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頭 第48章 為他流淚,最後一次,隻在夢中
為他流淚,最後一次,隻在夢中
反正都已經出來了,溫倪索性去門口的便利店,又隨意在小區周邊溜達了一圈纔回家。
嘴上說著不在意,但還是下意識地留意了下對門的動靜——安靜得很,沒有再開門的聲響。她也沒再多想細節,心裡已經替兩人補齊了所有的故事。
畢竟,都可以晚上到對方家裡麵,不是戀人又能是什麼?
第二天一早,拖著行李箱去趕早班機,她被臨時派去廣州出差。心橋最近在廣州要開設一個分公司,得派人去現場勘探。這種苦差事,江姍自然是不想去的,便隻能落在了溫倪頭上。
剛出單元門,正好撞見褚知聿牽著桑丘跑步回來。晨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他身上,折射他額頭的碎汗發亮。他眉眼間神采奕奕,看起來昨晚似乎並沒有很疲憊。
“早。”他衝溫倪微笑。
“早。”她淡淡回了一聲,眼神很快移開。
褚知聿微微一愣,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兩秒,沒找到端倪,卻莫名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的語氣,比平時要疏離得多。擰了擰眉,心裡打鼓——自己什麼時候惹她生氣了?
桑丘一看到溫倪就興奮地撲了兩步,褚知聿順手勒住牽引繩,目光落在她拖著的行李箱上,“出差?去哪兒?”他微微挑了挑眉。
“廣州。首都機場。”溫倪簡單回了句,把行李箱立在身旁。
“幾點飛機?我今天休息,反正沒事,要不送你吧?”
“不用了,我定了車。謝謝。”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狗,牽住。離我太近了。”
褚知聿低頭看了眼桑丘,像是在和它商量似的,聲音低沉:“桑丘聽話點,過來,彆聞了。”一把拽過正在嗅溫倪行李箱的狗。
桑丘歪了歪腦袋,乖乖退到他腳邊,但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還時不時瞟向溫倪,又委屈巴巴的嗚嚥了兩聲。
溫倪心想,彆對著我撒嬌,我可不是你那姐姐。
“路上小心,一路平安。”褚知聿擡眸看她。溫倪沒多給他眼色,機械的點了點頭,拽著行李箱就往小區門口走去。
九月的廣州,濕熱仍舊盤踞不去,飛機落地已是正午。剛走出艙門,一股濕熱的空氣便撲麵而來,像是一條柔軟又黏膩的毯子將人整個裹住。
天空多變,有時湛藍高遠,陽光穿透雲層像灼人的火焰,直直烙在麵板上;有時雲層迅速堆積,雷聲滾滾,一場急促的雷陣雨便猝不及防地灑落下來。
一場急雨過後,熱浪翻湧,比雨前似是更加難熬。蟬聲未歇,汗水不停,整座城像蒸在鍋裡,一刻都不得涼。
溫倪拖著行李箱走過廊橋,手機上不斷跳出工作群的訊息——她此行的任務,是負責心橋在廣州設立新分公司的籌備專案,從選址到第一批人員麵試,都需要她親自到場。三天時間,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
悶熱的雨水拍在身上,濕意迅速滲透衣料。她索性脫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快步鑽進計程車。到達日下午便是與合作方的洽談會,接著還要馬不停蹄地看幾處候選辦公樓,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計程車駛向市區時,路邊的鳳凰木依舊鬱鬱蔥蔥,偶爾有一陣風卷著樹葉撲進車窗。溫倪沒時間看窗外,心裡盤算著接下來的工作——這是她第一次獨立負責跨省的大專案,沒有人替她分擔。
