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驅邪
驅邪
天氣開始回暖,隨著春風一道而來的,還有月考。
不要命的規定一出來,連帶著平時普普通通的月考也麵目可憎,但,沒轍,該考還得考。
仍然是一天的時間,從早上七點一直到晚上九點半,星星高懸的時候,持續一天的戰爭落下帷幕。
考完試,陶嘉閔坐在板凳上收拾東西,前麵的卓凡一動不動。
“你……還行嗎?”陶嘉閔戳戳他。
“陶,你看著我還好好的,對吧?”卓凡聲音已經虛了,“其實我已經走了好一會了。”
“太特麼難了吧!”卓凡嚎叫,“提前跟你們告彆了,陶陶,言哥,還有小子琛。”
秦子琛:“卓凡,你彆急,等成績出來再說吧,說不定不用走呢?”
卓凡有氣無力搖搖頭,他對這方麵的預感準得可怕。
陶·無敵預感大師·凡一語成讖,成績出來的那天他麵如土色,不多不少,33名。
卓凡這次是真的有點失落了。開學考沒考好,他認,完完全全是自己的原因,在國外嗨了一週,學習能力保準下降。
但自從知道知道周圍人都特彆努力後,卓凡也像打了雞血似的,借許言午筆記拚了命地看,回宿舍也把手機藏枕頭底下不準自己玩,天天挑燈到一兩點。
一向嘰嘰喳喳的卓凡同學,在今天變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幾地趴在桌子上,全憑著肌肉記憶聽課。
陶嘉閔麵露愁容,一時半會居然不知道怎麼辦。走班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了,怎麼安慰好像也沒用。
前方的低氣壓不斷溢散,把陶嘉閔也籠罩起來。
放學路上,沒考好要走班的人好像成了陶嘉閔,他背著死沉的書包,低頭在路上走,也不知道腦子裡想什麼,一句話也沒說。
直到頭上傳來奇怪的觸感,他才反應過來,許言午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墊在他額頭前,手下麵是無辜的電線杆子。
幸虧走得慢,陶嘉閔想。
“你手沒事吧?”他問。
許言午抽手:“沒事,你心情不好?”
陶嘉閔藏不住事,有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所以嘴硬也沒用,他坦然承認:“有點。”
“因為卓凡?”
“對。”陶嘉閔歎氣,“卓凡這人,你看著他好像吊兒郎當不太正經,其實他心思細著呢,這回估計是真被打擊到了。”
許言午無言,後撤了一小步提起陶嘉閔的書包。
陶嘉閔沒說話,似乎已經習慣了許言午這樣的行為。
“書包這麼重。”許言午再次感歎。
“習慣了。”陶嘉閔笑笑,“而且,這不還多了個給我提書包的人嗎。”
提書包的人手一頓,然後提得更高。
沒了幾斤重的書包的壓迫,陶嘉閔隻覺得整個人都解放了,背上也不痛了,連帶著心情也沒那麼糟糕。
一直走到許言午家門口,他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到家了,你怎麼還往前走?”陶嘉閔奇怪。
“送你到門口。”許言午說。
陶嘉閔突然就笑了:“我家離你家一共也不到五十步,你送什麼?”
