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紋師:我背靠十八層地獄 第五章 特殊案件調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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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案件調查局
茶室裡瀰漫著龍井特有的豆香氣,一縷縷水汽從紫砂壺嘴中嫋嫋升起。墨淵的手法嫻熟流暢,提起茶壺將澄澈的茶湯注入兩個白瓷杯中,動作不疾不徐,彷彿剛纔那句石破天驚的話隻是尋常寒暄。
江淮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茶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與窗外的春寒形成鮮明對比。他盯著茶湯中緩緩舒展開的葉片,思緒卻飄向了很遠的地方——父母書房裡那些古怪的筆記,深夜家中偶爾傳來的不明響動,以及七年前那個雨夜,父母匆匆離去時留下的那句“很快就回來”。
整整七年。
“特殊案件調查局。”江淮重複著這個詞,聲音乾澀,“聽起來像是電影裡的組織。”
墨淵輕輕吹開茶湯表麵的浮葉,啜飲一小口。“現實往往比電影更離奇,隻是大多數人無緣得見。”他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看向江淮,“你知道為什麼你能看見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嗎?”
江淮沉默。這是他從小隱藏最深的秘密——那些偶爾出現在視野邊緣的模糊人影,那些纏繞在某些物品上的黑色霧氣,那些在深夜裡格外清晰的竊竊私語。他曾經向父母提起,換來的卻是嚴肅的警告和頻繁的搬家。久而久之,他學會了視而不見,假裝與周圍所有人一樣,活在一個純粹、理性的世界裡。
“不是每個人都能感知到超自然現象,”墨淵繼續說,“這種能力要麼與生俱來,要麼後天觸發。而你,江淮,你的感知力之強,在我見過的人中屈指可數。”
“我不想要這種能力。”江淮低聲說,指尖微微用力,幾乎要將茶杯捏碎,“我隻想做個普通人,過普通的生活。”
“可你父母的選擇,註定了你不會普通。”
茶室裡陷入沉默,隻有窗外漸起的雨聲敲打著玻璃。江淮望著窗外出神,雨絲斜斜地劃過灰濛濛的天空,讓他想起父母失蹤那天的雨,也是這樣的春天,這樣的寒冷。
他剛剛大學畢業,已經拿到了一家設計公司的錄用通知,甚至開始在城裡物色一間小小的公寓,規劃著再平凡不過的未來——朝九晚五的工作,週末與朋友小聚,或許還會養一隻貓。而現在,墨淵的話像一把鐵錘,輕易擊碎了他辛苦搭建的平凡夢想。
“為什麼是我?”江淮抬起頭,直視墨淵的眼睛,“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這些?你認識我父母,對不對?”
墨淵的眼神有瞬間的閃爍,幾乎難以察覺,但江淮捕捉到了——那轉瞬即逝的複雜情緒,混合著猶豫、回憶,還有一絲愧疚?
“我與你父母有過幾麵之緣。”墨淵謹慎地選擇著措辭,“他們都是非常傑出的人才,在各自的領域裡。”
“考古學和民俗學。”江淮接話,“他們總是在研究那些古老的東西,神話、傳說、民間禁忌”。他突然頓住,一些記憶的碎片開始拚接——父母書房裡那些用密文寫就的筆記,他們出差時常去的那些發生過怪異事件的地點,還有他們失蹤前幾個月裡,家中頻繁到訪的那些舉止奇特的客人。
墨淵輕輕放下茶杯,瓷器與木質茶盤相觸,發出清脆的響聲。“他們對超自然現象的研究,在圈內很有名氣。也因此,與調查局有過合作。”
江淮感到喉嚨發緊。“他們的失蹤和這個有關嗎?”
“我不能確定。”墨淵說,但他的手無意識地在茶杯柄上摩挲了一下,“調查局也曾調查過他們的失蹤,但線索太少,最終隻能列為懸案。但他們的研究資料,一部分就儲存在調查局的檔案庫中,普通人是冇有權限查閱的。”
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點敲打著窗戶,像是無數指尖在玻璃上抓撓。江淮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街道上匆匆躲雨的行人。他們平凡而真實,為生計奔波,為瑣事煩惱,活在一個可以理解的世界裡。那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簡單,透明,不被詭異的幻覺和深夜的怪聲所困擾。
“如果我加入,”他背對著墨淵,聲音被雨聲模糊,“會怎麼樣?”
“你會獲得一個官方身份,這意味著庇護,也意味著約束。”墨淵平靜地說,“你會接受訓練,學習如何控製你的能力,而不是被它控製。你會參與調查超自然事件,有些危險,有些隻是怪異。你會看到一個隱藏在日常世界之下的、更加廣闊也更加黑暗的現實。”
江淮閉上眼睛。他想起了上週在公寓走廊裡看到的那個透明人影,想起上個月在地鐵站聞到的突然出現的腐臭氣味,想起從小到大那些無法解釋的瞬間。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瘋了,就像小時候那個心理醫生委婉暗示的那樣——“感官過於敏感的創造性人格”,現在卻有人告訴他,那些都是真實的。
“我父母”江淮轉過身,聲音顫抖,“他們還活著嗎?”
墨淵的視線垂向茶杯,沉默了很長時間。“我不知道。”他終於說,但那個短暫的猶豫已經說明太多,“你父母的事,遠比你知道的複雜。調查局檔案庫裡,或許有線索。”
這句話擊中了江淮內心最柔軟的部分。七年來,他強迫自己接受父母可能已經離世的事實,強迫自己繼續前進,過“正常”的生活。但在無數個深夜裡,他總會醒來,想著那些未解的疑問——他們為什麼在那天晚上匆忙離開?為什麼冇有留下任何資訊?為什麼警方調查毫無結果?
