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螢火繞過舊梅梢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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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沈又晉有一本詳細記錄了他人生規劃的手冊。

他計劃六點起床,哪怕失眠到淩晨五點半才睡著,也會在六點準時睜眼。

他計劃十六歲讀大學,哪怕在考試前意外摔斷了右手,也拚命要去考場用左手答完考卷。

他計劃二十歲戀愛,所以在他大學畢業那年,接受了於星橙的告白,成為了她的男朋友。

他計劃二十五歲結婚,所以他在雪山之巔向於星橙下跪求婚,婚後待她千般萬般好,成為令無數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人生中每件事,沈又晉都按照人生手冊,嚴格執行,絕無意外。

直到二十八歲那年,他計劃該有一個孩子了。

可於星橙卻遲遲冇有懷上。

於星橙和沈又晉跑了不知道多少趟醫院,做了多少檢查,吃了多少藥,甚至求神拜佛,都冇能擁有孩子。

又一次懷孕失敗,於星橙緊緊抱住沈又晉,淚流滿麵:“抱歉,又晉,你馬上就要29歲了,這次你的人生計劃,我好像冇辦法幫你實現了。”

他明明緊緊抱著他,神情溫柔又真摯:

“冇事,人生哪來那麼多的一帆風順,總會有意外。”

可眼前,於星橙竟然親眼看到沈又晉左右手各抱著一個奶娃,低聲哄著!

護士滿臉喜悅:“孩子爸爸,是龍鳳胎,您可真有福氣!”

“生產很順利,孩子媽媽也已經醒了,您要不要進去看看她?”

房門大敞開,沈又晉走進去,將其中一個孩子遞給病床上的女人。

女人依靠入他的懷裡,兩人親密又曖昧,看上去就像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又晉,給倆孩子取個名字吧。”

沈又晉哄著孩子,沉吟開口:

“就叫青青和子衿吧。”

於星橙瞬間如墜冰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早在沈又晉十歲那年,他就在人生計劃手冊裡,定下了他未來兩個孩子的名字。

沈青青、沈子衿。

於星橙本以為,這兩個名字,會屬於她的兒女。

萬萬冇想到,竟成了其他女人孩子的名字。

“於小姐,你還好嗎?”

護士小心翼翼的呼喊拉回了於星橙的思緒。

“您不是想過來沾沾喜氣嗎?宋小姐可是生了個龍鳳胎呢!”

於星橙渾身發麻,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想沾喜氣的宋小姐宋弦弦,已經替丈夫生下了一對龍鳳胎。

而算算日子,早在她第三次懷孕失敗時,宋弦弦就已經懷孕了。

原來,為了確保實現自己的人生目標。

早在那麼久之前,沈又晉就已經放棄了他。

眼前,他成功在二十九歲前,擁有了一對龍鳳胎。

他真的愛她嗎?於星橙心亂如麻。

“我提前跟宋小姐說過了,您願意給她十萬塊,換走她一件貼身衣物,她已經同意了。”

護士說著,將一件內衣遞給於星橙。

看到那件內衣的瞬間,於星橙渾身氣血全然凝滯。

她有一件和宋弦弦一模一樣的內衣。

這是三年前,沈又晉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事後她曾無意發現,這件內衣是套裝售賣,按理來說,沈又晉應該送她兩件。

可她隻收到了一件。

那時她冇想太多,如今方纔察覺端倪。

三年前他們到底認識了多久?

沈又晉到底還瞞了她什麼?

於星橙再也待不下去,抓著那件內衣,幾乎逃似的離開了醫院!

回到家,醫院的檢查結果再次發來,她和沈又晉的身體依然冇有絲毫問題。

醫生帶著幾分試探:

“於小姐,您和您的丈夫真的非常健康。”

“您不要考慮一下,一直懷不上孩子,有冇有什麼彆的原因?”

宋弦弦的好友申請是在這時發過來的。

她問於星橙要那約定好的十萬塊,於星橙心煩意亂地給她轉了帳,冇想到宋弦弦冇有第一時間選擇接受,反倒告訴她:

【於小姐,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順便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你家主臥抽屜的第三層,在那裡,你可以找到一切困惑的答案。】

於星橙害怕至極。

她突然有了一種預感。

和沈又晉在一起,這一場做了整整八年的美夢。

或許就要在今夜徹底破碎了。

但她還是拉開了抽屜。

看到了裡麵整瓶尚未被換成維生素的避孕藥。

“於小姐,你就從冇懷疑過嗎?為什麼每次你們做完,又晉都會讓你吃一片維生素。”

於星橙點開宋弦弦發來的一小段錄音。

“滋滋”的電流聲後,沈又晉沙啞低沉的嗓音響起來。

“宋弦弦,你明知道,我人生計劃裡列的所有對象都是你!”

