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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落星沉月未眠 第八章:蘭花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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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花草(一)

暮春的小雨如絲如縷,斜斜織在京城郊外的墨家院子裡。

青石板路被潤得油亮,像一麵鏡子倒映著飛簷翹角與廊下懸著的走馬燈,燈影裡蘭草的影子在雨霧中輕輕搖晃。

院子中央辟出三分地,整整齊齊栽著數十種蘭草。

墨蘭的深綠葉片凝著水珠,春蘭的淺黃花瓣沾著雨絲,最名貴的素心蘭開得正好,淡白花瓣薄如蟬翼,被風一吹便簌簌落瓣,像冬日的碎雪飄在青石板上。

西側的竹架爬滿了蘭草藤蔓,垂落的花穗掃過青竹圍欄,沾濕了路過的人的衣襬。

北冥月撐著一把油紙傘立在素心蘭前,月白騎裝的袖口繡著銀線鏢紋,裙襬被雨霧打濕了邊角。

她左眼角的淺痣在濕潤的空氣裡微微發燙,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寒玉鞘,刀柄“北”字的紋路硌著指腹。

“爹說過,鏢局的招牌是用鏢師的骨頭撐起來的。”她望著雨中蘭草,喃喃自語。

三天前從黑風寨後山的養蠱池裡帶回的十二顆夜明珠就放在廊下的紫檀木盒子裡,珠體在雨光中泛著冷白,像極了鷹嘴坡死難鏢師的臉。

那日貢品被劫時,陳三柱的鐵尺斷成兩截,雪花鏢散落一地,而她卻冇能護住任何人。

若查不出幕後黑手,天下:蘭花草(一)

他忽然從工具箱裡取出一根細如髮絲的銅針:“我、我試試機關……”

銅針刺入夜明珠的冰裂紋時,隻聽“哢噠”一聲輕響,珠體竟從中間裂開,露出裡麵的空心夾層。

“有、有東西!”他用鑷子夾出一卷羊皮紙,展開時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上麵畫著幽冥殿的地圖,標記著養蠱池與密道的位置。

葉影的指尖撫過地圖上的狼頭標記,忽然紅了眼眶。

他轉身看向北冥月,聲音發啞:“月大小姐,我有一件事必須告訴你。”

舞星兒給三人倒了茶,紅裙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團溫暖的火。

“先說清楚,不準哭。”她打趣道,卻悄悄握住了葉影的手腕。

“我是葉文淵的兒子。”葉影的聲音帶著顫抖,眼前浮現出五歲那年的畫麵。

父親抱著他在書房練字,陽光透過窗欞落在“公道”二字上;母親端來桂花糕,笑說“影兒要像你爹一樣正直”。

“滅門那晚,我躲在衣櫃裡。”他攥緊拳頭,指節發白:“黑衣人戴著狼頭麵具,父親把我塞進暗格時,胸口插著一把帶狼頭的刀。他說‘活下去,找到你弟弟’……”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燭火透過衣櫃的縫隙,照在父親和母親染血的衣袍上。

仆人和丫鬟的慘叫撕心裂肺,最後變成一聲悶響,冰冷的躺在地上。

黑衣人靴底的血在青磚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像一條紅色的蛇。

“我弟弟跟我同一天出生,滿月時被偷走了。”葉影的聲音哽嚥了:“師父說,偷走他的是幽冥殿的人,可十五年了,我連他是不是活著都不知道。”

北冥月震驚地睜大眼睛:“你……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她想起父親書房暗格裡的狼頭令牌,想起嚴叔總說“葉家滅門那晚,家主在書房待了三天三夜”。

“因為你信公道。”葉影望著她左眼角的淺痣:“在聚寶閣你查夜明珠的執著,在黑風寨你拚死救孩子,我知道你值得信任。”

舞星兒輕輕拍著他的背,軟鞭的紅穗子掃過他的手背:“我們會幫你找到弟弟。”

墨千機早已紅了眼眶,猛地一拍桌子:“影、影兄!我幫你!墨家的機關鳥能飛遍天下,定、定能找到你弟弟的線索!”

他轉身從書架上翻出一捲圖紙:“這、這是祖父記的葉府地圖,說不定有線索!”

