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頭 第24章 朝陽區不隻有熱心群眾,還有熱心褚某
朝陽區不隻有熱心群眾,還有熱心褚某
病房裡傳來沈父一聲乾澀的咳嗽,“進。”是熟悉又沙啞的聲音。溫倪推門而入,陽光從半開的窗簾縫隙中跳在病床上,這位她上一段婚姻中的父親,現在正靠在床頭,臉上因病略顯憔悴,但意識還算清醒。
“爸,我來看你了。”他看到她時,眼裡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笑了:“小倪來了啊,是阿川讓你來的嗎?我說你忙,就不用過來了。阿川說你前段時間摔了一跤,沒事兒吧。”
溫倪走近幾步,輕聲道:“我不嚴重,就是下雨天摔了一跤。我還怪他不跟我早說,不然我早來了。”懂事的孩子向來給長輩都是報喜不報憂的。
沈父點點頭,招了招手示意她坐下,“你能來看我呀,我已經很高興了。”
她在床邊坐下,靜靜地看著這位待她極好的老人。他的眉宇間依舊帶著威嚴,可看向她時卻滿是柔和。溫倪有些哽咽,卻還是笑了笑,“我看您氣色不錯,沒什麼事的,您就放心住幾天好好做個檢查,很快就出院了。”溫倪順手把東西放下,“諾,帶了您愛吃的棗泥糕,但是答應我,不能多吃。”
沈父一笑,眼角的皺紋立馬堆了起來,“你還記得我愛吃這個。你啊,比阿川細心得多嘍。”
“爸,他工作比較忙……”
“你倒是彆替他開脫了。對了,你最近工作上怎麼樣?”
溫倪給沈父遞過去一塊棗泥糕,又抽了一張紙遞過去,隨口和他聊著工作上的事。溫倪很少和彆人聊到自己工作上的事,因為她打心底覺得工作本就是一件冷暖自知的事,既說不出風光,也不值得訴苦。
溫倪在工作時接觸過太多抱著問題來,又帶著遺憾離開的來訪者。她知道傾訴有時候並不等於治癒,甚至有時候連釋放都算不上。更何況,對於一個以“傾聽”為職業的人來說,把話說出來這件事,本身就需要極大的勇氣和極少的機會。
但沈川的父親是一位很好的引導者和傾聽者,他不僅願意聽小輩們講工作上的事,還會適時的發表自己的見解。一來二去,溫倪倒是經常和他說起自己工作上遇到的事。
兩人聊了一會突然沈父低聲道:“你和阿川,最近……還好吧?”溫倪微怔,笑容凝在臉上。她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她垂下眼眸,眼神看向地麵來掩飾自己,“挺好的,您彆操心這些。”
沈父慢慢放下手裡的糕點,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小倪,你知道的,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不愛多管。我年輕那會兒,婚姻就是兩家人拚起來的事,要維持,要克服。但過了這麼多年,越來越明白一道理,要說這人活一輩子,不是為彆人而活呀。”
他頓了頓,目光落回她臉上,語氣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蒼涼:“小倪,你是個好孩子,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知道嗎?”
溫倪的喉嚨動了動,眼底浮起一層霧氣。她忽然明白,聰明如他,沈父大概什麼都知道了。
在這時,病房門“哢噠”一聲被推開了。沈川大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看見溫倪的笑意:“爸,我來得有點晚,倪倪已經到了啊。”
他走到溫倪身邊,像是下意識地,要在父親麵前扮演著一對恩愛夫妻的模樣,他自然地將手搭上了溫倪的肩膀,語氣輕鬆:“你們聊什麼呢?在外麵就聽到你們討論的聲音了。”
那隻手搭上來的那一刻,溫倪幾乎本能地僵住了。麵板下泛起一股莫名的抵觸感,她想後退,但最終隻是垂了垂眼,默默忍住。
可心底某種異樣的情緒已經悄然翻騰,她發現自己開始排斥沈川的觸碰,就像是走在路上看到樹乾上的洞裡爬滿了螞蟻,光是忘一眼,那密密麻麻的觸電感就瞬間襲來,麻到人打了個寒顫。
溫倪覺得,她可能是病了。
可是,想起那晚球賽,回憶倏然湧上心頭。就在申花進球的時候,身邊的人都開始歡呼,她也隻能“身在曹營”配合大部隊的歡呼著。她和褚知聿的肩膀不可避免地碰了一下,他低聲和她打趣,她卻沒有退開,反而覺得那種接近竟是自然的。
溫倪輕輕吸了口氣,回過神來看著沈父床邊的被角。沈川還在說笑:“爸,醫生說您身體恢複得不錯,估計用不了幾天就能出院。”
直到傍晚護士來查房,她才起身準備離開,給老人承諾下次再來看他,讓他專心養病,不要操心彆的事情。
哪怕他們已經分開,她仍然願意扮演那個“懂事的兒媳婦”,不僅為了讓一個病中的老人安心,也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次日晚上,skp的玻璃旋轉門在夏夜的燈光下泛著溫潤的亮光,像一麵被都市打磨得毫無縫隙的鏡子,映出人影重重。“我定位發給你,你過來找我,掛了。”下了班的褚知聿站在旋轉門口,剛結束通話了和堂妹的電話。
