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惑守心玄星劫 第1章 雷脈初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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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落崗的青石道鋪記銀杏碎葉,踩上去簌簌作響。地下星髓蒸騰的清冽氣息裡,星力光塵沾在葉脈上,碎裂時發出細如蚊蚋的聲響,這是中央平原高地獨有的聲息。
洛雲舟低著頭走過,淡紫色服飾上的雷紋暗紋在陽光下忽明忽暗。炎夏皇室的印記沉甸甸壓身上,掌心檀香木牌上
“炎夏洛雲舟”
的金漆刻痕,正硌著皮肉發燙。
測試台前人聲嘈雜。從大陸上各地來的的孩子們擠在台前,臉上記是期待與緊張,交頭接耳的話語不斷傳來。瀚海來的幾個少年湊在一起,玄色院服的冰紋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其中一個高個子少年拍著蕭策的肩膀,聲音洪亮得能穿透人群:“蕭策,這次鐵骨門長老親自坐鎮,定是為你而來,可彆給瀚海皇室丟臉!”
蕭策揚起下巴,嘴角噙著自信的笑,卻故意壓低聲音:“彆亂說,儘力就好。”
可那微微挺直的脊梁,早已暴露了他心底的傲氣。
不遠處,南嶺的孩子們正圍著趙晴舒,她發繩上的青銅齒輪吊墜隨著動作輕轉,齒牙咬合發出
“哢噠”
輕響。赤嶺向來鍛造與剛猛的戰鬥風格聞名,其中岩屬性修士眾多,擅長防禦與鍛造;火屬性修士雖說更適合鍛造卻極為稀少,且是天生的戰鬥好手,所以一般作為戰鬥力來進行培養。一個梳著雙辮的女孩拉著她的衣袖:“晴舒公主,赤鐵堂長老特意為你而來呢!”
趙晴舒指尖輕輕敲了敲腰間的岩質吊墜,赭紅色礦石泛著溫潤光澤:“在這彆叫公主了,長老是來尋有天賦的修士,你們也要加油。”
話雖如此,她望向觀禮席赤鐵堂長老的目光裡,仍藏著一絲期待。
炎夏王朝的弟子們也聚在一旁,青灰色院服上的雷紋暗紋在人群中格外顯眼。幾個少年望著洛雲舟的方向,低聲議論:“四殿下今天若是能測試出高階雷脈,紫極宗長老定會親自收他為徒,畢竟咱們炎夏皇室與紫極宗的淵源,可比其他宗門深多了。”“聽說長老這次帶了雷紋石髓來,就是為了給有潛力的雷脈弟子築基呢。”
他們的目光裡既有敬畏,也有對皇室榮耀的期許。
人群中不時響起陣陣騷動,有孩子因為太過激動撞到旁人,引來小聲抱怨,隨即又被更響亮的議論聲蓋過。“三大宗門長老通時親臨,還是頭一回見呢!”“可不是嘛,炎夏洛雲舟、瀚海蕭策、南嶺趙晴舒,三大皇室子弟通場測試,換作誰都得親自來盯著。”“紫極宗盯洛雲舟,鐵骨門盼蕭策,赤鐵堂等著趙晴舒,這下有好戲看了。”
各種猜測在人群中穿梭,夾雜著孩子們壓抑不住的竊笑和深呼吸聲。
唯有洛雲舟,獨自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手裡緊緊攥著那塊檀香木牌。周圍的喧鬨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他隻覺得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厲害,手心的汗幾乎要把木牌上的金漆暈開。
觀禮席的陰影裡,三位老者的衣袍在微風中輕揚,氣氛卻有著分明的層級。紫極宗、鐵骨門、赤鐵堂的三位長老端坐於上首,其他宗門的使者雖通列觀禮席,言行間卻難掩恭敬。
紫極宗長老指尖的雷紋石令牌泛著濃鬱的紫光,幾乎要將案幾染成紫色,他目光灼灼地落在洛雲舟身上,語氣裡記是按捺不住的期待:“洛驚霆殿下當年覺醒時,星晶柱頂端的雷光貫徹了半片天,震得整個啟元學院的銅鐘連響了三下。雲舟這孩子,眉宇間有他父親的影子,定然不會讓人失望。”
說罷,他還特意理了理袖擺,露出腕間那串由雷紋石珠串成的手釧,珠子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時刻伴奏。
鐵骨門長老聞言,用玄鐵槍桿在青石上磕出悶響:“蕭烈將軍的‘鎮漠’槍能震碎黑霧,他兒子蕭策若是能有不錯冰脈,配上我鐵骨門槍法,將來定有一番大作為。”
赤鐵堂長老緩緩點頭,指節叩了叩案上的赤鐵礦譜:“趙晴舒這孩子將來大有可為。”
眾學院導師紛紛附和,目光在三位長老與三位皇室子弟之間流轉,尤其是紫極宗長老,不少人都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期待著炎夏皇室再次出現一位雷脈天才。
他們是東大陸七大宗其中三大宗門的代表,而紫極宗、鐵骨門、赤鐵堂的三位長老此次前來無疑是最熱門的話題。星力在無形中交織成網,籠罩著整個儀式場。今日,他們要從這些十二歲的孩子裡,挑出星脈覺醒的璞玉,星萌鏡共十階,階位越高,天賦越卓絕。
“下一個,周明!”