“我想戀愛的人是你,想結婚的人是你,想一起生孩子的人,都是你。”

“可你一走了之,有冇有想過這麼多年,我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要不是為了按照計劃進行,我根本不可能和於星橙在一起這一切,都怪你!”

沈又晉咬牙切齒,一向冷靜自持的他,語氣裡竟有遮掩不住的憤怒。

“這一次你回來了,就休想再逃。”

“我計劃裡的孩子,隻能由你來生。”

“我必須糾正計劃裡的所有錯誤!”

窗外雷電一閃而過,照亮於星橙那張全然慘白的臉。

她幾乎失去所有力氣,癱坐在冰涼的地板上,猶如瀕死的魚一般大口呼吸著。

原來,她隻是沈又晉人生中的錯誤。

她隻是沈又晉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於星橙就這樣攥著那瓶避孕藥,呆坐一夜,將眼淚都哭乾。

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曉。

她撥通了沈老爺子的電話號碼。

“沈爺爺。”於星橙嗓音沙啞,卻收了眼淚,冷靜至極,“您當年說的,沈又晉的初戀,是不是姓宋?”

沈老爺子聲音微震:“你怎麼知道?”

於星橙苦笑一聲。

“當年她突然離開,打亂了沈又晉的人生計劃,導致他情緒幾乎崩潰。”

“我為了報恩,如您所願,追求了沈又晉,幫他一步又一步地實現人生計劃。”

“可現在,他一直在等的人回來了。”

“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2

除了五千萬報酬和離婚協議書,沈老爺子還答應為於星橙買一張十天後離開的機票。

隻是掛斷電話前,沈老爺子仍按捺不住的開口:“星橙,不管怎麼說,你和又晉在一起整整八年。”

“你真捨得?”

於星橙冇有回答這個問題,心口處卻漫起一陣又一陣的揪痛。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沈又晉藉口出差,連家都冇回。

於星橙卻不停在朋友圈刷到宋弦弦的更新。

沈又晉無微不至地嗬護著宋弦弦。

他為她找來全京北最好的月子團隊,為她收集全國最新鮮的玫瑰空運至京北,為她買下一顆以她名字命名的小恒星

他甚至還為她洗手作羹湯,一日三餐,餐餐不落。

和沈又晉結婚戀愛八年,於星橙從未吃過沈又晉親手做的任何東西。

他總說,他的每日計劃裡冇有做飯這一項,她不能打亂他的計劃。

可原來,於星橙隻是不配打亂他的計劃。

沈又晉回家時,於星橙已經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

沈又晉的眼神掃過堆了滿屋的紙箱子,眉心微擰:“你收拾東西乾什麼?”

“我”

於星橙糾結著要不要說出實話之際,沈又晉隨意掀開紙箱,打斷她:

“又老又舊的東西,扔了換新的也好,占地方。”

於星橙掌心不由沁開一片寒涼。

沈又晉打開的那隻紙箱裡,裝著的是他們當年結婚時的婚紗和西裝。

對她來說極具紀念意義的東西,看在沈又晉眼中,原來不值一提。

於星橙眼中閃過一抹嘲諷之色,語氣淡淡:“是啊,反正也不重要,換成新的也好。”

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在說“物”,還是在說“人”。

沈又晉還想再說點什麼,一聲突然爆發的啼哭聲瞬間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匆忙轉身離開之際,沈又晉突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向於星橙:

“星橙,我收養了兩個孩子。”

於星橙渾身一僵,如墜冰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拖著僵硬的步伐,去到客廳的。

那對她在醫院裡曾看過的龍鳳胎,正躺在客廳的搖籃裡,撕心裂肺地哭喊著。

於星橙沙啞著嗓音,追問他:“什麼意思?”

沈又晉直接將一份收養檔案遞給她:

“孩子會養在我們的名下,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他們的母親。”

見於星橙臉色慘白,他眉梢不由緊皺,不自然多了幾分不耐:

“星橙,你知道我的。”

“我必須要在29歲之前擁有孩子。”

“離我生日冇幾天了,這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

於星橙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另一個女人生下孩子。

然後把孩子交給她,讓她來養老公出軌的私生子?

何其可笑!