現在,一條可能的路徑出現在眼前,儘管它通向的是一個他一直試圖逃離的世界。
“我需要考慮。”江淮最終說,聲音疲憊。
“當然。”墨淵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張純黑色的名片,上麵隻有一個銀色的符號和一行電話號碼,“想清楚後,打這個號碼。但不要等太久,你的能力正在覺醒,冇有引導,會很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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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案件調查局
江淮接過名片,觸手冰涼,那銀色符號似乎在微微發光。“危險?”
“超自然能力是一把雙刃劍,過於敏銳的感知會讓你更容易被某些存在注意到。”墨淵站起身,望向窗外,“就像黑暗中的燈塔,你明白嗎?”
江淮隨著他的目光看去,街道對麵,一個穿著深色風衣的男子正站在雨中,抬頭看著茶室的方向。太遠了,看不清麵容,但江淮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
“那是”
“調查局的人。”墨淵淡淡地說,“他們在確認你的存在。不用擔心,這隻是常規監控。”
“監控?”江淮感到一陣不適,“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可能從你第一次表現出異常能力就開始了。”墨淵轉身,拿起外套,“他們記錄所有潛在的‘異常個體’,評估風險,決定是招募、監控還是清除。”
這個詞讓江淮脊背發涼。“清除?”
“有些能力太過危險,或者其持有者無法控製自己,會對現實結構造成威脅。”墨淵的語氣依然平靜,但眼神嚴肅,“這就是為什麼你需要庇護,江淮。獨自一人,你就像黑暗中唯一的燈火,既會吸引那些不應存在之物,也會引起那些負責維護平衡的組織的注意。”
江淮再次看向窗外,那個風衣男子已經不見了,隻留下空蕩蕩的街道和連綿的雨。
“我該怎麼選擇?”他低聲問,更像是在問自己。
墨淵在門口停下腳步,側身看著他。“問問自己,你是寧願繼續矇住雙眼,活在虛假的平靜中,還是願意直麵真相,哪怕它可能將你帶入黑暗。”他頓了頓,聲音放緩,“你父母選擇了後者。”
這句話在江淮心中迴盪。他想起父親曾經說過的話:“江淮,這世上有太多未被書寫的真相,太多被遺忘的曆史。有些人選擇視而不見,但有些人必須去追尋,哪怕代價沉重。”
他當時以為父親隻是在談論學術研究。
墨淵離開後,江淮獨自一人在茶室坐了許久。雨停了,夕陽從雲層縫隙中透出,將街道染成金黃色。行人又多了起來,下班的人們匆匆趕路,學生們嬉笑著走過,小販推著車叫賣——一個如此平凡而熟悉的世界。
但他現在知道,這個世界隻是一層薄紗,底下隱藏著他不瞭解的力量和規則。他一直渴望的平凡生活,也許從來就不屬於他。
服務生走過來,禮貌地提醒打烊時間。江淮點點頭,付了賬,拿起那張黑色名片。觸手的瞬間,他似乎聽到一陣細微的低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走出茶室,傍晚的涼風撲麵而來。他沿著街道慢慢走著,路過一家家店鋪,看著櫥窗裡溫馨的燈光,感受著日常生活的氣息。這一切曾經如此親近,現在卻彷彿隔著一層玻璃。
在拐角處,他停下腳步。路燈下,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那裡,冇有麵容,隻是一團人形的陰影。江淮屏住呼吸,那影子隨即消散,就像從未存在過。
但他知道,它存在過。這些東西一直存在,隻是他以前總是強迫自己忽略它們,告訴自己那是疲勞產生的幻覺。
現在,他不能再這樣自欺欺人了。
回到家,江淮打開電腦,搜尋“特殊案件調查局”。結果隻有幾條無關的資訊,一些政府部門的常規介紹,冇有任何超自然內容的痕跡。他又搜尋父母的名字,跳出來的是他們公開的學術論文和參加會議的記錄,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但墨淵的話語在耳邊迴響:“你父母的事,遠比你知道的複雜。”
他起身從書架底層翻出一本舊相冊,找到一張全家福。照片上,父母站在年幼的他身後,微笑著,但江淮現在注意到,他們的笑容背後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父親的手搭在母親肩上,像是保護,又像是警惕。背景是他們曾經住過的一棟老房子,江淮記得那裡總是陰冷,即使在夏天。
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那棟老房子裡,他經常看到一個穿白衣的女人在走廊裡徘徊。有一次,那個女人站在他的床前,整夜不動。第二天他發燒了,父母匆忙帶著他搬了家,理由是父親換了工作。
現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夜深了,江淮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窗外的城市燈光透過百葉窗,在牆上劃出明暗相間的條紋。他思考著墨淵的提議,權衡著加入一個神秘組織的利弊。獲得答案的可能性與失去平凡生活的代價。
淩晨兩點,他坐起身,從口袋裡拿出那張黑色名片。在黑暗中,上麵的銀色符號發出微弱的光芒,像是一隻窺視的眼睛。
他拿出手機,深吸一口氣,然後開始輸入名片上的號碼。在按下撥打鍵前,他猶豫了一瞬,腦海中閃過父母的麵容,那些無法解釋的夜晚,以及今天在路燈下看到的那個模糊影子。
他的拇指按了下去。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那頭傳來一個冷靜的女聲:“江淮先生,我們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你們知道我會打來?”
“墨淵先生提交了你的初步評估報告。我們相信你會做出明智的選擇。”女聲平穩無波,“明天上午九點,有人會去接你。請準備好告彆你現在的生活。”
電話掛斷了。江淮握著手機,手心滲出冷汗。他走到窗前,看著沉睡的城市,意識到這可能是他最後一個作為普通人的夜晚。
遠處,一輛黑色轎車無聲地滑過空蕩的街道,像一道陰影,消失在樓宇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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