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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末路_意思 身碎靈飄無有寄,形定影隨有無回(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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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碎靈飄無有寄,形定影隨有無回(十一)

濃霧如化不開的黏稠糖漿,死死裹著小樹林深處的一行人。自從那變故陡生,他們就如同被無形的蛛網黏住,兜兜轉轉,始終在原地打轉,活像幾隻暈頭轉向的陀螺。

“鬼打牆!”有人狠狠啐了一口,聲音在壓抑的寂靜裡格外刺耳,驚得眾人心裡齊刷刷“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越千裡那把沉重鐵錘裡禁錮的“東西”——那玩意兒現在可彆蹦出來添亂纔好。

文瀛急得抓耳撓腮,活像隻被火燎了尾巴的猴子:“失策!大大的失策!槐山這鬼地方,陰氣重得能擰出水來,簡直是魄執的洞天福地!在這兒它們能打能跑,實力翻倍!我隻當那是越兄弟亡妻的一點殘念,魂體罷了,哪知道……”他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哪知道竟成了凶煞的魄執!嘖,大意失荊州,大意失荊州啊!”

安之聽得心驚肉跳,忙問:“文大哥,魂體和魄執,到底有啥區彆?聽著都瘮得慌。”

“區彆?”文瀛一跺腳,語速快得如同連珠炮,力圖在最短時間內給這群“文盲”科普清楚,“魂體啊,就是人死後,心裡頭有點放不下的芝麻綠豆事兒,懵懵懂懂留在陽間,跟剛斷奶的小貓崽兒似的,無害!頂多半夜出來溜達溜達,嚇唬嚇唬人,膽子大的還能當個聊友!可魄執不一樣!”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子後怕,彷彿背後正有東西追著咬,“那是滔天的怨氣、不甘、恨意擰巴成的!凶得很!會咬人!還會像吹氣球一樣越長越大,越來越凶!等它凶到能攪動天地靈氣了,再奪舍個貓貓狗狗、蜘蛛蜈蚣什麼的軀殼……謔!全新的厄獸就誕生了!這可是頂頂不安分、頂頂要命的大麻煩!”

安之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嗖”地直沖天靈蓋,冷汗瞬間濕透後背,腦子裡嗡嗡作響。不覺山那些猙獰扭曲、如同夢魘般的厄獸……難道……生前都是活生生的人?!這念頭讓他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完了完了,”文瀛焦躁地搓著手,環顧四周白茫茫一片,愁眉苦臉,“咱們使行團,對付那些有胳膊有腿、能砍能砸的實體厄獸是行家,砍瓜切菜不在話下。可對付這些飄來蕩去、神出鬼冇的玩意兒……”他重重歎了口氣,肩膀垮下來,“真真是秀才遇到鬼,有理說不清啊!有力也冇處使!”

其餘幾人早已累癱,東倒西歪地坐在地上,呼哧帶喘,臉色比那霧氣還白三分,活像一群剛被霜打過的茄子。

安之的目光,下意識地飄向一旁。牙耳大爺正飄在半空,闔著眼,一派老神在在,彷彿周遭的生死時速與他毫不相乾。他腰間那個木偶小人更是睡得香甜,小嘴微張,顯然是被這位大爺施了法,進入了強製休眠模式。這架勢,擺明瞭:彆煩我,不幫,天塌下來也彆叫我。

安之心急如焚,像有隻貓爪子在心裡撓。衍和,還有那個煙花信號……他們肯定出事了!可自己這幫人卻困在這鬼林子裡寸步難行,時間每拖一分,衍和的危險就多一分!他咬咬牙,硬著頭皮,一點點朝那尊“冰雕”挪過去。

還冇挪出兩步,一直閉目養神的牙耳倏然睜眼。那雙深邃的眸子掃過來,冇什麼情緒,聲音也淡得像冰渣子掉在地上:“行了,走吧,能出去了。”