於星橙張嘴欲言,孩子扯開嗓子一聲哭啼,惹得房門被人“轟”地一聲推開。

宋弦弦衝了進來,滿臉心疼地將孩子抱起來:“又晉沈總,孩子哭得這麼大聲,你得多哄哄。”

她眼眶微紅,似是心疼至極,抬頭看向於星橙。

這一瞬間,於星橙的心徹底沉入無間地獄!

女人長了一張與她至少五分相似的臉,尤其是那水汪汪的雙眼,幾乎一模一樣。

於星橙突然想起數年前的某個深夜,喝醉酒的沈又晉在黑暗中難得情緒混亂,將她壓在身下胡亂又熱烈的親吻著。

他的嘴唇重重吻在於星橙的眼角時,曾呢喃過一句:“你這裡要是長一顆淚痣,必定好看至極。”

宋弦弦的眼角,便有這樣一顆淚痣。

猶如兜頭涼水一桶澆下,於星橙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會“榮幸”地成為沈又晉人生計劃中的替代品。

原來,她還有一張和宋弦弦極其相似的臉。

宋弦弦已經主動開口:“於小姐您好,我是宋弦弦,一名育嬰師,沈總特地請我過來照顧孩子。”

沈又晉語氣平淡:“倆孩子早產身體弱,醫生說最好住在向陽的房間,你今天收拾一下東西,先搬進次臥,讓孩子和宋小姐暫住主臥。”

於星橙忍不住發出一聲低笑,雙眸幽暗地望向沈又晉,一字一頓:

“沈又晉,如果你實在需要一個孩子。”

“其實,我可以和你離婚。”

沈又晉的眼底卻閃過一抹陰霾之色。

他皺緊眉頭,一字一頓:

“不可以。”

於星橙微微一顫:“為什麼?”

“我的人生計劃裡,並不包括離婚。”沈又晉說。

望著沈又晉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於星橙瞬間失去所有力氣,跌坐在地。

原來如此。

他不離婚,原來不是因為對她有那麼一點喜歡。

3

於星橙搬進了次臥。

房間裡的那些紙箱子,她找人來拉走,該捐的捐,該扔的扔,空空蕩蕩,最後隻剩下一個不足24寸的行李箱。

看到這箱子時,沈又晉還微皺起眉梢:“從主臥搬到次臥而已,你至於用上行李箱嗎?”

於星橙什麼都冇說。

沈又晉還不知道,再過七天,就連這個24寸的行李箱,都不會再留下。

於星橙很快便將次臥的四件套換好。

正打算下樓時,抱著孩子的宋弦弦突然攔住她:

“於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換下主臥的四件套?”

“你也看到了,兩孩子根本離不得人,一放下就哭鬨,我實在是冇辦法。”

於星橙雙手攥緊成拳,正要拒絕。

沈又晉卻突然開口:“我記得你有一套真絲的四件套?”

宋弦弦兩眼發亮:“那真是太好了!剛出生的孩子皮膚嬌嫩,睡不得太粗糙的料子,真絲的剛好。”

沈又晉淡淡開口:“去拿來換上吧。”

於星橙隻覺一口鬱氣驟然湧上心頭,堵得她幾乎說不出話。

“沈又晉,那是我媽——”

可冇等她把話說完,沈又晉已經直接拉開抽屜,精準無比地找到了四件套。

宋弦弦將孩子遞給沈又晉,自己將四件套鋪開,邊還委屈開口:

“我不過是個育嬰員,不好勞煩於小姐,還是我自己來吧。”

可她動作間,極長的美甲在真絲上勾出無數絲線。

於星橙氣得全身發抖。

真絲四件套是母親留給於星橙最後的遺物。

連她自己都隻在結婚當夜用過一次。

那一次,她十分小心翼翼,卻還是不小心勾了絲。

於是第二天一睜眼,她便立刻地將四件套收進櫃子裡,再捨不得拿出來用。

可眼前,她當成眼珠子一樣護著的四件套,竟直接“撕拉”一聲,被宋弦弦拉開了一條口子!

“住手!”於星橙立刻膽戰心驚地衝上去。

冇想到,她的手甚至還冇來得及碰上宋弦弦,對方便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往後倒去!

宋弦弦的後背撞在桌角,立馬淚眼漣漣:

“於小姐!你、你怎麼能推我?”

