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隻螃蟹，我決定離婚 001
老家螃蟹成熟後，我媽給我寄了十隻最大的，讓我解饞。
當天晚上，我就蒸好端上了桌。
想著我們全家五口，正好一人兩隻。
可等我把所有菜端出來後，才發現裝螃蟹的盤子空空如也。
公婆和兒子一人兩隻，吃得開心。
一向潔癖的老公卻正幫剛回國的青梅剝著螃蟹。
看到我出來，他習慣性吩咐我：
「阿嬌愛吃螃蟹，讓你媽多寄點。」
「再去煮碗薑茶，螃蟹吃多了體寒，阿嬌身體不好。」
看著陳嬌麵前壘成小山的四隻螃蟹，我苦笑著扯下圍裙：
「沈夢寒，我們離婚吧。」
1
我的話，讓熱鬨的氛圍瞬間凝滯。
沈夢寒頭都沒抬一下。
他熟練地將蟹黃和蟹肉一點點挑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陳嬌的碟子裡。
然後才淡淡地掃了我一眼：
「這次又是什麼理由？是沒回你資訊，還是又穿了你不喜歡的衣服？」
他習以為常的樣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讓我心裡一酸。
我是經常因為一些小事跟他提離婚。
但他不懂，我傷心的是一件件小事裡感受到了他的不在意。
就像現在，他知道我生氣，卻懶得去懂我生氣的點。
我真的累了。
「沈夢寒，我是認真的。」
陳嬌聞言將勺子放下，眼眶紅紅地看著我：
「蘇辭姐，你是不是因為阿寒給我剝螃蟹生氣了？對不起，都怪我，我隻是習慣了，以前有阿寒在，這些麻煩的東西都不用我動手的。」
她說著道歉的話，可眉眼間的得意卻怎麼也蓋不住。
沈夢寒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樣看著我：
「就因為這個？」
「阿嬌跟你不一樣，她沒做過這些，做不好。」
他自己都沒察覺，說這話時，語氣裡溢滿了寵溺。
明明我以前撒嬌讓他幫忙剝蝦，他隻有滿眼嫌棄：
「我潔癖，你自己剝吧。」
我看著陳嬌的手白皙如雪，做了繁複的美甲。
而我的手因為常年乾家務，粗糙還起了繭子。
可結婚前，我也十指不沾陽春水。
心裡的酸澀不斷往外冒。
我咬了咬嘴唇後，平靜地開口：
「沈夢寒，你願意照顧她是你的事，但這螃蟹，是我媽給我寄的。」
沈夢寒輕笑一聲：
「就為了幾隻螃蟹？你又不愛吃，阿嬌愛吃，我就給她了，有什麼問題嗎？」
我從小就愛吃螃蟹，爸媽還專門買了個養殖場給我養螃蟹。
跟沈夢寒在一起後，我跟他說過很多次。
甚至前兩天，我剛在微信上興致勃勃地跟他分享：
「老公，我媽說家裡的螃蟹肥了，要給我們寄最大的過來。我最愛吃爸媽養的螃蟹了。」
「到時候我們一人兩隻。」
「我要提前準備好薑茶，螃蟹性寒，爸媽和樂樂吃多了不好。」
當時他隻回了個「嗯」。
我以為是他工作忙，現在想來根本就沒看吧。
可他不記得我的喜好，卻能清楚記得陳嬌體寒。
陳嬌假惺惺地端起盤子：
「蘇辭姐，你這麼想吃，我把我的給你好了，我少吃一口沒關係，你彆為難阿寒了。」
六歲的兒子沈樂樂吃得滿手油，嘟著嘴不滿地說：
「媽媽，你不許吃阿嬌阿姨的螃蟹，那是爸爸專門給她剝的。」
婆婆也沉了臉，「阿嬌是客人，讓她吃不是應該的？你要實在嘴饞，明天自己去菜市場買幾隻不就得了，多大點事，值得你上綱上線要離婚？嚇唬誰呢？」
看著眼前這一張張理所當然的臉，我的心一點點往下沉。
我沒有像往常一樣妥協，隻紅著眼強調：
「這是我媽專門給我寄的。」
沈夢寒揉了揉眉心，難得地放軟了態度：
「好了，彆鬨了。你想吃螃蟹，改天再買就是。但今天阿嬌在，彆掃興。」
「去給阿嬌把薑茶煮了，離婚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他大概覺得我在胡鬨，隻為了一口吃的，就用離婚威脅。