在車上掏出平板,快速地瀏覽專案資料,指尖在螢幕上劃過,一頁頁確認日程、清單和各項對接人資訊。通訊錄中標注了合作方的專案經理、寫字樓中介、當地人事代理機構的聯係人。她知道,任何一個環節出錯,都會拖延整個進度。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車窗玻璃模糊一片,她卻早已陷入工作的世界。
“靚女,落啦,到酒店喇。”司機回頭提醒,車子已經緩緩停靠在路邊。她這才從連綿不絕的思緒中抽身,意識到目的地已至。
抵達酒店時,隻簡單洗了把臉,她便換上了乾爽利落的套裝,提著電腦直奔會場。她鎮定地與交接人握手,語速沉穩、條理清晰——關於選址,她已經研究了周邊五公裡內的產業分佈和交通規劃;談到人員架構,她也能迅速亮出初步招聘畫像與團隊配置建議,甚至預設了不同成本下的三種人力策略。
一切都緊密排布,像她手中的時間表,顏色分明、毫無空隙。
天氣多變,第二天是個大晴天。陽光曬得手臂微微發燙,空調房和室外的溫差讓她在每一次進出之間都像穿梭在兩個季節之間。
果不其然,傍晚時她開始嗓子發緊,鼻腔發熱,意識到感冒已無可避免。
可麵試排得滿滿的,沒給她任何喘息的縫隙。溫倪隻是抽空在電梯裡匆匆喝了口溫水,含了顆潤喉糖,整理好情緒和語氣,便繼續坐進麵試間。
新來的心理諮詢師一個接一個走進來,她的語調依舊溫和,問題依舊有條不紊。每個回答她都認真記錄,生怕遺漏了哪個細節。
可身體狀況並沒有好轉,她的眼睛開始有些發乾,嗓音還帶著輕微的沙啞。晚上回到酒店時已是渾身乏力,連換衣服都覺得費勁。
她拖著沉重的步子靠坐在床邊,強撐著意識用手機點了盒退燒藥。藥一入口,喉嚨像被火灼過一樣疼,她皺著眉嚥了下去。
沒過多久,身體的沉重感席捲而來。她勉強撐起身體按滅了燈,一頭栽到床上。整個人像被了骨髓一般,渾身麻木,沒空思考。
她沉沉睡去,意識像被什麼溺沒,浮浮沉沉,忽遠忽近。
在夢裡,她看見了沈川。
可無論怎麼伸手,那人總隔著一層薄霧,彷彿永遠走在前方。她想去抓,指尖卻一次次空落,怎麼也觸不到。更要命的是,她看不清他的臉——模糊、晃動、像水中的倒影,眨眼就碎裂開。
溫倪忽然哭了,已經分不清在現實還是夢境。現實中,她從未給自己落淚的機會。眼淚像奢侈品,可能是她暗示過自己無數遍,這個人不值得為他流淚。
可是,為什麼此刻淚水偏偏落了下來?順著臉頰蜿蜒,熱得發燙。情緒是個小偷,在她最脆弱的時候乘虛而入。
原來之前的不落淚不是堅強,隻是她還在潮漲的過程裡,海水一層層漫上來,她死死撐著,不讓自己決口。可在夢境裡,隻是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她就猝然崩塌。淚水奔湧而出,像一場控製不住的潰堤。
但是,在不愛沈川這件事上,她向來手起刀落,絕不留情,至死方休。為他流淚,這是最後一次,隻是在夢中。
而就在她幾乎被水淹沒時,夢境忽然轉折。她好像又看見了褚知聿。與沈川背對著她的姿態不同,他是正麵而來,安靜地立在那裡。
她正要開口,想要說點什麼,他的身邊卻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那個女醫生。
他們並肩而立,一起望著她笑。起初是溫和的、禮貌的。可漸漸地,那笑意像被拉扯過度的布料,弧度開始變形,僵硬、鋒利。他們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冷冷地穿透她。
她下意識想退開,可週圍卻是一片空白,虛無得沒有落腳之處。笑容一步步逼近,像潮水般漫過來,要將她徹底吞沒。
淚水終於流儘,眼眶乾澀發痛,可夢境並沒有因此鬆開,反而仍舊死死纏著她,不肯散去。
她沉沉昏睡的這一晚,手機螢幕悄然亮過一次——
“明天幾點到北京?我正好在首都機場附近,順路捎你一程。”
那條來自褚知聿的訊息,靜靜停留在對話方塊裡。沒有提示音,無人點開,就這樣安靜地躺在她的螢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