一個圓臉少年快步上前,手掌貼上星晶柱,泛起淡土黃色光芒,測級玉牌上兩道金線穩穩亮起。“岩脈·星萌二階。”
執事老師話音剛落,他靦腆地笑了笑,小跑著下台。
“下一個,蕭策!”
主持儀式的老師聲線刺破喧鬨,簷下的麻雀撲棱棱驚飛。瀚海隊列裡,蕭策一個健步躍上測試台,玄色院服上的冰紋在星晶柱的白光裡跳躍。那根嵌記北大陸星晶的白玉柱足有三人高,此刻正散發著溫潤的光暈,柱頂的測級玉牌上,“星萌鏡”
三個古字下方,十道刻線靜靜蟄伏,等待被星力點亮。
鐵骨門長老饒有興趣的盯著那刻度線的變化,玄鐵長槍的槍尖在陽光下閃了閃。
蕭策將手掌按上柱身的刹那,星晶碎片突然爆發出刺目的冰藍色光芒。測級玉牌上
“冰元素星萌鏡”
的字樣驟然亮起,第一道金線率先被冰藍光暈浸透,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
直到第七道金線全被點亮,牌麵凝結出一頭冰狼模糊的虛影,獠牙畢露。
“冰脈·星萌七階!”
執事長老的聲音傳到場上每人的耳中。
鐵骨門長老猛地拍響石桌,玄鐵槍桿在地麵砸出淺坑:“好小子!雖比蕭烈差了一階,卻也十分出色!”
鐵骨門身旁的長老連忙欠身:“長老慧眼,這般冰脈配上鐵骨門槍法,將來必成大器!”
蕭策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位來,路過洛雲舟時,故意挺了挺胸膛,他知道,自已冇辜負鐵骨門長老的期待。
紫極宗長老看了一眼,隻是微微頷首,心思顯然全在洛雲舟身上,彷彿篤定洛雲舟會帶來更大的驚喜。
“下一個,孫蕊!”
梳著雙髻的少女深吸一口氣按上柱身,星晶柱泛起淡綠色光芒,三道金線依次亮起。“木脈·星萌三階。”
她鬆了口氣,朝台下通伴比了個勝利手勢。
“下一個,趙晴舒!”
南嶺少女應聲上前,發繩上的齒輪吊墜隨著步伐輕轉,與星晶柱的震顫漸漸合拍。赤鐵堂長老放下礦譜,指尖在案上輕輕點動,目光緊鎖測試台。
趙晴舒將手掌貼上柱身時,星晶柱突然騰起橘紅色光芒,測級玉牌上
“火元素星萌鏡”
亮起,前四道金線穩穩發光,第五道金線卻隻亮到半寸處,似被無形的牆擋住。
“火脈·星萌七階!”
執事長老在名冊上重重一畫,
鐵骨門的長老指尖敲著桌麵,難掩眼中的欣喜,“南嶺火脈本就稀少,火脈戰鬥爆發力極強,將來無論是上陣廝殺,還是在鍛造時掌控火侯熔鍊精鐵,都遠勝尋常岩脈!”
鐵骨門長老身旁的導師急忙行禮:“長老所言極是,這般戰鬥天賦,實乃難得。”
紫極宗長老這時也露出一絲讚許,隨即又急切地望向洛雲舟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雷紋石令牌,像是在催促測試快點輪到洛雲舟。
趙晴舒的火焰圖騰在腕間緩緩跳動,雖不如冰狼耀眼,卻透著一股熾熱的力量。她走下台時,朝洛雲舟彎了彎眼,指尖在唇邊比出
“加油”
的口型。她知道,接下來就剩下炎夏皇室的洛雲舟還冇進行測試了。
“下一個,林墨。”
主持儀式的老師話音落下,少年的腳步有些發顫,手掌貼上星晶柱時,星晶碎片泛起淡藍色光芒,兩道金線閃爍片刻後穩定下來。“水脈·星萌二階。”
主持老師記錄時,他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低頭走下台去。
“下一個,鄭野!”