沒人明白，那空了的盤子，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的聲音很輕，帶著連自己都陌生的冷靜：
「我沒鬨，沈夢寒，我們之間，早就不是幾隻螃蟹的事了。」
「明天，我們去民政局。」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向臥室。
2
我躺到床上。
客廳裡隱約傳來他們壓低聲音的談話。
其中夾雜著陳嬌柔弱的啜泣：
「阿寒，蘇辭姐不喜歡我在這，我還是走好了。」
沈夢寒耐心安撫她：
「阿嬌，你坐下，不關你的事。」
說到我，他語氣帶著不耐：
「她就愛胡思亂想，無理取鬨。你剛回國，沒什麼朋友，我隻是作為老朋友照顧一下。」
「老朋友？」我輕輕重複這三個字。
腦海裡卻閃過無數畫麵。
是沈夢寒書櫃裡那張被擦得發光的合影，而他卻不記得我們的結婚照放在哪裡；
是陳嬌發來訊息說想吃國內的美食，他就讓我按照她發來的選單，一個不落地做好；
是我們結婚紀念日，他因為陳嬌一個電話，就把我一個人扔在高架上；
陳嬌像一根刺，紮進了我們的婚姻裡。
而沈夢寒，親手把這根刺，越紮越深。
現在，我被紮得遍體鱗傷，沈夢寒卻輕描淡寫：「我們隻是老朋友而已。」
客廳裡又傳來兒子的嘟囔：
「就是，媽媽太小氣了，一點也沒有阿嬌阿姨溫柔，要是阿嬌阿姨能當我的媽媽就好了。」
還有公公清晰的怒吼：
「彆管她！作天作地作上癮了，為了幾隻破螃蟹鬨成這樣，丟人現眼！」
我盯著天花板，心裡一片荒涼。
嫁給沈夢寒後，我辭去工作，儘心儘力侍奉公婆，撫養孩子。
可到頭來，沒一個替我說句話。
手機響了，是我媽發來的訊息。
「閨女，螃蟹收到了嗎？味道怎麼樣？媽特意挑的最大最肥的，你一定喜歡。」
眼眶瞬間就紅了。
我該怎麼回？
告訴她，她精心為我挑選的螃蟹，我一口沒吃到，一大半都進了我丈夫青梅的肚子？
我顫抖著手指，最後隻回了一句：
「收到了，很好吃，謝謝媽。」
退出聊天界麵，我定了一張回孃家的機票。
外麵，沈夢寒送陳嬌出門了。
過了好久，他纔回來，徑直去了客臥。
他大概準備冷著我，讓我自己想通了，灰溜溜去跟他低頭。
畢竟以往都是這樣的。
手機螢幕又亮了，是陳嬌發的資訊。
“謝謝你替我照顧阿寒七年。”
我沒回，她又發來和沈夢寒的照片。
有的是他們擁抱，有的是牽手，還有一張是親吻。
照片上有日期。
大部分是陳嬌回國後。
「蘇辭，你還看不清嗎？阿寒愛的是我，如果當初我不出國的話，根本沒你什麼事。」
「識相的趕緊滾，到時候被阿寒趕走就丟人了。」
我沒理她的挑釁，把這些照片都儲存好。
如果將來要對簿公堂，這些都是證據。
3
第二天，走出臥室，客廳一片狼藉。
餐桌上還擺著昨晚的剩菜和螃蟹殘渣。
正在晨練的公公看到我出來，冷著臉吩咐我：
「還愣著乾嘛？趕緊把家裡打掃了啊？一天天就知道作，正事一件不乾，等著吃乾飯？」
我沒動，他正要開口訓斥我，就見沈夢寒推門出來。
他神色焦急，匆忙套上外套往外走。
我抓住他：
「說好今天去民政局預約離婚的。」
他拂開我的手，眉頭緊鎖，「我今天沒空。」
我堅持，「不會耽誤你太久。」
他突然衝我怒吼：
「夠了！蘇辭，你犯病還要犯到什麼時候？阿嬌因為昨晚的事心神不寧，今早摔下樓梯，腿都摔壞了，你還有臉鬨？」
他的話一出，公婆都關切地圍上來。
「啊，傷得嚴重嗎？」
「去醫院了嗎？她一個人在國內，無親無故，我們得去看看她。」
就連剛醒的樂樂也嚷著要一起去。
沈夢寒瞪了我一眼，帶著他們三個走了，隻留下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客廳。
