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咒怨 第125章 黑絲佛骨(二)
三人循著地方誌上記載的佛骨蹤跡,在連綿山霧裡走了三日。阿依娜胳膊上的紅印子總在靠近妖氣時發燙,這天午後,那淡紅痕跡突然灼得她皺眉,前方霧靄中驟然浮出一角青灰瓦簷。
「是淨業寺。」趙凜拔劍撥開攔路的枯藤,寺門匾額上的鎏金大字被黑氣蝕得斑駁,「誌上說寺裡供著一節指骨舍利,百年前就斷了香火,怎麼……」
話音未落,寺內傳來整齊的木魚聲,「篤、篤、篤」敲得人心頭發緊。李乘風按住發燙的手腕,扶桑枝在袖中隱隱震顫:「這木魚聲沒有活人氣,像木偶在敲。」
推開虛掩的寺門,腐葉下埋著半截褪色的經幡,禪院裡的香爐插滿燒剩的香頭,卻沒半點煙火氣。木魚聲從大雄寶殿傳來,三人躡足靠近,殿門縫隙裡滲出血色微光,混著佛香與血腥的怪味——比黑石村古墓的腥氣濃烈十倍。
「施主遠道而來,可是為求舍利庇佑?」一個身披袈裟的僧人突然出現在身後,他麵色慘白如紙,眼白裡爬著細密的黑絲,嘴角卻掛著僵硬的笑。趙凜劍鋒立刻抵住他咽喉,僧人竟不躲不避,黑絲順著脖頸往劍鋒上纏,「舍利在殿內『修行』,正需活人之氣滋養,施主們來得正好。」
殿內景象讓三人頭皮發麻。十八尊羅漢像被黑絲纏成了繭,供桌上的琉璃舍利塔泛著妖異紅光,塔底趴著七八個麵黃肌瘦的活人,喉嚨裡插著銀管,鮮血順著管子流進塔中,被裡麵的指骨舍利吸得一乾二淨。而二十多個僧人圍在供桌旁,雙目圓睜卻毫無神采,黑絲從他們天靈蓋鑽出來,像蛛絲般連向舍利塔,每敲一下木魚,舍利就紅光暴漲,僧人們身上的黑絲便粗上一圈。
「佛骨養我,生人養骨……」舍利塔突然發出渾濁的低語,和古墓裡邪孽的聲音如出一轍。一個僧人突然撲向阿依娜,指甲縫裡嵌著黑泥,正是黑石村死者的模樣,「獻上新的養料,舍利便會賜你永生!」
趙凜揮劍斬斷襲來的黑絲,劍鋒卻被黑氣黏住,「這邪孽更凶了!」他剛要運氣,就見那僧人胸口裂開,鑽出無數黑絲纏向劍刃,「它在吸法器的靈氣!」
李乘風突然注意到供桌下的銅盆,裡麵泡著數十根人的指骨,每根都纏著黑絲:「它在模彷彿骨!用活人骨養舍利,再借僧人的身體擴散!」他將扶桑枝擲向舍利塔,金光撞在塔壁上,竟被彈了回來——塔沿刻著詭異的符咒,正壓製著佛器的威力。
「是『鎖靈咒』的變種!」阿依娜突然想起師門記載,「需用純陽精血催動佛器才能破!」她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活人被黑絲拽著往舍利塔爬,銀管剛觸到那人麵板,他就發出淒厲的慘叫,轉眼便成了皮包骨。
「趙凜,砍斷銀管救人!」李乘風咬破指尖,將血抹在扶桑枝上,「阿依娜,用雪水澆透那些符咒!」金光裹著血氣暴漲,他踩著供桌躍向舍利塔,黑絲從四麵八方湧來,卻被血氣燒得滋滋作響。
阿依娜甩出浸滿雪水的綢帶,纏住塔沿符咒,黑絲遇雪水瞬間僵住,符咒上的黑氣漸漸消散。趙凜劍如閃電,斬斷銀管的同時劈開撲來的僧人,那些僧人被砍倒後竟不流血,黑絲從傷口湧出,又鑽進其他僧人身體裡。
「它在借僧人的身體輪回!」李乘風一杖砸在舍利塔上,琉璃塔轟然碎裂,裡麵的指骨舍利滾了出來,上麵纏著手腕粗的黑絲,正往一個活人的胸口鑽。他一把抓住舍利,黑絲立刻纏上他的手掌,順著胳膊往心口爬——手腕上的淡印子突然發燙,竟和黑絲產生了共鳴。
