察力,遠遠超過普通玩家的好奇範疇。

不過,藍舒音一貫奉行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這世上怪人那麼多,若每一個都要追根究底,她怕是要心力交瘁而亡了。

擰開水龍頭,她低頭洗著指尖殘留的紅色。

硃砂和粗海鹽的作用,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厲害。

洗乾淨手,藍舒音神色如常地回到舊廂房,彷彿剛才盥洗室外那段暗藏交鋒的對話從未發生。

蘇薇也恢複了先前熱情單純的模樣,依舊黏在她身邊說說笑笑,隻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直到最後一個環節。

d搬來了三個“新郎”紙人。其中兩個與昨日無異——等人高的紙紮人偶,沉甸甸的軀體裹在刺目的猩紅袍服裡,臉上用濃墨重彩勾勒出誇張僵硬的笑臉,做工精細卻透著詭異。

另一個卻顯得格外突兀:它不僅體型小了一圈,材質也明顯輕薄粗糙,像是臨時用劣質紙張糊弄出來的半成品,連五官都畫得敷衍了事。

d的眼神有些閃爍,“那個,昨天有道具意外損壞了,新的還沒到,這個就先意思一下,湊個數。”

他說話時,目光下意識地瞟向藍舒音,意思很明顯,想將這個臨時代替品分配給她。

然而,不等他點名,蘇薇卻搶先一步,怯生生地開口,手指絞著衣角說,“我有點怕,那兩個人偶太逼真了,我看著就心裡發毛……我能選這個嗎?”她指向那個簡陋的紙人,“這個看起來可愛一點,沒那麼嚇人。”

d無奈,隻得看向藍舒音,眼神裡帶著明顯的懇求,“這位客人,道具很珍貴。萬一,我是說萬一再有什麼意外,千萬、千萬要冷靜,彆動手啊!”

他顯然對昨天那隻被砸得稀爛的紙人耿耿於懷。

藍舒音將他的緊張收入眼底,不由點頭道,“我知道了。”

要是真的再發生什麼,她肯定不會像昨天那樣衝動。

調整好呼吸,藍舒音從容地在那個詭異的紙人身側躺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預想中的異動遲遲沒有降臨。身旁的紙人始終靜默,冰冷的紙張緊貼著床單,沒有任何活化的跡象,更沒有昨日那股試圖侵染過來的陰寒之氣。

直到d的身影再次出現,高聲宣佈“禮成”,它依舊隻是一個躺在那裡,毫無生氣的紙紮人偶。

到這裡,《囍帖》就結束了。

藍舒音聽完複盤,婉拒了蘇薇幾人一起吃飯的邀請,獨自來到前台,找到了那位d小哥。

“昨天不小心弄壞了那隻人偶,真的很抱歉。我以為就是普通的紙人。”她拿出手機,“那隻多少錢?我賠。”

出乎意料的是,d卻擺了擺手說,“錢不重要。主要是,那三隻人偶,很特彆。它們是我一個朋友……也是店裡以前的d,親手做的。”

藍舒音一頓,“啊,這樣。”她突然閃過一個猜測,不由地問道,“他在店裡嗎?”

d沉默了片刻,笑得有些苦澀,“沒,他上個月心梗,走了。”

藍舒音心中一動,試探道,“他是不是喜歡穿藍色工裝?”見對方神色驟然詫異,她不動聲色地補充了一句,“我聽一個常來玩的朋友說,你們店裡有個穿藍色工裝的小哥,挺帥氣的。”

這自然是臨時胡謅的說辭。

但沒想到,d點了點頭,眼中泛起回憶的神色,“你朋友眼光不錯。沒錯,那就是青杉,我好兄弟。”

他告訴藍舒音,柳青杉是他大學起的好友,兩人曾一起在這家店兼職。青杉手巧,店裡許多精巧道具都出自他手,對那三隻人偶更是傾注了心血。他做事細致,甚至每天都會去更衣室把玩家換裝的衣物熨燙平整。

“他總穿那身藍色工裝,跟店長說是為了角色扮演……但我知道。”
d的聲音低了下去,“是因為他爸爸以前就是電工,在一次施工意外裡走了。他很想他爸。”

柳青杉對沉浸式體驗有著執著的追求,曾多次提議在《囍帖》中加入一些巧妙的機關來增強恐怖氛圍,卻屢屢被店長否決。

“有一次他不甘心,自己偷偷去貼臉嚇人,結果把玩家嚇得不輕,遭到了投訴……店長知道後大發雷霆,就把他解雇了。”
d聲音低落道,“沒過幾天,他就心梗走了……但青杉很溫柔的,他如果知道人偶是被客人因為害怕弄壞的,可能還會高興。因為他一直覺得,恐怖本嘛,嚇到人纔算成功。”

對上了。

都對上了。

藍舒音沉默地聽著,心中的拚圖已然拚湊完整。

這家店裡的鬼影,就是柳青杉無疑了。

無論是更衣室前模糊的輪廓,閨房密室裡嚇人的男人麵孔,還是昨日那人偶的異常,這一切的背後,都是柳青杉留下的鬼影在作祟。

都說鬼影是一段強烈執念與特定環境交織形成的印記,是一段被固化的行為模式。他不知因何緣由,將自己最後的存在回響,烙在了這家他傾注了無數心血與執唸的劇本殺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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