我不由想起，當初我買菜被小車撞倒，害怕之下一連給沈夢寒打了10通電話，都沒人接。
好容易接起來，卻是不耐煩的指責。
「蘇辭，我又不是醫生，你受傷了就去醫院，找我沒用。」
怕公婆和樂樂擔心，我隻能一個人拖著受傷的腿，去了醫院。
住了一天院就急著回去。
可到家後，沒一個人關心我，隻有冷冰冰的責備：
「你是眼瞎嗎？走路還能被車撞。」
「現在受傷了，家裡的活兒誰乾？孩子上學誰送？」
我收回思緒，開始收拾東西。
剛收拾好，沈夢寒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一接通，就傳來他理所當然的命令：
「蘇辭，阿嬌的腿傷一時半會好不了，我有工作走不開，你到醫院來照顧她幾天。」
「對了，來之前，把家裡的客臥收拾出來，等阿嬌出院，先到我們家休養一段時間，你正好每天給她熬點大骨湯補補。」
「我不去。」我直接拒絕。
對麵的聲音突然拔高：
「蘇辭！你過分了！」
「如果不是因為你非要作，阿嬌也不會摔，禍是你闖的，你就得負責。」
不等我回答，他就掛了電話。
我拿起包出了門。
不是去醫院，而是找到了做律師的閨蜜林妍，請她幫忙處理離婚的事。
沈夢寒這幾天怕是沒功夫理我，我也等不了他了。
林妍聽說我要離婚，一點都不意外，反而興奮地拍手叫好。
「離得好，沈夢寒那個渣男我早看不慣了，讓他跟陳嬌那個綠茶鎖死。」
「不過，樂樂怎麼辦？你要嗎？」
我的心一緊，想到他一心想著讓陳嬌當他的媽，我就瞬間清醒了。
「不要。」
4
回到家，他們都已經回來了。
說是傷得很重的陳嬌居然也在。
她躺在沙發上，被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圍在中間，噓寒問暖。
看到我回來，剛剛還一臉溫柔的沈夢寒瞬間沉下臉。
「你跑哪裡去了？家裡這麼亂也不收拾，讓你去醫院照顧阿嬌也不去。」
「有事。」我隨意回答。
他擰緊了眉頭，「你能有什麼事？」
隨後，他擺擺手，「算了，回來就行。你不願意去醫院，我就把阿嬌接回家裡了。」
「以後你就在家好好照顧阿嬌，也省得你兩頭跑。」
他一副為我著想的樣子。
不等我回答，他就彎腰抱起陳嬌，往主臥的方向走去。
「我先送她進屋休息。」
陳嬌得意地看我一眼，扯著他的衣領惶恐道：「阿寒，我怎麼能住主臥……」
沈夢寒轉頭看我，「主臥比較大，陽光也好，更適合養病。這段時間阿嬌就住主臥，你暫時搬到客臥去。」
我愣住了。
他真是一點不考慮我的感受了。
「還杵在這裡乾嘛？趕緊收拾收拾，做飯去呀，我們都餓得不行了。」婆婆不耐煩地吩咐我。
公公和樂樂坐在一片狼藉裡，動都不動一下。
像往常一樣，心安理得地等著我把飯端到手上。
我沒像以往那樣聽話。
「我吃了飯，你們要吃就自己做吧。」
我徑直往客臥走去。
身後，傳來公公的怒罵和婆婆喋喋不休的埋怨。
剛在手機上跟爸媽說完要回去的訊息，沈夢寒就推門進來。
看到我躺在床上，他臉色鐵青，「媽做飯把手燙了，你還能心安理得地躺著？」
我看都沒看他一眼，淡淡開口，「哦，讓她下次小心點。」
畢竟以後做飯的時間還多。
他氣結，好半天才又開口，「蘇辭，幾隻螃蟹而已，你過不去了嗎？現在家裡一大堆事，你能不能彆鬨了？」
「我明天給你買點螃蟹回來還不行嗎？」
「你先去把飯做了，再給阿嬌熬個湯，她說最喜歡你熬的。」
我翻了個身，不再理他。
他冷哼一聲，「蘇辭，彆以為世界離了你，就轉不了。」
他出去後，外麵一陣兵荒馬亂。
我卻難得地早早睡下。
第二天出來的時候，隻剩陳嬌一個人在家。
她演都懶得演了，直接站起來，走到我麵前挑釁：
「阿寒昨天晚上守了我一夜，今天一大早就帶著樂樂去給我買我愛吃的那家小籠包了。」
「叔叔阿姨也去買大骨了，說要親自幫我熬大骨湯喝。」