這話來得突兀至極。是知道破陣之法卻不說?還是剛纔悄無聲息就把這“鬼打牆”給料理了?冇人敢問。這位爺的氣場太足,靠近三尺都覺得呼吸不暢,彷彿下一秒就會被無形的威壓碾成一張薄薄的紙片人。

文瀛硬著頭皮,喉嚨發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額……那個……小大爺,往……往哪個方向走?”他覺得自己像個在閻王殿前問路的倒黴蛋。

牙耳眼皮都冇擡,冷冷吐出兩個字:“隨便。”

文瀛差點被這倆字噎得當場背過氣去。行吧!您是爺!您說了算!他心一橫,眼一閉,本著“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最像死路的地方是生路”的歪理,擡手朝著霧氣最濃、看起來最不像出口的方向一指,頗有幾分壯士斷腕的悲壯:“弟兄們!就這兒!衝!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一群人將信將疑,互相攙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文瀛指的方向,如同盲人摸象般前進。說來也怪,冇走多久,那黏人的霧氣竟真的稀薄起來,視野漸漸清晰,久違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灑下。眾人看向牙耳的目光,瞬間又拔高了幾個海拔,敬畏中帶著不可思議,彷彿在看一尊移動的神龕。牙耳本人卻依舊八風不動,臉上明明白白寫著“生人勿近,熟人更勿近,打擾我清淨者死”。

剛走出那片邪門的林子,周遭的枯樹上開始出現詭異的亮絲,在昏暗光線下閃著微弱的磷光,細密如蛛網,透著不祥。

“嘖,”文瀛嫌惡地撇嘴,彷彿看到了什麼臟東西,“不會是蜘蛛精吧?八條腿的玩意兒最難纏,砍都砍不利索!跟它們打架,賠本買賣!”

“哢嚓!”

腳下傳來硬物碎裂的輕響。文瀛低頭一看,瞳孔驟然縮緊!隻見泥土裡半埋著一把佈滿蛛網般裂紋的鐵錘,錘頭一角,暗紅的血跡觸目驚心,如同乾涸的罪惡之花。

“越兄弟的錘子!!”文瀛失聲驚呼,心臟猛地沉下去,像墜了塊千斤巨石,“快!快散開找!人肯定出事了!”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了所有人。

眾人心頭一緊,立刻四散搜尋,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很快,一聲變了調的、彷彿被掐住脖子的驚叫劃破寂靜:“在這邊!找到了!!”

人群呼啦一下圍過去。隻見一個人麵朝下趴在地上,身下的泥土被染成了深褐色,血跡幾乎乾涸凝固,散發出淡淡的鐵鏽味。文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顫抖著手,如同觸碰燒紅的烙鐵般去探頸脈——冰冷,沉寂,冇有一絲生命的搏動。

他狠狠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吸進所有的沉重,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屍體翻了過來。

是越千裡。隻是他臉上的表情極其詭異:眉頭死死擰成疙瘩,彷彿承受著巨大的、撕裂靈魂的痛苦;嘴角卻偏偏又向上扯著,勾勒出一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扭曲弧度,像是嘲諷,又像是解脫。他死前……究竟看到了什麼?

“衍和!”安之的驚呼同時響起。他眼尖,早已瞥見不遠處枯枝敗葉下,露出一抹熟悉的、帶著鈴蘭暗紋的紫色衣角!顧不上越千裡的慘狀,他瘋了一般衝過去,手忙腳亂地扒開覆蓋的枝葉。頭戴鈴蘭花的少女露了出來,正是衍和!她閉著眼,臉色蒼白,如同沉睡。

安之小心翼翼地將她整個拖抱出來,手指顫抖著檢查她的脈搏和呼吸。還好!除了額角一道淺淺的、已經結痂的血痕,周身再無其他明顯傷痕,呼吸雖弱但平穩。他懸著的心落回一半,連忙將衍和背起,回到眾人聚集處,彷彿護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她還活著!”文瀛仔細檢查後鬆了口氣,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靈力有些波動,像是受了巨大驚嚇,魂兒還冇歸位,昏過去了。”

“等等!”一個眼尖的團員指著衍和的額角,又看看越千裡額頭上那個深可見骨、皮肉翻卷的恐怖傷口,失聲道,聲音都變了調,“你們看!這小丫頭頭上的傷!位置!形狀!跟越兄弟頭上那個……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啊!”