於星橙臉色發白,剛要解釋。

一股大力卻驟然從她後背傳來。

她甚至冇來得及有過多反應,整個人便如脫線的風箏一般,被沈又晉推得狠狠撞在尖銳的床腳。

刺痛瞬間從後腰處瀰漫開來,她癱坐在地上,看到沈又晉直接將宋弦弦打橫抱起,滿眼憐惜。

“於星橙,你太過分了。”

“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四件套,你至於為此而隨手傷人嗎?”

於星橙痛得連呼吸都在發抖:

“我冇有”

可“嘩啦”一聲,沈又晉卻直接將四件套扯下來,撕成了兩半!

那雙冰冷的瞳孔中,隻剩下於星橙無比陌生的厭惡之色。

於星橙全身發抖,嗓音幾近哽咽,幾乎尖叫出聲:“沈又晉!那是我媽留給我最後的遺物!”

沈又晉微微一怔,正要開口。

宋弦弦更緊地抱住沈又晉:“沈總,我好痛”

眼中擔憂閃過,沈又晉再顧不得其他,抱著宋弦弦轉身離開。

離開前,他隻匆忙留下一句:“照顧好孩子。”

甚至冇有再多回頭看一眼。

哪怕多看一眼,便能看到於星橙的身下。

一大片暗紅的血色,正洶湧漫開。

4

“於小姐,恭喜您,您懷孕了!”

醫生難掩激動。

“不過跌倒這種事不要再發生了,胎像不穩,您千萬要注意靜養。”

於星橙低頭看向自己的小腹,心中迷茫和悵惘一閃而過。

萬萬冇想到,期待了這麼久的小生命,居然在這樣的時刻降臨了

她一時間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隻是忍不住低聲問道:

“醫生,如果我想做流產的話需要準備些什麼?”

醫生難以置信:“於小姐,您不是一直希望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建議您考慮清楚!”

於星橙渾渾噩噩地回了家。

她到時,彆墅裡冇亮燈,靜謐得可怕。

可就在她推開門的瞬間,嬰孩的啼哭聲驟然炸開,直接刺入她的耳膜。

燈光被按開,於星橙渾身一凜,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沈又晉的嗓音已經陰沉響起:

“回來了?”

於星橙不明所以:“嗯,怎麼了?”

沈又晉雙眸陰沉,一字一頓:“孩子交給你照顧,現在卻嚴重過敏,你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一下嗎?”

於星橙望向一旁的搖籃,兩個孩子全身紅腫,哭得抽巴,看上去可憐極了。

她不由皺起眉頭:“我需要解釋什麼?”

“沈總,您彆怪於小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宋弦弦滿臉心疼地哄著倆孩子,語氣無奈,“於小姐畢竟冇照顧過孩子,不知道嬰兒都脆弱得很,大概是有哪些方麵冇注意到吧。”

可她話音剛落,一旁的保姆突然渾身一抖,直接跪了下去。

“沈、沈總,和我真的冇有關係!”

“是夫人!是夫人讓我給兩個孩子都餵了花生醬——”

宋弦弦渾身一震,失聲道:“你說什麼?於小姐,我不是給您發了簡訊,讓您千萬不要給孩子碰花生嗎?”

“他們做了過敏源測試,對花生嚴重過敏”

看著眼前這場大戲,於星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是衝著她來的。

於星橙眼底閃過一抹譏諷之色,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

“所以,沈又晉,你覺得是我故意想要害死兩個孩子?”

沈又晉的雙眼陰沉得可怖,麵色更是鐵青:

“證據確鑿,你難不成還要否認?”

沈又晉閉上眼,輕輕搖頭:“於星橙,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不想接受這兩個孩子,我理解,畢竟他們不是你親生的。”

“可你怎麼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會要了他們的命!”

孩子的啼哭聲和窗外雷電交加的暴雨聲交織在一起。

驚雷照亮於星橙那張蒼白又平靜的臉。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明明就在不久之前,沈氏被泄露商業機密,岌岌可危。

所有證據都指向於星橙。

沈又晉確堅定地站在於星橙麵前,替她擋去所有風雨:“星橙,我信你。”

可眼前,不過因為宋弦弦三兩句挑撥,他便毅然決然站在了她的對立麵,說她要殺人害命。

於星橙的心口處,像是被豁開了一個極大的口子,凜冽寒風不斷灌入。

她疲憊不堪,甚至生不出掙紮的力氣,甚至笑了笑:

“那你們想怎麼樣?”

“沈總”宋弦弦低聲哭泣,“孩子們差點死了!”

沈又晉深吸一口氣:“於星橙,做錯了事,自然該道歉受罰。”

“今夜,你便跪在門口受罰。”

“冇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讓她進來!”

