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盛時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他用365個晚安吻治癒我
是在某個午後,她坐在圖書館的梯子上查詢資料,他安靜地坐在下麵一把高背椅裡,就著窗光閱讀一本紙張發黃的古老詩集。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念出那些關於騎士、愛情與榮譽的十四行詩,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帶著古老的韻律,敲打在她的心上。
更是在一個深夜,古堡外下起了暴雨,狂風裹挾著雨點猛烈敲打著窗玻璃,發出駭人的聲響。愛麗絲被驚雷嚇醒,黑暗中,她聽到書房門被輕輕推開。
亞曆山大站在門口,身影被閃電映照得忽明忽暗,手裡緊握著一把從牆上取下的、作為裝飾的古老佩劍——儘管那劍身早已鏽蝕。“我聽到聲響,”他的聲音在雷聲間隙中傳來,帶著一絲緊繃,“你……無恙?
”
那一刻,什麼世紀隔閡、文化差異、現實阻礙,全都消失了。她隻看到一個男人,在最本能的時刻,帶著屬於他時代的武器和守護之心,來到她的門前。
一種溫暖而堅實的情感,如同藤蔓,瞬間纏繞包裹住她的心臟。“我沒事,”她聽到自己柔軟下來的聲音,“隻是風暴。”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離開,而是走到她窗邊的椅子旁坐下,將鏽劍靠在手邊。
“我守在這裡。”他簡單地說,然後便沉默下來,如同一個真正的哨兵。窗外風雨如晦,室內卻有一種奇異的安寧在流淌。愛麗絲重新躺下,在規律的雨聲和他沉穩的呼吸聲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陽光透過高窗,在圖書館布滿灰塵的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柱。
愛麗絲正在整理一摞剛從塔樓搬下來的、潮濕發黴的賬簿,亞曆山大坐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嘗試閱讀一份幾天前的報紙,眉頭緊鎖,顯然對那些密密麻麻的現代字型和國際新聞感到無比困惑。
“所以,”他放下報紙,揉了揉眉心,目光轉向愛麗絲,帶著一種純粹的好奇,“在你的時代,女子可以成為……‘金融分析師’?”他費力地吐出這個陌生詞彙,如同品嘗一顆味道奇異的糖果。
愛麗絲抬起頭,用橡皮筋把一捆信件紮好,笑了笑:“當然。女人可以做任何工作,從科學家到政治家,甚至領導一個國家。”
亞曆山大湛藍的眼睛裡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光芒,半晌,才低聲道:“不可思議……在我那時,女子的天地大多侷限於莊園、舞會和沙龍。
最大的野心,或許是嫁一位顯赫的夫婿。”他的語氣裡沒有貶低,隻有一種對時代變遷的純粹感慨。“那麼,”愛麗絲放下手中的東西,身體微微前傾,帶著探究,“在你‘那時’,亞曆山大伯爵,你對妻子的期待是什麼呢?
一位精通刺繡、音律,能為你管理龐大莊園,並生下繼承人的淑女?”
她的問題帶著一絲玩笑,卻也藏著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亞曆山大注視著她,目光深邃,彷彿透過她,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他緩緩搖頭,唇邊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我的父母確有此期待。他們為我物色了鄰領的一位小姐,性情溫順,嫁妝豐厚。”他的聲音低沉下去,“但那時,我年輕氣盛,滿腦子都是騎士傳奇和……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渴望的,是靈魂的共振,是如同特裡斯坦與伊瑟爾德那般……超越世俗、甚至超越生死的情感聯結。”他自嘲地笑了笑,“現在聽來,是否很幼稚?