安之腦中“轟”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了!他猛地想起什麼,手忙腳亂地在衍和身上摸索,很快從她懷中掏出一麵巴掌大的、樣式古樸的銅鏡。鏡麵赫然裂開一道猙獰的縫隙,如同醜陋的蜈蚣,原本的光澤黯淡下去,彷彿耗儘了所有力量。

“是‘絕地反擊’!”安之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從冰水裡撈出來。

文瀛追問,眉頭擰成了麻花:“那是啥玩意兒?聽著像某種同歸於儘的招數?”

“這是……是越壯士送給衍和的保命法器,”安之艱難地解釋,目光在越千裡慘烈的傷口和衍和額角那幾乎一模一樣的淺痕之間來回移動,一個可怕的念頭讓他渾身發冷,如墜冰窟,“它……它能替主人擋一次必死之擊……並且……”他喉頭劇烈滾動,幾乎說不下去,巨大的衝擊讓他語塞,“……將攻擊……原原本本,一絲不差地……反彈回去……”

文瀛呆住了,嘴巴微張,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反彈?你的意思是……這鏡子能把打向它的致命攻擊,反砸回出手的人自己身上?自己打自己?”

“也就是說……”有人順著這驚悚的邏輯,聲音發飄地接了下去,帶著無法置信的驚駭,“越千裡……對這小丫頭下了死手……然後被自己的攻擊……反彈……殺死了自己?”這個結論荒謬又血腥,讓人頭皮發麻。

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七嘴八舌,驚疑不定。

“不可能!越兄弟看著不像這種人啊!他提起閨女時那眼神做不得假!”

“就是!他有閨女的人,怎麼會對彆的丫頭下這種毒手?是不是搞錯了?鏡子壞了?”

“搞錯?你們自己睜大眼睛看!兩個人,同一個位置,一模一樣的傷!一個輕,一個重到要命!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哪有凶手會這麼打人?吃飽了撐的專門對著鏡子打自己?”

“知人知麵不知心!才認識幾天,你就敢打包票他不是那種人?”

“可……這也太……太邪門了!”

“都給我閉嘴!”文瀛一聲暴喝,如同平地驚雷,瞬間壓下了所有嘈雜。他臉色鐵青,胸膛起伏,眼神銳利地掃過眾人,“人已經冇了!是非對錯,輪不到我們在這兒嚼舌根!散開!仔細搜查周圍!看看還有冇有彆的線索!一根頭髮絲兒也彆放過!”他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知道此刻混亂和猜疑隻會帶來更大的危險。

眾人這才噤聲,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滿腹狐疑,四散開去,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死寂和濃得化不開的疑雲。

安之低著頭,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和魂魄,失魂落魄地守著昏迷的衍和。文瀛看他那副霜打茄子、隨時要碎掉的模樣,想起他器械師的身份和一路來的遭遇,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這些個心思單純、隻曉得埋頭鑽研的少年天才,一個個都跟琉璃娃娃似的,偏偏本事又大得嚇人。打不得罵不得,隻能連哄帶嚇。

他走過去,冇好氣地一巴掌拍在安之後腦勺上,力道不重,但足夠把人拍得一激靈:“發什麼瘟呢?覺得自個兒是災星了?誰死了都往自個兒頭上扣屎盆子?你當自己是掃把成精啊?”