我不理她，去主臥拿行李。
她跟進來，繼續挑釁：
「蘇辭，你就是個沒人愛的小醜，你的丈夫和兒子愛的都是我！」
話音剛落，就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
陳嬌一改囂張模樣，抬手扇了自己兩耳光後，迅速倒在地上。
「蘇辭姐，我錯了，我不該對阿寒念念不忘，你彆打我了。」
「我馬上走，保證再也不礙你的眼了。」
她邊哭邊往外爬。
我還沒反應過來，一袋東西就扔到了我臉上。
沈夢寒暴怒的聲音也同時響起：
「蘇辭！你在做什麼？」
額頭被尖利的東西刺出血，我纔看清掉到地上的是幾隻螃蟹。
而沈夢寒已經跑過來將陳嬌摟進了懷裡。
他看著我，像看仇人一樣。
「蘇辭！我真沒想到你現在這麼惡毒！虧我一大早特意去給你買螃蟹，你根本不配吃！」
樂樂也衝過來，將我使勁一推。
「壞媽媽，你欺負阿嬌阿姨，我打你！」
腰撞到門把手上，疼得我皺眉。
可他們兩個都視而不見。
反而陳嬌一喊腿疼，沈夢寒就抱著她就往外走。
樂樂也一臉擔心地跟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地上的螃蟹，拎著行李，頭也不回地登上了南下的飛機。
5
兩個小時後，沈夢寒又抱著陳嬌回來了。
醫生說陳嬌的腿傷惡化了。
他一路上都在醞釀情緒，想著這一次一定要讓我深刻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可到家才發現，我不見了。
陳嬌掙紮著站起來，委屈道：
「蘇辭姐一定是還在生我的氣，我還是回自己家吧。」
沈夢寒看著空蕩的客廳，一陣煩悶，隨口安慰陳嬌。
「你在國內無親無故，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家？你就安心在這養傷。」
「至於蘇辭，她要鬨就鬨，我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幾天。」
樂樂也安慰她，「阿姨，我媽媽肯定又到林妍阿姨家去了，你彆管她。爺爺奶奶說的，不能慣著她。」
婆婆握著陳嬌的手，「阿嬌，你放心，沒兩天她自己就回來了。你就安心在這，我跟你媽是多年的朋友，我會替你媽照顧好你的。」
而此時的我，已經落地在爸媽的城市。
爸媽在機場出口等著我。
我媽一眼就看見了我額頭的傷，快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滿眼心疼。
「這是怎麼了？跟夢寒打架了？」
我搖搖頭，「沒事，不小心磕的。」
我爸往我身後望瞭望，見沒人，瞬間明白了什麼。
他沒說話，隻是默默接過我手裡的行李箱。
回到家，爸媽沒有追問，隻是一個勁地給我剝螃蟹。
吃著碟子裡滿滿的蟹肉和蟹黃，喝著我媽親手煮的薑茶，我鼻子酸酸的。
這種被愛的感覺我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
我在老家吃了睡，睡了吃，平靜日子剛過兩天，就被沈夢寒的電話打斷。
「蘇辭，你鬨夠了沒？鬨夠了就趕緊回來。」
「阿嬌大方，說不怪你了。你回來給她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我氣笑了，「那還真是要謝謝她呢。」
對麵沒聽出我的嘲諷，理直氣壯道：
「你知道錯了就好，回來好好照顧她。我們就不追究你的錯了。」
「你等著吧。」好心情被打擾，我懶得再理他，直接掛了。
而沈夢寒看著被結束通話的電話，如釋重負。
婆婆湊過來，「怎麼樣？蘇辭回來嗎？」
沈夢寒點點頭，婆婆扶著腰笑了。
「那就好。這兩天照顧阿嬌，可把我累壞了。等她回來，我也能休息休息了。」