”
愛麗絲的心輕輕一顫。特裡斯坦與伊瑟爾德,那是一個關於愛情、魔藥與死亡的悲劇傳說。“然後呢?”她輕聲問。“然後?”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臉上,那裡麵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沒有然後。
在我被迫接受那場政治聯姻之前,詛咒便降臨了。我陷入了沉睡,而那個‘期待’,也一同被封存在了百年的夢境裡。”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輕,卻像羽毛般搔刮著她的心:“直到……你出現。
”
圖書館裡一片寂靜,隻有塵埃在光柱中無聲飛舞。“我?”愛麗絲感到自己的臉頰在發燙。“你和我所知的任何一位淑女都不同,愛麗絲。
”他叫她的名字,聲音裡帶著一種鄭重的溫柔,“你獨立,像荒野裡自由生長的石南花,堅韌而獨特。你聰慧,能處理那些我看不懂的、複雜的‘檔案’和‘賬單’。
你勇敢,敢於獨自麵對這座空曠古老的城堡,甚至……敢於吻醒一個傳說中受詛咒的沉睡者。”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最熾熱的藍色火焰:“你打破了我對時間的所有認知。
你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愛麗絲屏住了呼吸。他的話,像一股暖流,衝刷著她內心最深處的某個角落。那些在倫敦職場中被打磨出的硬殼,那些因快節奏生活而塵封的柔軟,在這一刻,彷彿被悄然融化。
就在這時,馬爾科姆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門口,手中拿著一封厚重的白色信封。“陳小姐,您的信。”他走上前,將信封放在桌上,目光在亞曆山大和愛麗絲之間短暫停留了一瞬,依舊平靜無波,“是愛丁堡麥克法倫律師事務所寄來的。
我想,是關於之前向您提議的那份,將城堡部分割槽域開發為高階旅遊酒店的收購方案的回複期限。”
愛麗絲臉上的熱度瞬間褪去。現實,像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她拿起那封信,指尖冰涼。收購方案。這是她繼承古堡後,麵對維修這座“吞金獸”般的龐然大物所不得不考慮的最“理智”選項。一家實力雄厚的開發商看中了暮色之牆的古堡資源和周邊景色,開出了足以讓她在倫敦重新開始、甚至過上優渥生活的價碼。
在她遇到亞曆山大之前,這幾乎是唯一的選擇。現在呢?她下意識地看向亞曆山大。他雖然不完全明白“收購方案”和“開發酒店”的具體含義,但從她和馬爾科姆凝重的神色中,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他沒有開口詢問,隻是用那雙湛藍的眼睛靜靜地望著她,那裡麵有關切,有詢問,但沒有任何乾涉。他給予她完全的尊重和等待。這無聲的信任,比任何言語都讓她感到沉重。
“我知道了,馬爾科姆。謝謝你。”她低聲說,將信封放在那堆未整理的檔案上,感覺它像一塊烙鐵,燙得她指尖發麻。馬爾科姆微微躬身,再次安靜地退了出去。
圖書館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方纔那種溫暖流動的氛圍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繃的、充滿未決疑問的沉默。愛麗絲沒有看亞曆山大,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片屬於古堡的、荒蕪卻自由的原野上。
一邊是唾手可得的、安穩富足的現代生活,是逃離這座沉重古堡和它帶來的所有麻煩的捷徑;另一邊,是一個來自過去的、身無分文的靈魂,一座需要傾儘所有去維護的破敗城堡,以及一段……剛剛萌芽、卻前途未卜的奇異感情。
祖母日記的最後一頁,那暈開的墨跡和“永彆了”三個字,如同幽靈般浮現在她腦海。伊麗莎白選擇了現實,留下了一個世紀的遺憾。她呢?
愛麗絲攥緊了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接下來的幾天,一種微妙的張力在愛麗絲和亞曆山大之間蔓延。他們沒有再談論那封信,但收購方案像一道無形的牆,隔在了他們中間。
愛麗絲變得異常忙碌,不是在書房裡對著電腦和一堆檔案冥思苦想,就是帶著測量工具在城堡各處記錄、拍照。她的眉頭總是緊鎖著,偶爾與亞曆山大目光相接,也會飛快地移開,帶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掙紮。
亞曆山大將她的焦慮看在眼裡。他不再試圖用那些古老的詩句或笨拙的現代問題去打擾她,而是選擇了沉默的陪伴。他會在她伏案工作時,安靜地坐在圖書館的角落,翻閱那些他依然能看懂的、關於土地管理和家族曆史的羊皮卷。
或者,在她外出勘察時,默默地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像一道忠誠的影子,守護著她的安全,卻從不逾越。他用自己的方式,理解並尊重著她所麵臨的、那個屬於“現實”世界的困境。
這天傍晚,愛麗絲爬上西翼那座最高的塔樓,這裡視野開闊,可以俯瞰整個古堡的領地,包括那片開發商意圖改造的、沿著蜿蜒河流的優美穀地。
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壯麗的橘紅與絳紫,給古老的石牆鍍上溫暖的金邊。風景美得令人心碎。她站在那裡,任由晚風吹拂著她有些淩亂的發絲,心裡卻是一片冰冷的混亂。
數字、合同條款、維修預算、未來規劃……這些理性的東西,與她心底那股日益強烈的、非理性的情感衝動激烈地交戰。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很輕,但她知道是他。
他沒有立刻走近,而是在幾步之外停下,與她一同望著沉入暮色的遠山。“這裡,”他開口,聲音被晚風送過來,帶著一絲遙遠的回憶,“曾經有一片茂密的橡樹林。
我年少時,常在那裡狩獵。樹林的邊緣,是一個小小的村莊,他們為我家族的領地耕作……每當傍晚,炊煙升起,與暮靄融為一體……”
他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但愛麗絲能聽出那平靜之下,深埋的痛楚。“現在,樹林消失了,村莊也早已荒棄。”他輕輕地說,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卻又帶著千斤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