「引它進佛器!」阿依娜將最後一袋雪水潑在扶桑枝上,金光與雪水交融成冰金色。李乘風忍著劇痛,將舍利按在扶桑枝頂端,黑絲發出慘叫,卻被血氣與雪水的合力逼得無法逃脫,一點點被吸入枝椏中。
僧人們突然集體倒地,黑絲從他們天靈蓋鑽出,彙成一股黑煙撲向李乘風。趙凜立刻揮劍劃出火圈,將黑煙困在中間,「它想逃!」
「佛骨為巢,生人為糧,今日便焚了你這巢穴!」李乘風念動口訣,扶桑枝金光暴漲,將黑煙與舍利一起裹住。邪孽在金光中發出最後的嘶吼:「我藏在千佛骨中……你們燒不儘……」聲音漸弱,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舍利失去邪氣支撐,瞬間化為粉末。那些昏迷的活人漸漸蘇醒,僧人們卻麵色灰敗,再也沒睜開眼。
三人走出淨業寺時,山霧已散,夕陽將寺院的影子拉得很長。李乘風看著掌心殘留的黑絲印記,突然發現阿依娜胳膊上的紅印子深了幾分。
「它在進化。」趙凜擦拭著劍上的黑霜,「從依附佛骨到操控活物,下一個地方恐怕更危險。」
李乘風握緊扶桑枝,枝椏上的金光暗了一瞬。遠處山巔隱約有佛塔輪廓,在暮色中泛著詭異的紅光,像一隻等待獵物的眼睛。
山巔佛塔的紅光在暮色裡越來越亮,阿依娜胳膊上的紅印子像被火燙似的,疼得她攥緊了裝雪水的皮囊。三人快馬加鞭往山頂趕,沿途的草木竟都透著黑,葉片上沾著細如粉塵的黑渣,風一吹,就往人的口鼻裡鑽。
「這不是普通的山霧。」李乘風勒住馬,抬手擋開飄來的黑渣,指尖觸到的瞬間,竟傳來針紮似的疼,「是邪孽散出的骨灰,沾著就會被它盯上。」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馬蹄聲,回頭一看,竟是幾個穿著粗布衣裳的村民,雙眼發直,手裡攥著帶血的柴刀,順著他們的蹤跡追了上來——他們的天靈蓋下,都隱隱透著黑絲的影子。
趙凜拔劍迎上去,刀鋒剛碰到村民的柴刀,就見村民的手臂突然暴漲,麵板裂開,黑絲像藤蔓似的纏上劍身:「是被邪孽操控的行屍!砍不死!」他被迫收劍後退,村民卻像瘋了似的撲上來,指甲裡的黑泥蹭在馬身上,那片毛瞬間就枯了。
「用雪水!」阿依娜甩出綢帶,雪水灑在村民身上,黑絲立刻發出「滋滋」的響,村民動作一頓,眼裡的黑絲卻更濃了。李乘風趁機催動扶桑枝,金光掃過村民的天靈蓋,黑絲從裡麵鑽出來,化作黑煙往山巔飄去——原來這些村民,隻是邪孽用來拖延他們的「傀儡」。
等擺脫村民趕到山頂,那座佛塔已經近在眼前。塔身是青黑色的石磚,磚縫裡滲著暗紅色的液體,像血似的往下滴。塔門口站著兩個身披袈裟的僧人,和淨業寺的僧人不同,他們的臉竟和佛塔上刻的佛像一模一樣,眼窩深陷,嘴角咧到耳根,手裡捧著一個銅盤,盤裡放著三顆血淋淋的人心,上麵還纏著黑絲。
「來者是客,既到了『萬佛塔』,便該獻上『心祭』。」左邊的僧人開口,聲音像兩塊石頭在磨,他抬起手,銅盤裡的人心突然跳動起來,黑絲順著他的手腕往上爬,鑽進他的太陽穴,「佛骨在塔頂修行,需生人之心養魂,你們三個,正好湊夠一份『全祭』。」
三人剛要動手,塔內突然傳來鐘聲,「咚——咚——咚」,每一聲都震得人胸口發悶。阿依娜突然捂住頭,蹲在地上,胳膊上的紅印子竟開始滲血,黑絲從血珠裡鑽出來,要往她的血管裡鑽:「它在引我體內的黑絲!這塔是個陷阱!」
李乘風立刻蹲下身,用扶桑枝的金光護住阿依娜,卻見塔門裡突然飄出無數黑絲,像一張大網似的罩過來。趙凜揮劍劈砍,可黑絲砍斷了又會立刻接上,反而越來越多,纏上了他的腳踝,往他的腿肚子裡鑽——他的褲管下,竟也漸漸浮出淡黑色的印子。