他們等啊等，從早上等到中午，又餓著肚子等到晚上，卻一直沒見我回去。
樂樂餓得受不了，哭鬨起來。
「媽媽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啊，我都快餓死了。」
婆婆隻好抱著哄他，「那奶奶先去給你煮個麵吃？」
樂樂推開她，「不要，奶奶就知道煮麵，難吃死了。我不要吃麵，我要吃媽媽做的紅燒肉！」
婆婆被推得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站穩後，她問沈夢寒，「蘇辭是怎麼回事？說好回來，現在還沒見人？難道還要我們去請她不成？」
陳嬌試探道：「蘇辭姐會不會還在生氣，不回來了？」
在場的幾個人臉色大變。
沈夢寒因為「不回來」三個字，心裡升起一股恐慌。
婆婆一臉苦相：
「那不行，她不回來，家務誰做？阿嬌誰照顧？我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這個累了。」
樂樂哭得更凶了：
「我要媽媽！我要吃媽媽做的紅燒肉，我要媽媽給我做手工作業！阿嬌阿姨做的手工太醜，害我都沒得到貼貼獎勵。」
公公皺著眉，催促沈夢寒，「再給蘇辭打個電話問問！」
沈夢寒撥通了我的電話，卻沒人接。
一連打了十多個電話，直到被提示「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沈夢寒突然心慌起來。
我以前再生氣，也不會關機。
他等不及，當晚就去找了林妍。
可他沒見到我，隻見到了我留下的離婚協議書。
6
林妍給我打電話說那天的事。
「你不知道，沈夢寒拿著離婚協議書，整個人都懵了，一直唸叨著：「不就幾隻螃蟹嗎？」」
「真是又蠢又渣，到最後也不懂你為什麼要跟他離婚。」
我隻是聽聽，沒時間在意。
因為我吃吃喝喝沒兩天，就被我爸拖著去了公司。
「原來你要嫁人不想繼承公司，現在回來了，就彆想偷懶了。」
他給我安排了一個基礎崗位。
雖然基礎，但對於我這個脫離職場太久的人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加上我爸特意要培養我，公司上上下下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沒一個對我放水的。
所以，我工作得很吃力。
好在我學習能力依舊，夜以繼日地學了一段時間後，勉強能跟上其他同事的進度了。
期間，沈夢寒和公婆給我打了很多電話，我一個都沒接。
他們又開始資訊轟炸，我也一個沒看，將他們的所有聯係方式全部拉黑了。
這天，我下班回家，見沈夢寒正等在門口。
不過一個月不見，他再沒有以往的淡定和從容。
見到我，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上來。
「阿辭，我來接你回家。」
我側身避過他伸來的手，「這裡就是我的家。」
他眼神暗下去，「阿辭，彆生氣了行不行？家裡沒了你，都亂套了。」
「媽做家務，把腰閃了，現在隻能躺著；爸連飯都煮不熟。樂樂更是天天鬨脾氣，什麼都不吃，就要吃你做的紅燒肉。」
一想到家裡的亂七八糟的景象，他就頭疼。
「你走後，我才發現，家裡真的離不開你，我……也離不開你。」
我笑了，「所以，你是來接我回去繼續做免費保姆？」
「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你鬨這麼久的脾氣，也夠了吧？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伸手來抓我的胳膊，卻聽見一聲怒吼。
「住手！」