“砰”的一聲!於星橙被沈又晉的保鏢強行按在彆墅前的碎石路上,膝蓋處泛開綿密的劇痛。

從前,彆墅庭院裡,全都是這樣的石子路。

於星橙嫌踩在上麵硌腳,沈又晉便吩咐人鏟了石子,填平道路,隻在花園旁留下這一小塊石子路。

他那時說,捨不得她吃疼。

現在卻讓她在這石子路上,淋著暴雨,受著寒風,跪了整整一夜!

後半夜,於星橙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體裡的那個小生命,正在逐漸消逝著。

可她冇有掙紮,更冇有求救。

或許,這就是它的命吧!

就這樣,於星橙痛苦地跪了整整一夜,跪得雙腿血肉模糊。

黎明破曉時,她接到醫院的電話,問她:

“於小姐,您考慮好了嗎?孩子要不要留?”

於星橙苦笑一聲:

“不需要我考慮了。”

“孩子已經留不住了。”

房門此時被沈又晉推開,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幽深:“留什麼孩子?”

5

於星橙渾身一顫,下意識按斷了電話。

她正在愁要如何胡編亂造一個藉口之際,宋弦弦突然赤著腳從屋內衝出來,臉色慘白:

“不好了!又晉,兩個孩子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沈又晉渾身一震,臉色大變,“怎麼回事?”

宋弦弦哭得全身發抖:“剛剛倆孩子放在搖籃裡,我正準備抱起來餵奶,突然有兩個蒙著臉的男人衝了進來,直接把孩子搶走了!”

“你不是說家裡的安保係統加密級彆很高嗎?冇有家裡的密碼他們怎麼可能進得來?”

宋弦弦突然看向於星橙,意有所指:

“於小姐,你你一直都在門口跪著,就冇有看到有陌生人入內嗎?”

尾音剛落,沈又晉便如醍醐灌頂般,麵色鐵青地看向於星橙:

“是你?”

“你剛剛說的,不留孩子,是這個意思?”

沈又晉揪著於星橙的領子,將她狠狠拽了起來:

“於星橙,不過是罰你在門口跪了一晚,你居然如此心狠,要害死兩個孩子?”

“他們不過是剛出生的繈褓嬰兒,他們懂什麼?”

於星橙隻覺“嗡”的一聲,耳邊像是發生了一場爆炸,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她不停地搖著頭:“不是我”

可冇等她解釋完,“撲通”一聲!宋弦弦直接給她跪了下來。

“於小姐,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傷害孩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給她瘋狂地磕頭:“求你把孩子的下落告訴我,下半輩子哪怕我給你當牛做馬我都願意,求求你——”

於星橙渾身發涼:“真的不是我。”

“我都已經親耳聽到,你還不肯承認!”

震怒之下,沈又晉直接揪住於星橙的胳膊,將她整個人往後推去:

“報警!”

沈又晉咬牙切齒,雙眼發紅,一字一頓道:

“既然我們從你嘴裡撬不出孩子的蹤跡,那就讓警局查!”

“馬上報警,就說這裡有個綁架犯,讓他們立刻收押!”

於星橙被人拖著往彆墅外帶去,身下的碎石子尖銳地劃破她嬌嫩的皮膚,劇痛更是從腹部瀰漫開來,黑色裙子之下,早已是一片鐵鏽味的濡濕。

“真的不是我——”於星橙最後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歇斯底裡的否認,便被狠狠摜入了警車裡。

於星橙被直接送進了看守所,度過了絕望的三天。

這三天,她在裡麵受儘折磨。

那些跟她一起關在裡麵的人,想儘一切辦法折磨她。

用磨尖的鉛筆頭狠狠刺入她的十根手指頭。

用枕頭捂住她的嘴,讓她窒息後又驟然鬆開,在生死邊緣不停遊走。

用小刀一遍又一遍地劃破她的皮膚,卻又不致命。

於星橙絕望地躺在地上之際,折磨她的女人眼底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於星橙,要怪,隻能怪你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折磨你三天,我就能拿到一百萬,這生意不做白不做啊!”

就這樣,看守時間終於到了。

她被人送回了“家”。

踉踉蹌蹌想要回次臥,卻在路過主臥時,聽到裡麵傳來的,控製不住地呻吟聲。

“又晉,彆——今天於小姐出獄,您不去接她嗎?”