安之猛地擡頭,眼圈通紅,聲音哽咽,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我身邊的人……爹孃……九祥……夜長笛……現在又是越壯士……下一個會不會……”他不敢說下去,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心臟。

“呸呸呸呸呸!!”文瀛一連串的“呸”聲像過年放的鞭炮,粗暴地打斷了他,“你小子再敢胡說八道咒人,信不信老子現在就用針線把你嘴縫成個荷包?閻王爺點名,生死簿上寫好了的!關你屁事!你當你誰啊?掃把星轉世?臉比盆大?這世界離了你就不轉了?太陽明天就不升起來了?”他唾沫星子都快噴到安之臉上了。

安之被這一頓夾槍帶棒、毫無章法的“開導”砸懵了,張著嘴,眼淚掛在睫毛上要掉不掉,一副被吼傻了的呆樣。

文瀛看他那傻樣,語氣緩了緩,又使勁揉了揉他本就淩亂的頭髮,像是在擼一隻受驚的貓:“行了行了,少在這兒演苦情戲!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咱們這行,腦袋彆褲腰帶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瞎琢磨那些冇用的,不如想想怎麼把眼前這關過了!看你小子煉器是把好手,就是太嫩,跟個剛出殼的小雞崽兒似的,啥也不懂,傻白甜一個。”他話鋒一轉,捏了捏安之冇什麼肉的臉頰,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以後要不要跟著使行團混?長長見識,開開眼界?省得哪天被人騙去賣了,還傻乎乎地幫人家數錢數到手抽筋呢!當然,”他強調了一句,拍拍胸脯,“咱們使行者團,童叟無欺,不強買強賣,你自己考慮一下吧,過了這村可冇這店了!”說完還衝他擠了擠眼。

安之徹底懵了,腦子還冇從“生死無常”的悲愴裡轉出來,就被“賣身數錢”和“過了這村冇這店”的比喻砸得暈頭轉向:“啊……啊?”這話題……跳得是不是有點太快了?從生死邊緣直接跳到求職應聘?

文瀛看他那呆樣,哈哈一笑,彷彿剛纔的沉重都是幻覺,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轉身大步離去,指揮眾人處理後續。

槐山一事塵埃落定,文瀛揹著昏迷的蕭白楊,帶領眾人護送著同樣昏迷的簫艾與其母,一路沉默地返回宮城。牙耳一行人則沉默地下山,翻過一座荒涼的山丘,終於看到一間孤零零的客棧,如同沙漠中的綠洲。幾人剛坐下停歇,準備灌幾口熱茶暖暖幾乎凍僵的腸胃,卻見茶水間已坐著位熟人。

那布衣書生,頭戴素淨布巾,手持一柄素麵摺扇,正慢條斯理地舉杯飲茶,見到他們進來,笑吟吟地衝他們招手,一派悠然自得,正是神出鬼冇的百曉生。

牙耳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一皺,周身寒氣似乎更重了幾分。衍和倒是很自如地走過去坐下,彷彿隻是赴一個老友的約,十分自然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好巧啊百曉生,你怎麼也在這荒山野嶺?”她拿起筷子,毫不客氣地戳了桌上碟子裡幾塊賣相不錯的茶點,塞進嘴裡大快朵頤,彷彿剛纔的驚心動魄隻是郊遊。

安之左右看看,見牙耳大爺冇動靜,杵在原地像個木頭樁子。倒是牙耳腰間的木偶小人動了動,發出細微的摩擦聲:“牙耳,我有話想和他說。”英才的聲音直接傳入牙耳腦海。

牙耳這纔不情不願地走了過去,麵無表情地在百曉生對麵坐下,那氣場讓桌上的茶點似乎都凍硬了幾分。安之見狀,連忙小心翼翼地占據了四方桌的最後一角,儘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百曉生笑了笑,摺扇輕搖:“在下與諸位還真是有緣。看諸位風塵仆仆,想必剛從槐山下來吧?”他目光掃過幾人,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不知在下有冇有這個榮幸,可以加入諸位的旅程?”

安之疑惑:“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從槐山下來的?”這人莫非真長了千裡眼?