許言午不作聲,硬是提著書包把人送到了門口。
“行了行了,你快回吧,再送就得送床上了。”陶嘉閔開玩笑沒過腦子,脫口而出才覺得這玩笑奇怪,趕緊敞開門進去。
門外的許言午愣在原地,手上還維持著剛才提書包的姿勢,半晌在黑夜裡發出一聲輕笑。
陶嘉閔自詡自控力不錯,隻要天不塌下來,那就是學習第一位。雖然因為卓凡的事心情不好,但他還有一堆作業要寫,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伏在桌前,他深呼吸,強迫自己進入狀態,然後又是一點鐘。
放下筆的瞬間,卓凡那張沮喪的臉再次從陶嘉閔腦袋中蹦出來。
他一下子想起了兩個人小時候的事。
有段時間,兩個人天天一塊看電視。忘了哪個台,裡邊電視劇有點跟巫術沾邊的東西。巫師穿著奇怪的衣服,身上披著鬥篷帶個麵具,嘴裡念念有詞,然後附在人身上的怨靈就不見了。
年幼的陶嘉閔和卓凡深感震撼,一人一條床單披在身上,還用紙板剪了個麵具戴上,左跳右跳,嘴裡嘟嘟囔囔做法,成沒成功不知道,反正是逗得周圍的人哈哈大笑。
靈感有時候就是這麼神奇,陶嘉閔略一思考,一個詭異的西計劃在腦子裡成型。
第二天中午,下課鈴一打,陶嘉閔沒急著走,拍了拍卓凡的肩膀。
“怎麼了?”卓凡回頭,臉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異常,但毫無波瀾的聲音對他而言就是異常。
“中午我帶你去個地方。”陶嘉閔用手捂住嘴,壓低聲音,生怕讓彆人聽見,“咱們翻牆出去。”
“陶嘉閔。”李書越的聲音突然從頭頂上傳來,“下次再密謀的時候,建議你提前觀察周圍的情況。”
陶嘉閔僵住,隻見許言午,秦子琛,李書越三雙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陶嘉閔:“……”
“當著班長的麵商量翻牆出逃。”李書越抱著胳膊靠在桌子邊,“你最好能給我一個合適的理由。”
陶嘉閔尷尬一笑,當著卓凡的麵又不好抖摟出來,隻好說:“我給卓凡看個東西。”
看什麼東西需要翻牆啊?李書越心裡升起一萬個疑問,但沒多問。
“那你倆自己多注意點。”李書越說,“級部主任中午頭兒吃飯那會一般不在操場轉悠,他嫌太曬。”
陶嘉閔從前覺得此地中海男人矯情,直到今天才尤其感謝這位嬌嬌弱弱怕曬的男人,地中海的形象也威猛高大起來。
食堂飯點是固定的,卓凡必須先去吃飯,否則就沒飯吃了。陶嘉閔跟他商量好,自己先翻牆,然後卓凡吃飽了再過去。
故意跟他錯開,因為準備做法需要時間。
他四周看看,確定大操場上隻有他一個人,他用了點勁,先把書包隔著牆扔出去,接著雙手一撐,半個身子就探出去。他利落一翻,側過身來去夠牆後麵的大石頭。
他雙手扒在牆上,一隻腳碰來碰去找牆另一側的落腳石頭,找半天沒看到,回頭一看,壓根沒有石頭的影。
石頭呢????
陶嘉閔內心咆哮。牆兩側其實是有高度差的,還不小,塑膠操場那一側很好上,隻要不是肌無力,稍微使點勁就行。但連著小區的這一側是個坡路,距離很高。
沒有石頭還真有點勉強。
但陶嘉閔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他整個人懸在牆上,已經快堅持不住,再次回頭看地麵一眼,他眼一閉心一橫,準備聽天由命,心想最多就是崴個腳。
“下來。”許言午不知道從哪出來。
陶嘉閔以為自己幻聽,艱難回頭,許言午就站在自己身後。
“下來,我接著你。”他伸出手。
陶嘉閔來不及多想,他真的快堅持不住了,扒著牆的雙手一送,整個人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從沒這麼近距離接觸過,許言午身上的氣味一股腦全湧了上來,是好聞的洗衣液香味,還有點薄荷味,大概是洗發水或者沐浴露的味道,陶嘉閔想。
天氣已經回暖,中午頭他們穿的不多,被許言午箍著,他隻覺得渾身發熱,許言午燙人的體溫隔著衣服源源不斷往他身上湧,一瞬間陶嘉閔心跳的很快。
他掙紮著下來,許言午適時送了力。
“你怎麼會在這?”陶嘉閔覺得耳朵有點燙。
“我不在這,你怎麼下來?”許言午問他。
“就……直接跳下來唄。”陶嘉閔誠實道,“總不能一直在牆上吊著。”
“不過你為什麼會在這啊?”陶嘉閔不死心又問一遍。
“這兒的石頭沒了很久了。”許言午說,眼睛不自覺看向彆處。
“所以……”陶嘉閔故意往他跟前湊,“你早知道石頭沒了,怕我下不來才來的嗎?”
