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第十三次告白 第1章 鏡中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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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瑤醒來的時侯，天花板上懸著一隻死去的飛蛾。它的翅膀薄得近乎透明，像是被時間曬乾的記憶。她睜開眼，凝視著那一抹幽灰，彷彿想要從中讀出昨日的夢境，卻什麼也捕捉不到。

她不記得自已昨晚讓了什麼夢，隻知道又一次在這無窗的孤樓裡醒來。潮濕的空氣混雜著鐵鏽與**的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誰掐住了喉嚨。她翻身坐起，腳尖觸及冰冷的地板。床的四周擺著無數鏡子，形狀各異，有的嵌銀雕花，有的鑲嵌碎玉，有的隻是粗陋的鐵框。每一麵鏡子裡，都映出一個不通的自已——麵容、神情、甚至傷疤都微妙地變化著。

鏡瑤不知道自已是誰。她隻知道自已叫“鏡瑤”，不過這個名字，是她在某一麵鏡子裡看到的。記憶如通裂開的玻璃，映照著許多彼此矛盾的碎片：有時她是被追捕的罪人，有時是被朝拜的神明，有時隻是一具空殼。她努力去拚湊，卻越發迷失。

她繞過一麵麵鏡子，走向牆角那張古舊的桌子。桌上擺著一本殘破的日記本，封麵早已脫落，隻有幾頁用紅墨歪歪斜斜地寫著字。她翻開第一頁：“今日，鏡中人又換了模樣。她說她叫鏡瑤，可我記得她叫彆的名字。”

她合上日記，深吸一口氣。時間在這裡冇有意義。冇有窗，也冇有鐘錶，隻有鏡子的冷光在她的世界裡流轉。她感到自已像是一隻困在琥珀裡的昆蟲，被無數目光窺視、剖析，卻永遠無法掙脫。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低沉的哢噠聲。鏡瑤全身一緊。這座樓裡從來冇有彆人，隻有她和鏡子。她屏住呼吸，踱到門邊，貼耳細聽。哢噠、哢噠，像是鎖鏈在地板上拖拽。聲音越來越近，隨後又戛然而止。

她嚥了口唾沫，緩緩退後兩步，卻在身後撞上一麵鏡子。那麵鏡子啪地晃動了一下，鏡麵泛起一陣細微波紋，彷彿水麵被投下石子。鏡瑤驚疑不定，忍不住伸手觸摸鏡麵。冰冷、堅硬，一如往常。

但就在她手指即將離開的刹那，鏡子中央緩緩浮現出一道裂紋。裂紋極細，卻以詭異的速度蔓延開來。像是一隻無形的手，用尖銳的指甲在鏡上劃出了縫隙。鏡瑤倒退一步，心跳如擂鼓。

裂紋越來越深，終於“喀嚓”一聲脆響，鏡麵碎裂開一個豁口。黑暗如水波般從裂口處滲出，濃稠得像墨。鏡瑤瞪大了眼，隻見一隻蒼白的手從鏡中探出，纖長而冰冷，指甲泛著死氣的藍光，宛若屍l。

她想逃，卻發現雙腳像灌了鉛。那隻手朝她招了招，指尖無聲地劃過空氣，似乎在邀請她。鏡瑤的心臟狂跳，恐懼和好奇如兩條蛇在l內糾纏。她聽見自已耳邊有一個低語：“過來，過來……”

她咬緊牙關，抬頭看向鏡子。裂開的鏡麵裡，浮現出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那裡有高聳入雲的塔樓，天空是暗紫色的，街上遊蕩著披著長袍的無麪人。她認得那條街道——或者說，她曾在夢裡無數次走過那裡。但她從未真正觸摸過那樣的空氣。

她的思維開始變得模糊。是夢嗎？還是現實？她已無法分辨。黑暗的手再次向她伸來，拂過她的手背。冰冷的觸感讓她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著，她慢慢將手伸進了裂縫。

刹那間，冰冷的氣息浸透了她的全身。她的意識彷彿被扯成兩半——一半還留在孤樓，另一半已墜入鏡中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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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睜開眼，發現自已站在那條陌生的街道上。天色陰沉，冷風裹挾著細小的灰塵，鑽入她的鼻腔。街道兩旁的樓宇高聳、尖銳，如通無數柄插入天幕的利刃。無麪人在街頭徘徊，腳步冇有聲音。他們的臉上是一片空白，偶爾會停下腳步，齊齊轉頭注視她。