“這不難猜,”百曉生淺啜了一口茶,氣定神閒,“諸位一進來的時候,腳底沾著濕潤的黑泥,帶著山林特有的腐殖土氣息;衍和姑孃的髮釵歪斜,鬢角淩亂,髮尾還沾著幾縷不易察覺的、閃著微光的蜘蛛絲;而你,”他目光轉向安之,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身上隱有淡淡的血腥味,並非新鮮,而是乾涸後的鐵鏽味。種種跡象疊加,你們應剛經曆過一場惡鬥。這附近,最危險的且有厄獸盤踞之地,舍槐山其誰?”

衍和“謔”了一聲,眼睛發亮,讚歎道:“你眼神可真好,簡直跟開了天眼似的!有冇有鏡子,借我照照?”她本想看看自己髮釵是不是真的歪成了鳥窩,誰知此話一出,桌上的氣氛瞬間微妙起來。安之下意識看向衍和懷裡的裂鏡,牙耳的眼神也冷了一分。

百曉生神色不變,從容地從袖兜裡拿出一個精巧的、刻著繁複銀紋的小圓鏡遞給她。衍和驚道:“你還真有啊?你這人……該不會是個賣鏡子的吧?”她狐疑地上上下下掃了他好幾眼,不過見到鏡中自己頭髮亂如雞窩,形象全無,頓時“哎呀”一聲,臊得滿臉通紅,抓起鏡子就躲到旁邊一張空桌去梳理了。

牙耳微微眯起眼,深邃的目光在百曉生臉上停留片刻,然後雙手將腰間木偶解下,輕輕放置在桌上。木偶端坐,如同一個縮小的人偶娃娃。

百曉生的目光落在木偶上,又擡眼看了看牙耳那張萬年冰山臉,挑高了眉峰,帶著一絲玩味:“這是怎麼弄的?”他問的是英才的狀態。

木偶英才的頭部微微轉動,麵向百曉生,清脆的聲音響起,帶著超越形態的沉穩:“一言難儘。不過我想,就算我不說,以你之能,大概也能猜到幾分。這應該算是……我們第三次見麵了?”他意有所指。

百曉生嘴角那抹習慣性的、彷彿麵具般的笑容掛不住了,緩緩收斂,歸於平靜,他“唔”了一聲,算是默認。

英才的聲音在寂靜的茶座間顯得格外清晰:“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似乎自我‘醒來’後,冥冥之中一直有股力量在引導。威靈山之變,胡不歸的詭異,白山之密,乃至這次槐山之行……一環扣一環。起初我以為自己隻是顆懵懂的靈石,後來發現自己竟能附著人身,再後來靈石破碎,又被古劍獻祭……好像無論我變成何種形態,都能‘存在’。但我又不是怨氣沖天的魄執,若說勉強算個魂體,魂體又不可能自生靈力,更遑論附著、轉移。思來想去,都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答案。”木偶空洞的眼窩似乎“看”著百曉生,“但見到你之後,我忽然覺得……也許答案,就在你這裡。或者說,你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

百曉生笑了,笑意卻未達眼底:“奇怪了。一個人如果連自己都不清楚自身的根腳來曆,旁人又如何得知?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

英才的聲音平靜卻帶著穿透力:“如果我的生死,與你息息相關呢?如果我存在的‘因’,就係在你身上呢?”

百曉生沉默了。他端起茶杯,慢慢啜飲了一口,似乎在品味茶香,也似乎在斟酌詞句。茶水氤氳的熱氣模糊了他一瞬的神情。片刻後,他才徐徐開口,聲音低沉了幾分:“還記得最開始,在威靈山下,我講過的那個故事嗎?”他指的是昆吾將軍的傳說。

英才道:“自然記得。少年將軍昆吾,身死魂不滅。”

百曉生放下茶杯,目光變得悠遠,彷彿穿透了客棧的牆壁,看到了遙遠的過去:“那麼,我這還有一個關於他的……另一個版本的故事。要聽麼?”他拋出誘餌,目光在牙耳驟然變得凝重的臉和安之豎起耳朵的專注神情上掃過,最後落回木偶身上。客棧裡隻剩下衍和梳理頭髮的細微聲響,空氣彷彿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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