夜明珠的光芒映著四人的臉,密室裡的空氣彷彿都暖了幾分。

長案上的羊皮紙地圖在燭火下泛著光,彷彿在指引著通往真相的路。

舞星兒捏起一根銀針,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淡淡的鞭痕。

她小心翼翼地挑開另一顆夜明珠的夾層,裡麵卷著一張素箋,字跡淩厲如刀,末尾畫著一隻黑蝴蝶。

“是南宮心的字。”她的聲音突然發緊,指尖微微顫抖。

記憶瞬間拉回十二歲那年的暗月地牢,冰冷的石壁滲著水,南宮心穿著白袍站在火把前,指尖捏著她的下巴,說“殺手不能有軟肋”。

南宮心教她用毒,教她殺人,在她對嬰兒下不了手時,用鞭子抽得她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舞星兒捲起紅裙的袖子,背上交錯的疤痕在燭火下觸目驚心:“這些是南宮心給我的‘禮物’,說能讓我記住,心軟的人活不過明天。”

北冥月握住她的手,袖口蹭過她的傷痕:“你能從那樣的地獄裡走出來,已經很勇敢了。”

她想起三年前那次劫鏢,自己因心軟放走劫匪,被沈清雪訓斥“公道不是縱容”,那時的羞愧與此刻舞星兒的痛楚,竟有幾分相似。

“我叛逃時中了‘蝕骨掌’,在破廟遇著師父。”舞星兒笑了,眼角泛著淚光:“他跟我打賭,誰能讓鐵公雞王員外出十兩治病誰就贏,結果他故意讓我贏了。”

她看向葉影:“就像某人當年搶我桂花糕,卻在我昏迷時守了三天三夜。”

葉影撓了撓頭,左頰的梨渦漾開:“那不是怕洛老頭罰我劈柴嘛。”

墨千機趕緊拿出傷藥,手忙腳亂地遞過去:“這、這是祖父給的金瘡藥,能、能去疤……”

他忽然想起什麼:“我、我祖父說,葉夫人也懂醫術,跟星兒姑娘一樣,能用銀針救人。”

舞星兒接過藥瓶,忽然笑了:“謝謝你們。”

密室裡的夜明珠依舊亮著,卻彷彿多了幾分暖意,那些深埋的傷疤,在坦誠的話語裡漸漸褪去了刺痛。

墨千機從鐵架上取下一個黃銅鎖,形狀像一隻展翅的蝴蝶:“月、月小姐,你看這機關鎖,要、要同時轉動三個齒輪才能打開。”

他手指微動,齒輪“哢啦”作響,蝴蝶翅膀竟緩緩張開,露出裡麵的暗格。

北冥月湊近細看,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同時縮回手。

墨千機的臉瞬間紅透,護目鏡滑到鼻尖都冇察覺:“對、對不起……”

“笨蛋。”葉影故意用摺扇輕輕敲了敲他的腦袋,青衫掃過鎖具:“人家月姐是江湖高手,還能被你這個小破鎖給難住?”

“月姐纔不是呢。”舞星兒笑著打趣:“我看啊,是某人緊張得手都抖了。”

北冥月忽然笑了,左眼角的淺痣在燭火下格外柔和:“墨公子的機關術很厲害。”

她想起十歲那年迷路,是一隻木頭狗把她領回了家,狗脖子上掛著一個小牌子,寫著“墨”字。

那時的月光透過林隙,木頭狗的眼睛閃著黑琉璃的光,像極了眼前這隻機關鎖的蝴蝶翅膀。

“那、那是我做的!”墨千機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像藏了一顆星星:“我十歲時做了一隻機關狗,說、說要送給路過的白衣小姐姐……”

他從工具箱裡翻出一個佈滿灰塵的木盒,打開後裡麵躺著一隻褪色的木頭狗:“我、我找了好久都冇找到你,還以為你……”

“以為我把你忘了?”北冥月拿起木頭狗,輕輕拂過它的耳朵:“這小狗救了我,我怎麼會忘。”

葉影笑得前仰後合:“原來你們早就有緣分!千機兄,還不趕緊請月姐看看你的新發明?”

舞星兒捂著嘴笑:“月姐,你可得好好教教他,怎麼才能不結巴。”

密室裡的笑聲混著齒輪轉動的輕響,像一曲輕快的歌。

墨千機紅著臉演示著新做的機關鳥,翅膀扇動時發出清脆的鳥鳴。

北冥月看著他認真的側臉,忽然覺得這雨天也冇那麼陰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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