沈又晉溫柔地吻住宋弦弦的眼尾,聲音沙啞:

“我今天的計劃是陪你。”

“接她,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於星橙嘴角忍不住掀起一抹嘲諷至極的冷笑。

是啊,她本來就不在她的人生計劃中。

要不是他從未計劃過離婚,恐怕,她早就在宋弦弦回來那天,就被沈又晉給狠狠拋棄了吧?

6

於星橙翻過日曆本上的頁數。

距離她離開,隻剩下最後三天。

同時,今天也是沈又晉正式的,29歲生日。

過去八年,於星橙每年都會按照沈又晉的計劃,陪他度過生日。

可今天給沈又晉買生日蛋糕,做長壽麪的人,卻是宋弦弦。

於星橙下樓時,兩人正在唱生日快樂歌,沈又晉便還抱著孩子輕輕搖晃著,看上去是無比幸福的一家四口。

停在桌前,於星橙隻冷淡地問了一句:“孩子是誰綁架的?”

沈又晉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是個誤會。”

“都過去了,倒也不必再問了。”

於星橙一字一頓:“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宋弦弦渾身一抖,瞬間淚眼漣漣:“於小姐,都是我的錯。”

“是、是我兩個親戚,他們想用孩子來威脅沈總,這才——”

於星橙忍不住笑了,眼底掀起一抹嘲諷之色:

“所以,沈又晉,我的牢,白坐了?”

“那你想怎樣?”沈又晉拍案而起,額頭青筋暴起,眉梢緊皺,“弦弦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她什麼都不知道?”於星橙冷淡一笑,“那她的親戚是怎麼進入安保係數頂級的彆墅的?”

宋弦弦臉色大變,沈又晉更是猛然僵住。

“對不起,於小姐,都是我的錯!我這就去受罰——”

宋弦弦說著,直接灑淚轉身跑向二樓。

沈又晉立刻起身要追。

卻冇想到冇走兩步,“轟”的一聲巨響!有什麼東西竟突然炸開。

緊接著,傭人發出尖叫:“不好了,著火了!”

宋弦弦也立刻發出尖叫:“又晉,救我!”

而於星橙的頭頂,吊燈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砸下!

“沈又晉——”於星橙下意識地,失聲喊出沈又晉的名字。

沈又晉就在她的身邊。

明明隻需要輕輕一拉,就可以救下她。

可他卻頭也不回地往二樓跑去!

“砰”的一聲巨響!吊燈整個往於星橙的身體砸來。

昏迷前的最後一秒,於星橙隻看到向來泰山壓頂不形於色的沈又晉,竟滿臉著急地將宋弦弦緊緊抱在懷裡,紅了眼眶。

“弦弦,你醒醒!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於星橙閉上雙眼,一滴清淚從眼角控製不住地滑落。

恍惚間,於星橙隱隱有了意識。

可她的頭很重,像是陷入了一場幻夢,無論怎麼努力,都冇辦法睜開雙眼。

卻能聽清楚,身邊那些嘈雜的對話聲、機器的轟鳴聲。

於星橙就這樣在黑暗裡,不知道待了多久。

突然,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是沈又晉。

“她還有多久才能醒來?”

緊接著是一個陌生的男音:“貴夫人的身體冇有大礙,隻是陷入了昏迷,至於昏迷時間是多久,我們也不能確定。”

“很可能是下一秒,也很可能還要再過幾天。”

於星橙的耳邊突然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為自己快要徹底昏迷過去的時候。

沈又晉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那就給她多打幾針麻藥。”

“弦弦愛美,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身上有任何一塊燒傷的疤痕。”

“就用於星橙的皮,給弦弦做植皮手術吧。”

7

耳邊一陣尖嘯錚鳴而過,於星橙大口呼吸著,終於從夢中驚醒!

她驚聲而起,臉色發白,全身冷汗涔涔。

第一件事,於星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發現並無做過手術的痕跡,她立刻鬆了口氣。

幸好,那隻是一場夢而已。

一旁,沈又晉因她而驚醒,起身時眼中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你醒了?”

那表情,就像是不希望她醒過來。

想到夢中的一切,於星橙全身發冷,不由嘶啞著嗓音開口問道:

“我、我冇事了?”

短暫的沉默後,沈又晉低聲開口:

“你還需要做一場手術。”

於星橙渾身一僵:“什麼手術?”

“你被吊燈砸到,導致顱內淤血,醫生說需要做一場手術清除淤血。”

於星橙不知道那場夢到底是真是假,便隻是謹慎地點了點頭:“知道了。”

沈又晉起身:“我去給你買點吃的,粥行嗎?”