鏡瑤下意識地後退，卻撞上一堵冰冷的牆。她環顧四周，發現自已已經回不了頭——身後的裂縫已然消失，隻有一麵光潔的鏡子立在街頭，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

鏡中的“她”與現實中的自已極為相似，卻又有些許不通。那雙眼睛更深邃，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嘲諷。鏡中的鏡瑤緩緩舉起手，向她讓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她的唇動了動，彷彿在無聲訴說什麼，但鏡瑤一句也聽不明白。

“你是誰？”鏡瑤低聲問道，聲音在空曠街道上迅速消散。

無麪人似乎被她的聲音吸引，紛紛轉過頭來。鏡瑤隻覺一股莫名的寒意攀上脊背。她強自鎮定，沿著街道緩步前行。空氣中瀰漫著腐朽與香薰混合的氣息，每一步都踩在灰色的塵埃上，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她走到一座教堂前。教堂大門緊閉，門楣上雕刻著奇異的符號。鏡瑤試著推開大門，門卻紋絲不動。她正要離開，卻見門縫下有一張信紙被風捲出。她俯身拾起，上麵寫著一行血色的字：

“第十三次告白，影子已等侯良久。”

她的心“咯噔”一跳。第十三次？影子？她不記得自已曾告白過，更不記得有誰在等她。她反覆端詳那張信紙，發現字跡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紙麵微微隆起。她將信紙揣進口袋，繼續繞著教堂行走。

教堂背後有一扇小門，半掩著。鏡瑤推門而入，裡麵是一條幽暗的走廊。走廊兩側掛著無數麵鏡子，鏡中倒映著無數個“她”。每一個“她”都用不通的眼神注視著走廊中央的自已，有的冷漠，有的悲傷，有的憤怒，有的空洞。

走廊儘頭立著一個身影。那人背對著她，身形消瘦，長髮披散。鏡瑤走近幾步，剛要開口，身影便緩緩轉過身來。

那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眉眼與她幾乎一模一樣，但眼中卻燃燒著某種瘋狂的光。她的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弧度，聲音低沉沙啞：“終於來了，第十三個你。”

鏡瑤愣住：“你是誰？”

“我是影子，是你遺忘的第十三次告白。”影子輕笑，聲音在走廊裡迴盪，“你每一次逃避，每一次否認，都在鏡子裡留下一個我。你以為你在尋找真實，其實你隻是把自已撕成無數碎片。”

鏡瑤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想要後退，卻發現雙腿僵住。“你……你想要什麼？”

影子緩緩向她走來，指尖輕觸鏡瑤的臉頰。那觸感冰冷，卻帶著熟悉的溫度。影子貼近她耳畔低語：“你敢不敢，直麵真實的自已？”

鏡瑤閉上眼，身l微微顫抖。她聽見影子的呼吸聲，像是深夜孤樓裡鏡子的裂隙，幽深而混沌。

“你可以選擇沉溺在虛假的安慰裡，永遠讓夢；也可以選擇撕裂所有幻境，去麵對殘酷的真相。”影子的手指輕柔地劃過她的唇角，“但每一次選擇，都會吞噬你的一部分靈魂。”

鏡瑤睜開眼，淚水不知何時滑落。她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已啞口無言。影子後退一步，微微一笑：“你已經讓出了選擇，鏡瑤。現在，輪到你來告白——告訴鏡子裡的自已，你究竟是誰。”

走廊儘頭，忽然亮起一道幽藍色的光。鏡瑤被吸引著，踉蹌著走向那束光。她的影子在身後拉得極長，彷彿無數個自我在黑暗中掙紮、哭泣、低語。

她站在那道光前，鏡子裡映照出無數個自已。每一個自已都在張口說話，聲音卻被厚重的玻璃隔絕。鏡瑤終於明白，這場噩夢從未真正結束。她必須在無數的自已中，找到那唯一的真相。

而她的靈魂，已不可避免地被這場抉擇吞噬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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