「進塔!隻有找到佛骨,才能破了這陷阱!」李乘風拉起阿依娜,推著趙凜往塔內衝。塔內一片漆黑,隻有塔頂傳來微弱的紅光。走了沒幾步,腳下突然踩空,低頭一看,樓梯竟是用白骨鋪的,每一步踩上去,都能聽見骨頭碎裂的「哢嚓」聲,縫隙裡還滲著黑液,粘在鞋底,甩都甩不掉。
「小心頭頂!」阿依娜突然拽了李乘風一把,抬頭就見塔頂垂下無數黑絲,絲的末端掛著一個個鐵籠,每個籠子裡都關著一個活人,他們的胸口都插著一根銀管,銀管連線著塔頂的一個石盒——石盒裡,正泛著妖異的紅光,那是佛骨的所在。
更嚇人的是,鐵籠裡的活人竟都睜著眼,嘴角掛著和僧人一樣的笑,他們的手抓著鐵籠,指甲縫裡的黑絲往李乘風三人身上勾:「來陪我們把……佛骨會賜我們永生……」
李乘風剛要催動金光,突然發現石盒裡的紅光竟開始移動,順著塔壁往下爬,最後落在了一個鐵籠前——籠子裡關著的,竟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和大覺寺那些被黑絲纏過的孩子一模一樣!孩子的胸口,正嵌著一塊碎骨,黑絲從碎骨裡鑽出來,往石盒裡的佛骨湊去。
「是『養骨童』!」阿依娜突然喊出聲,「邪孽要借孩子的肉身,讓佛骨重生!」話音未落,石盒突然開啟,裡麵的佛骨竟不是一節,而是整整一副骨架,每根骨頭都纏著黑絲,黑絲像活蛇似的纏向孩子的胸口,要和孩子體內的碎骨合為一體。
趙凜揮劍斬斷纏向孩子的黑絲,可骨架突然動了,骨節「哢嚓」作響,揮著骨爪撲了過來。李乘風將扶桑枝抵在骨架的顱骨上,金光暴漲,黑絲卻從骨架的骨縫裡鑽出來,纏住他的手腕——他手腕上的淡印子突然發燙,竟和骨架裡的黑絲產生了共鳴,扶桑枝的金光瞬間弱了幾分。
「它在吸你的靈氣!」阿依娜將最後一袋雪水潑在骨架上,黑絲僵住的瞬間,孩子突然尖叫起來,胸口的碎骨竟開始往體外鑽,黑絲順著碎骨爬出來,要鑽進李乘風的胸口。
就在這時,塔外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座佛塔開始搖晃。李乘風抬頭一看,塔頂的石磚裂開,無數黑絲從外麵鑽進來,彙成一個巨大的黑影,黑影的臉竟和慧能一模一樣,嘴角咧著笑:「你們以為毀了淨業寺的舍利就夠了?這副骨架,是我用百具活人的骨頭拚的,今日,便用你們三個的魂,補全最後一塊!」
黑影揮著黑絲撲下來,李乘風突然將扶桑枝塞進孩子手裡,孩子的手剛碰到枝椏,金光竟暴漲十倍——原來孩子體內的碎骨,是大覺寺佛骨的「本源」,隻有它能克製邪孽的骨架!金光裹著孩子的手,往骨架的顱骨上按去,骨架發出淒厲的慘叫,黑絲開始燃燒,黑影也漸漸變得透明。
「不——!我還藏在……」邪孽的話沒說完,就被金光徹底吞噬。骨架化作黑灰,孩子胸口的碎骨也失去了邪氣,變成了一塊普通的骨頭。鐵籠裡的活人漸漸蘇醒,眼裡的黑絲也散了。
三人帶著孩子走出佛塔時,天已經亮了。可李乘風看著孩子手裡的扶桑枝,突然皺起眉——枝椏上的金光,竟比之前暗了許多,而且他的手腕上,淡印子變成了深紅色,像嵌在肉裡似的。
阿依娜突然指向遠處的山穀,那裡竟隱約有一座寺廟的輪廓,輪廓裡,泛著和之前佛塔一樣的紅光。趙凜握緊了劍,劍身上的黑霜,再也沒散去過。
「它還沒徹底死。」李乘風摸了摸孩子的頭,孩子的眼裡,竟閃過一絲極淡的黑絲,「它藏在我們沒找到的佛骨裡,甚至……藏在我們身邊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