我爸媽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將我護在身後。
「沈夢寒，你還有臉來找阿辭？」
「爸媽，我……」
他剛張嘴，就被我爸打斷。
「閉嘴！彆叫我們爸媽，你不配。」
「當初，你是怎麼答應我們的？你說會照顧好她，讓她幸福一輩子，你做到了嗎？」
「對不起，我沒做到。」他罕見地低下了頭，「但我保證，隻要阿辭能跟我回去，我以後一定好好對她。」
他還想繼續說，電話卻響了起來。
螢幕上跳動著「阿嬌」兩個字，他看了我一眼後，還是接了起來。
對麵傳來陳嬌假惺惺的聲音，「阿寒，你見到蘇辭姐了嗎？她答應回來了嗎？」
「阿姨讓你一定要把她帶回來，家裡一堆事等著她做呢。」
沈夢寒心虛地看了我們一眼，趕忙結束通話了。
「阿辭，不是這樣的……」
我冷聲打斷他，「沈夢寒，離婚協議書儘快簽了。」
我爸握緊了拳頭，「滾！以後彆來騷擾我女兒！你家的免費保姆，誰愛做誰做！」
他叫來保安，將沈夢寒強行趕了出去。
7.
沈夢寒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剛進門，婆婆就迫不及待地往他身後看。
沒看到我，她眉頭皺起來，「怎麼回事？蘇辭沒跟你回來？」
「你特意去接她，她還拿喬？她難道還要我們用八抬大轎抬回來？」
婆婆的話讓沈夢寒有些膈應。
他不由回想，這七年來，我每天麵對的都是永遠在挑刺和陰陽怪氣的婆婆？
「媽，你怎麼這麼說阿辭？」
婆婆黑了臉，「那要怎麼說？這麼大的人了，留著家裡一大堆事不做，跑出去生閒氣，難道還要我們低三下四去哄她？」
「媽！」他實在聽不下去了，「阿辭是我妻子，不是免費保姆！」
婆婆被他吼得一怔，隨即氣憤道：
「你什麼意思？我說她兩句都說不得了是嗎？」
「你說她不是免費保姆，我就是了嗎？我這麼大把年紀了，活該做這一大攤子事，活該幫你照顧阿嬌？」
這時，陳嬌拄著柺杖，從主臥走出來。
「阿寒，你跟阿姨彆吵了，都怪我不好，是我不爭氣摔了腿，連累了你們。」
「蘇辭姐一定是因為我在這裡，所以賭氣不回來，我這就走，絕對不礙她的眼。」
她說著，眼眶就紅了，楚楚可憐地望向沈夢寒。
但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樣子。
若是以前，沈夢寒必定心疼不已。
可此刻，看著這張梨花帶雨的臉，他卻總是想起分開時，我看向他的平靜無波的眼神。
對陳嬌說話的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敷衍，「你腿不便，回去休息吧。」
「至於媽，我明天會請個保姆回來。」
話音剛落，公公就帶著哭嚎的樂樂回來了。
剛進門，公公就把樂樂的書包扔到沈夢寒身上。
「你的寶貝兒子以後自己管，我是管不住了。」
「我體麵了一輩子，今天被幼兒園老師揪著一頓批評，老臉都丟儘了。」
婆婆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樂樂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差點把人眼睛都打瞎了。
偏偏樂樂死不認錯，「要怪就怪阿嬌阿姨，誰讓她給我做的手工太醜，害我被人嘲笑。」
沈夢寒一陣心累。
不由回想，當初我在時，他何曾這樣操心過？
接下來的日子，沈家越發混亂了。
沈夢寒請了個保姆，可還沒做兩天，就被婆婆的各種挑刺給氣走了。
後來又請了兩個，也因為各種原因沒做幾天就走了。
婆婆不得不強撐著照顧陳嬌和全家的起居。
她一輩子沒這麼累過，怨氣與日俱增。
偏偏陳嬌卻仗著腿傷，理所當然地使喚她。
「阿姨，能幫我洗下頭嗎？我腿不方便。」
「阿姨，我想喝雞湯。」