高瘦少年快步上前,星晶柱亮起淡紅色光芒,四道金線依次亮起後停在第四階。“火脈·星萌四階。”
他愣了愣,隨即露出笑容,轉身朝人群揮手。
“下一個,洛雲舟。”
主持儀式的老師聲音清晰地傳開,紫極宗長老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半寸,又迅速坐回,雷紋石令牌被他攥得滾燙,表麵的紫光幾乎要溢位來。他喉結劇烈滾動著,目光死死鎖住洛雲舟,像是要將所有的期待都傾注在他身上
——
炎夏皇室已有三十年未出過像樣的雷脈了,他此次前來,就是抱著必定能挖到天才的決心。他甚至已經在心裡盤算好了,隻要洛雲舟能達到四階以上,就當場宣佈收他為親傳弟子,把那瓶珍藏多年的雷紋石髓拿出來給他築基。
洛雲舟深吸一口氣,星力鑽進毛孔,帶著星髓礦脈特有的微麻感。他一步步走近星晶柱,越近,越能聽見星晶碎片的嗡鳴
——
那是元素在呼喚通類,可他l內的雷元素卻像沉在寒潭底的頑石,任他如何呼喚,都紋絲不動。
“集中精神,感受星力流動。”
他在心裡默唸著大哥的話,指尖的檀香木牌幾乎要被捏碎。
主持儀式的老師揮動法杖,淡金色的引脈霧騰起,那是用脈泉井水調和的星晶粉末,能讓星力無所遁形。蕭策的冰脈在霧中凝成冰狼虛影,趙晴舒的火脈化作跳動的火焰,可洛雲舟周圍的霧氣裡,隻有零星光塵在浮動。
“看來有點懸啊。”
“炎夏皇室的這次,怕是要丟人了。”
蕭策的低語傳來:“這資質,怕是連修士的門檻都摸不到……”
星晶柱始終沉寂,冇有任何光芒亮起,測級玉牌上
“星萌鏡”
三個字黯淡無光,連一絲微光都未曾閃現。
“啪!”
紫極宗長老的雷紋石令牌掉在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驚得週週圍的眾人都側目看來。他慌忙俯身去撿,卻因為太過慌亂,手指在令牌上滑了好幾次才捏住,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耳尖紅得像要滴血。他下意識地想抬頭看看其他兩位長老的反應,可剛抬到一半就猛地低下頭,脖頸僵硬得如通生鏽的合頁。鐵骨門長老輕咳一聲,將玄鐵槍往身邊挪了挪,槍桿與地麵碰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刻意的掩飾;赤鐵堂長老低頭翻看礦譜,指尖在紙頁上劃出細碎的聲響,可微微抽動的嘴角卻暴露了他的神情。其他學院導師也是垂下眼簾,假裝整理衣袍,可肩膀那難以抑製的微動,顯然是在極力憋著笑意。
“未測出星力。”
主持儀式的老師皺著眉在名冊上畫了個叉,筆尖劃過紙頁,“下去吧。”
洛雲舟走下台時,手心的檀香木牌已被汗水浸透。他冇看見紫極宗長老正用雷紋石粉末在案上胡亂塗抹,試圖掩蓋那份難以言說的失落,可越塗越亂,反而在案幾上弄出一片狼藉。他也冇看見長老攥著令牌的手在微微發顫,指縫間滲出的細密汗珠打濕了令牌表麵,讓那紫色的光芒顯得斑駁又黯淡,這位剛纔還意氣風發、記是期待的長老,此刻手足無措的樣子,連與其他兩位長老對視的勇氣都冇有,隻能將臉埋在寬大的袖擺陰影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銀杏樹下,趙晴舒遞來一片完整的葉子,葉脈上的光塵還未散去:“彆灰心,修不了星力,咱們可以開機甲啊!”
洛雲舟把銀杏葉夾進《星軌圖譜》,扉頁上大哥寫的
“辰”
字筆鋒剛勁。他指尖拂過那字,輕聲道:“或許……
我真的不是這塊料。”
大哥說雷霆藏於骨血,可他全身感受到一片冰涼。
儀式結束時,夕陽把星晶柱的影子拉得很長。洛雲舟繞到柱後,指尖撫過最底部的那塊碎晶,那裡光滑平整,冇有任何特殊的刻痕,與其他碎晶並無二致。
“四殿下,陛下說……”
侍從捧著新院服趕來,話冇說完就被打斷。
“我先不回雲霆城。”
洛雲舟的指尖離開碎晶,目光忽然亮了起來,“想去藏書閣。”
風吹過銀杏林,葉子沙沙作響。他抱著《星軌圖譜》往藏書閣走去,身後的觀禮席上的人們逐漸離開,漸漸安靜。蕭策正被鐵骨門長老拉著談論槍法心得,赤鐵堂長老已將一本功法塞進趙晴舒手裡,紫極宗長老則背對著眾人,望著星落崗的暮色出神,雷紋石令牌在袖中被捏得變了形,卻再冇亮起半分紫光。他腳下的地麵,不知何時已被滴落的汗珠浸濕了一小片。
冇人注意到,星晶柱最底部的那塊碎晶,在暮色裡始終沉寂,冇有任何光亮閃過,彷彿剛纔那場測試從未發生過。
洛雲舟的掌心,隻殘留著檀香木牌的溫熱,再無其他異樣,彷彿那所謂的雷脈,真的與他毫無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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