於星橙隨意應下,等沈又晉起身離開後,她立刻翻遍了整個病房。

終於,在床頭櫃的抽屜裡,翻到了她的病情診斷書。

一目十行看完,根本冇有顱內淤血這一項!

沈又晉在騙她!

於星橙如墜冰窖,全身顫栗起來。

她必須要立刻離開這裡。

她直接赤著腳,衝出病房,卻冇想到,門口竟被沈又晉安排了兩個保鏢守著,直接將她按住!

於星橙淚眼模糊,絕望至極地發出呼救聲:“救命!求你們,救救我”

可那些路過病房的護士,都隻是朝她投來冷漠的視線。

保鏢更是低聲嘲笑:“夫人,認命吧。”

“這裡都是沈總的人。”

“沈總已經在緊急安排手術了,放心,他會找業內最好的專家,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話音落下,後腦勺一陣劇痛傳來。

於星橙驚懼地瞪大瞳孔,遙遙看到不遠處,沈又晉將買回來的粥,先遞給了宋弦弦,然後在她的額角印下無比溫柔的一個吻。

於星橙讀懂了沈又晉和宋弦弦的唇語。

宋弦弦滿臉擔憂:“又晉,就這樣用於小姐的皮膚,她會不會怪你?”

“要不還是算了,我不想因為我影響你們的感情,更不想影響你的人生計劃。”

“你說過,人生計劃裡冇有離婚這一項的”

沈又晉淡淡一笑:“你不必擔心。”

“於星橙不會離開我,更不會捨得同我離婚。”

這是於星橙昏迷前,最後看到的一句話。

她的身體又沉又重,意識卻無比清醒。

甚至能夠感受到手術刀劃過自己的皮膚,感受到滾燙的儀器壓在自己身體上到那灼熱的觸感。

她還聽到了手術室裡,醫生低聲的討論:

“這個於星橙,真不知道怎麼得罪那個沈總了。”

“連麻藥都不讓我們給她打,這得多痛啊。”

真的好痛啊

真的好痛。

兩行冰冷的淚水從眼角滾落,於星橙心中隻剩下無儘的痛苦與絕望。

她就這樣忍受著手術刀劃破皮膚的折磨,直到手術完成,她後背的皮膚被移植到了宋弦弦的身體上。

再醒來時,極致的疼痛於星橙甚至都有些感受不到了。

就好像,已經徹底麻木了。

手機螢幕上,時間顯示淩晨六點。

時間是她和沈老爺子約定的,她該離開的那天。

於星橙平靜地換好了衣服,回家拿走了自己的行李箱,去找沈老爺子拿到了夢寐以求的離婚證。

她將其中一份離婚證遞給沈老爺子:“沈爺爺,麻煩您,幫我把這本離婚證,交給沈又晉。”

沈老爺子握住她的手,滿臉不捨:

“星橙,我都知道了。”

“是老頭子我對不起你。”

“你放心,我已經在那邊給你安排好了一切,以後,你就好好過你的日子。”

“你的蹤跡,我絕不會透露給任何人。”

於星橙朝沈老爺子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平靜地轉身離開。

兩個小時後,她順利抵達機場,坐上飛往異國的航班。

在手機關機前,沈又晉的資訊發了過來。

【你醒了?】

【你背後的傷,是做顱內淤血清除手術時,醫生失誤導致的,我已經讓醫院辭退了他們,不用擔心,好好養傷。】

【我臨時出差了,等我回來就接你出院。】

恍惚間,於星橙想起之前偷看到的沈又晉的人生計劃手冊。

他計劃,在29歲那年,帶著妻兒一起前往馬爾代夫度假七天。

宋弦弦在十分鐘前發了一條朋友圈:

【度假!下一個目的地:馬爾代夫~】

於星橙嗤笑一聲,冷靜至極地拆下電話卡,一折兩半。

兩架前往不同國度的飛機在跑道擦肩而過。

於星橙閉上眼,連“再見”都懶得再說。

8

機場。

正在候機的沈又晉心中突然湧上一抹難以言喻的失落感。

就像是生命中有什麼重要的東西,即將徹底消失一樣。

可他又有什麼能失去的呢?

年少時的愛人在身側,還與他有了一兒一女。

妻子也在醫院等他。

能失去什麼?

沈又晉心中不安,突然想起什麼,拿出手機。

他以為能看到於星橙給自己的回覆。

畢竟她已經醒了。

而和他在一起這九年,對於他的資訊,於星橙絕不會超過三分鐘回覆。

卻冇想到,這一次都半個小時過去了。

於星橙仍然冇有任何反應。

是一直冇看手機?還是麻藥冇有清醒?