堂妹褚念,上個月剛從倫敦政經讀完碩士,這個月結束自己為期一個月的畢業旅行回國。第一站落地北京,那自然是要來“投靠”她的堂哥的。褚知聿剛下班就被叫了過來,美其名曰給他一個機會給他親愛的妹妹接風洗塵。
因為他下午還在上班,褚知聿讓褚念自己先看個電影,等他下班了再一起吃飯,誰知大小姐發過來的定位直接是skp,司馬昭之心呀,很難想象她褚念隻是來吃飯的。
兩人碰麵後,褚念便拉著褚知聿奔向她的幾個早已看好的“目標場所”了。褚知聿下班本來就累,隨意唸叨了一下。“誒呀,哥~我好久沒回國了,這不得好好感受一下首都的味道嘛?”站在他身邊的女孩子笑得燦爛,一口夾雜著幾個英語單詞的吳語,說起話來輕快得像被夏天的檸檬氣泡水。
她手上拎著剛買的一隻gi手袋,另一隻手挽著褚知聿的胳膊,“你餓了嗎?我之前給你發的那家五樓日料店,要不咱現在就去,算了,你一定都沒點開看……欸!老褚,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這邊,褚知聿正被視線所及的那一幕吸引著全部的注意力。前方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褚知聿腳步頓住。他並不是輕易對人臉熟記的人,但不知怎的,這人他記得:不是溫倪的丈夫還能是誰!
那男人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灰藍色西裝,舉止閒適,嘴角掛著一個熟稔的笑容。他的身邊,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女人,身材修長、身著裸色吊帶裙,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兩人正站在bncpa寶珀的門口。褚知聿看到沈川站在門邊,紳士地一手按住門把,一手微微側身,誇張的做了個“請進”的手勢,像是卓彆林。
那女人嬌笑著說了句什麼,聲音聽不真切,但下一秒她揚起手,輕輕拍了一下沈川的肩膀,像是在打趣,兩人很是曖昧。
褚知聿站定,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畫麵。他自認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但那一刻,他腦海裡卻不可控製地浮現出溫倪的臉。
而且她依稀記得,上次送她回家時,那個小區,應該也不出這裡幾公裡。也就是說,她的丈夫,也許就是從她身邊、從那個家裡,轉個彎就來這兒和彆的女人親密共處。他正在溫倪眼皮底子下偷情。
他眉頭緊蹙,像在試圖判斷這場景到底是真實,還是某種巧合的誤解。
“哥?你在看什麼呀?”褚念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發現了寶珀門口的一幕。
“哇哦,感覺他們好般配誒。”她低聲說,“是明星嗎?這女的好像哪個模特來著……”
褚知聿沒有回她,隻是目光靜靜地落在沈川身上。褚念在他麵前揮了揮手,“怎麼了?哥!!”
“哥,咱走啦,電梯在那邊——”褚念拉了拉他的胳膊。
“嗯。”他答應一聲,和褚念離開這裡。那兩人已經進了店,玻璃門緩緩合上,模糊了裡邊的身影。
電梯“叮”一聲停在五樓,兩人走近了一家叫“割烹大德”的日料。這家店裝修極為講究,一排靠窗的卡座對著國貿cbd的天際線。服務員遞上選單時,褚念還在笑,“哥,剛纔是碰到認識的人了嗎?怎麼突然像被奪舍。”
“沒事兒,你點吧,點你想吃的,”褚知聿將選單轉過去,補充了一句:“我請客。”說著拿起桌上的冰水喝了一口,冷意一路順喉而下,落在胸腔裡。
餐廳裡播放著舒緩的bossa
nova,木質牆麵隔出半包的空間,昏黃的燈打在料理台上,一閃一閃地落進熱氣騰騰的味噌湯裡。
褚知聿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麵前擺著幾道精緻的料理。他沒動筷,筷子橫在陶瓷筷架上。
“哥,我剛才說到哪兒了?”褚言正把一塊壽司送進嘴裡,含糊著問。
“嗯?”
“你聽我說了嗎?”她放下筷子,有些疑惑地看著他,“我剛才講我在倫敦社團辦戲劇節的事,跟rada的人合作那次?”
“哦,聽到了。”
“聽到了個鬼,”她半擡眉毛,笑著靠近些,“你那神情從剛才坐下開始就遊魂呢。”褚知聿沒有接話,眼神望著前方,卻明顯沒焦點。他抿了一口清酒,冰涼的酒液滑過舌根,喉嚨微微動了下。
腦子裡全是方纔看到的那一幕。金發女人笑得放肆,沈川站在她身旁,姿態遊刃有餘,眼神裡那種帶著“習以為常”的親昵讓他難以忽視。
他忽然放下杯子,在桌麵敲出一聲不小的聲音,“念念,我問你。如果你遇到你朋友的另一半出軌了,你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