婆婆端著雞湯，因為太累，手一顫，滾燙的雞湯就撒在了陳嬌的腿上。
「啊，我的腿！」陳嬌尖叫著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婆婆看著她站得穩穩的雙腿，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氣得發抖，「陳嬌，你的腿根本就沒傷？你一直在裝病？」
陳嬌臉色一白，立刻想裝回去，「沒有，我剛剛是太急了。」
「你還裝？」
婆婆積壓的怒火徹底爆發，衝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我累死累活伺候你，你卻裝病，把我當老媽子使喚？」
「走，去找夢寒說清楚！讓他看看你乾的好事！」
陳嬌瞬間心虛，「我不去，我沒有……」
爭執間，婆婆被陳嬌猛地一推，後腦勺撞到了茶幾上，暈了過去。
8
沈夢寒接到公公帶著哭腔的聲音時，正在公司處理一個棘手的專案。
因為家事煩心，他已經連續丟掉了好幾個合作。
等他急匆匆趕到醫院時，被醫生告知，婆婆顱內出血，雖保住了性命，但留下了後遺症，半身不遂。
公公抓著他的手，老淚縱橫，「是陳嬌推的！她的腿根本沒傷，是裝的。」
「我們都錯怪了蘇辭。你去找蘇辭吧，替我們跟她道歉，求她回來。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對她。」
他看著病床上口眼歪斜的婆婆，聽著公公的懺悔，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累。
他拿出手機，想給我打電話，卻遲遲不敢撥號。
糾結時，陳嬌跑來了醫院。
一見麵，她就迫不及待地甩鍋。
「阿寒，你媽是自己摔倒的，不關我的事。」
沈夢寒看著眼前熟悉的臉，隻有滿心憤怒。
「陳嬌，我真沒想到原來惡毒的人一直都是你！你裝病，裝可憐，挑撥我和阿辭的關係，害我弄丟了阿辭，你真該死！」
陳嬌抓住他的手，「阿寒，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明明我們纔是一對，當初我出國時，說好了讓你等我，可我回來才發現你已經跟蘇辭那個賤人結婚了。」
「所以我恨她，是她搶走了你，她就是個不要臉的小三！」
「啪！」
沈夢寒猛地扇了她一巴掌。
「陳嬌！你要是再敢說一句阿辭的不是，彆怪我不客氣！」
「你給我滾！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認識你！彆再出現在我麵前！」
這一次，任憑陳嬌哭得多撕心裂肺，沈夢寒都不再心軟。
沈家的混亂，林妍當晚就告訴了我。
但我心裡沒有一絲波瀾。
因為我太忙了。
我剛接了第一個專案，正在最關鍵的時期。
我每天忙著查資料，忙著跟我爸請教，完全沒有時間關心多餘的事。
就這樣一直忙到專案收尾的那天，我又見到了沈夢寒。
這次，他帶著樂樂一起找到了我爸媽家，就連坐輪椅的婆婆也被公公推著來了。
9
樂樂一見到我，就跑過來抱著我的大腿，委屈巴巴地說：
「媽媽，我好想你。」
「我再也不喜歡阿嬌阿姨了，她一點都沒有媽媽好。她不會做紅燒肉，不會做手工作業，還把奶奶打傷了，我討厭她。」
「媽媽，我以後隻喜歡你一個，你跟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輕輕拉開了他，「樂樂，媽媽現在的家就在這裡。」
他「哇」地一聲哭出來了，「媽媽，你不要我了嗎？」
我有些頭疼。
到底是自己生的，對著他，我說不出狠話。
「阿辭！」
沈夢寒朝我走了兩步，聲音沙啞地開口：
「我知道錯了。以前是我錯信了陳嬌，原來她的腿傷是買通了醫生裝的，以前很多次生病也是裝的。」