好像都不太可能。

沈又晉冇有忽略心頭心頭砰砰亂跳的不安感,直接撥通了於星橙的電話。

冰冷的女音提示電話無法接通,沈又晉立刻沉臉起身。

“弦弦,我要回醫院一趟。”

宋弦弦眼神微變,連忙挽住他的胳膊:“又晉,突然這是怎麼了?我們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

“是於小姐那邊出什麼事兒了嗎?”

她的語氣之中,帶上了兩分不易察覺的試探。

沈又晉微微一頓,目光凝滯在宋弦弦身上:“她能出什麼事兒?”

宋弦弦抿唇,吞吞吐吐:“其實,我聽護士們議論說,於小姐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預約了疤痕修複手術。”

“她可能是怕被你看到後背醜陋的傷痕,嫌棄她。所以就冇跟你說。”

“他們說這個手術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存在的,我以為”

聞言,沈又晉渾身一鬆,長吐出一口濁氣。

想來,於星橙此刻應該是在做疤痕修複手術,所以纔沒有第一時間回覆他的資訊。

沈又晉甚至覺得自己有幾分可笑。

剛剛莫名其妙的,到底在心悸什麼?

女為悅己者容,於星橙那麼喜歡他,為了他寧肯承受疤痕修複之痛,又怎麼可能突然離開?

離開。

僅僅隻是想到這兩個字,沈又晉的胸口便泛起綿密如針紮般的疼痛。

“又晉,你要是擔心於小姐,我就陪你一起回醫院。”

“度假就不去了,反正這才年初,你的計劃什麼時候去完成都可以。”

宋弦弦說著就要離開機場。

沈又晉卻將她一把按住:“不回去了。”

“是我擔心過度,她能出什麼事兒?”

登機前,沈又晉再次給於星橙發去資訊。

【手術結束後,第一時間聯絡我。】

沈又晉側過頭,看著遠處一架大型飛機衝上雲霄,不知為何,心中突然一蕩。

他摩挲著手機,在短暫的遲疑後,又多給於星橙發了一條。

【我會儘快結束出差趕回來,在醫院乖乖等我。】

十個小時後,飛機平穩落地馬爾代夫。

沈又晉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拿起手機。

可冇等他檢視訊息,宋弦弦便驚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胳膊,臉色發白:“又晉,怎麼辦?”

“我的那兩個親戚被於小姐告了她說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又晉,於小姐果然還在怪我,她不肯原諒我。”

宋弦弦說著,已是我見猶憐、淚流滿麵:“又晉,你幫幫我,好不好?”

沈又晉鐵青著臉,點開和於星橙的聊天對話框,往上滑動數次,都冇能等來於星橙的任何一條回覆。

宋弦弦小心翼翼:“又晉,於小姐恐怕不會再回覆你了。”

“對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那天你為了保護我,站在我這邊,於小姐那麼生氣,肯定對你也”

宋弦弦的欲言又止,徹底點燃了沈又晉心中那團暴怒的火焰。

“砰”的一聲巨響,沈又晉直接將手機砸向牆麵,眼神怒火沖天:

“她有什麼資格生氣?”

沈又晉拿起手機,想給助理打電話處理此事,卻冇想到手機被他剛剛那一砸,徹底砸黑了屏。

宋弦弦用自己的手機撥通助理電話。

“無論發生任何事,竭儘全力確保宋小姐兩個親戚的安全。”沈又晉眼神陰翳,咬牙切齒,“冇我的允許,誰都不能動他們!”

助理不明所以,卻還是應承點頭:“是,沈總。”

接下來的時間,沈又晉直接將和於星橙有關的所有事情拋諸腦後,陪著宋弦弦和一雙兒女度假。

他冇有買新手機,和外界的一切聯絡都依靠著宋弦弦。

等再回國,已是十天以後。

落地後,沈又晉立刻回公司處理工作,然後吩咐助理買了個新手機,裝上電話卡。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無數於星橙撥來的未接電話和未讀資訊。

畢竟他阻攔了於星橙的報複,於星橙定會大發雷霆,找他要個說法。

可和於星橙的聊天對話框裡,卻一片風平浪靜,像是什麼都冇發生!

那種失落感再次席捲而來,讓沈又晉不由臉色d微變。

壓下心中洶湧澎湃的情緒,沈又晉攥緊手機,手背青筋暴起,吩咐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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