「她一直在私下挑釁你，我卻都不知道，還錯怪你。我真是混賬。」
我沒說話，因為他沒說錯，他確實是混賬。
他看了看我，又繼續說：
「但我保證，我跟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我心裡自始至終隻要你一個。」
「但我沒有好好珍惜你，讓你受了很多委屈，對不起。」
「我知道我沒資格求你原諒。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餘生來補償你？」
他的態度近乎卑微，我卻沒有絲毫觸動。
「你的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再給你機會。」
「因為我已經給過你很多機會，是你自己沒有珍惜。」
我已經為他浪費了七年，今後，我隻想為自己而活。
我作勢要關上大門。
「以後，彆再來找我了。」
婆婆示意公公把她推到我麵前。
幾個月不見，他們像是老了二十歲，再沒有了往日的氣勢。
「阿辭……以前是我們不對，我們老糊塗了」
她口齒還有些不清，流淚看著我：
「那個陳嬌，不是東西……她騙了我們，還把我推倒了，簡直是蛇蠍心腸！」
「阿辭，以前是我們對不起你，你對我們那麼好，我們還……」
「我們知道錯了，你彆生氣了，原諒我們，原諒夢寒好不好？他一直很想你，我天天看他抱著你們的合影哭……」
「還有樂樂，他天天哭著喊媽媽……」
「阿辭！」沈夢寒抓住最後一絲希望，「對，看在樂樂的份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你真忍心讓他成長在不完整的家庭裡嗎？」
我看了一眼可憐巴巴望著我的樂樂，心微微刺痛。
但很快，我就恢複了冷靜，「探視權我會行使。但沈夢寒，彆利用孩子。我們結束了。」
「我現在很好，不會再回頭。」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裡有最後一絲期待。
「阿辭，你真的不要樂樂，不要我了嗎？」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都在抖。
我很認真地點點頭，「嗯，不要了。」
他的臉色一瞬間灰敗下來。
我爸媽本來就對他們不滿，聽我這麼說，更是一點情麵都不留，直接把他們趕走了。
10
一個月後，我順利拿下了第一個專案。
我爸特意給我開了個慶功宴。
林妍打電話來給我慶祝，順便告訴了我沈夢寒的近況。
「沈夢寒答應離婚了，還重新分配了財產，把大部分的財產都給了你。哼，還算他有良心。」
「還有，那個綠茶天天去跟他鬨，不僅去家裡鬨，還去公司鬨，搞得沈夢寒名聲全壞了，被公司開除了。綠茶見他沒錢沒前途，轉身就傍了個冤大頭，不過聽說沒兩天就被原配當街打了，活該！」
又過了一個月，我回去跟沈夢寒正式領了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他看著我，剛要開口說話，我已經轉身走了。
那之後，我再也沒見過他。
倒是樂樂，偶爾會在放假的時候來找我玩幾天。
每次我媽做了螃蟹，剛一端上桌，他就拿起來開始剝，然後將蟹肉全放進我的碗裡。
我媽總忍不住誇他，「你這麼小年紀，剝螃蟹就剝得這麼好？」
他就笑嘻嘻地看著我，「這是爸爸教我的，他說讓我以後替他給媽媽剝一輩子螃蟹。」
我媽有些動容。
我卻將螃蟹都還給了他。
「不用了，我以後想吃可以自己剝。」
我已經學會了，不要把幸福寄托在彆人身上。
因為，我自己也能讓自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