“那也不對啊?你怎麼知道我要來這?”
“……”
“今天太熱,我抄近路回家。”許言午摸了摸鼻子。
“哦。”陶嘉閔還是笑,“不過你怎麼知道石頭沒了的?你什麼時候來過?”
許言午把衣襟往上拉了拉,說:“沒來過,聽人說的。”
“行吧。”陶嘉閔不再糾結。
突然,陶嘉閔抓住他的手腕:“你來都來了,要不然……”
他開啟書包,裡麵裝著各種顏色的卡紙,還有把剪刀。簡略說明意圖,陶嘉閔盯著許言午一言難儘的鍵,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活像個詐騙犯。
“你……”許言午想說點什麼,對上那雙眼睛頓時噤了聲。
他拿過剪刀一張一張得剪,五顏六色的卡紙很快變成了樣式簡單的麵具。
“剪得比我好啊。”陶嘉閔感歎,“就知道把你留下是對的。”
許言午無奈,抓起個紅色的麵具扣在他臉上。
“你倆……乾啥呢?”羅茜突然出現在牆頭,然後被帶著麵具的陶嘉閔嚇了一大跳,差點掉下去,下麵的李書越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她。
“不是,你倆搞什麼鬼?”羅茜聲音變了調。
陶嘉閔纔是愣了,怎麼人越來越多?
“你又為什麼在這?”他問。
羅茜扒著牆:“我跟書越吃撐了,來這溜達,聽見說話聲就上來看看……”
“等會?!”陶嘉閔突然反應過來,“你倆已經吃完飯了?!”
“對啊。”
“那卓凡應該快來了!”
“你搞什麼鬼?”羅茜發蒙。
“嗯……給卓凡驅邪……”陶嘉閔指指自己臉上的麵具。
羅茜先是笑了一聲,接著一下子明白:“加我倆兩個,你還有麵具嗎?”
“多得是,我拿了一大摞卡紙。”
時間緊迫,陶嘉閔二話不說,把不知道被誰搬走的大石頭搬回來,抵在牆根,方便兩個女生下來。搬著搬著他突然反應過來,石頭不就在不遠處嗎?怎麼許言午剛纔不用?是因為看我快堅持不住了?
來不及多想,他給羅茜和李書越一人一個麵具,然後又給許言午挑了一個自認為非常符合他氣質的顏色。
許言午嘴角微抽,接過麵具看了半天才帶上。
“你確定這樣行嗎?”李書越信半疑,眉毛擰成個疙瘩。
“這玩意不是你信他就有嗎。”陶嘉閔其實也不知道,現實解釋不了的東西,就交給玄學,“就算不管用,讓卓凡樂嗬樂嗬也不錯。”
說著說著,主角來了,卓凡動作利落的翻牆,踩石頭,落地,一氣嗬成,然後轉身,看見了四個奇形怪狀的人。
陶嘉閔堅稱要想達到最好的效果動作絕不能省略。
於是卓凡看見的就是這樣四個人:陶嘉閔擡著一隻手一隻腳,羅茜雙手舉高,李書越雙手平舉,擡著左腿,許言午……
許言午把自己硬生生擺成了一個“大”字。
見卓凡來了,四個奇形怪狀的人開始動起來,圍成一個圈,把卓凡圍在中間,然後開始喊:“妖魔鬼怪快離開……”
一邊喊,一邊做各種奇怪動作,還時不時在卓凡肩膀上拍一下。
繞了不知道幾圈,陶嘉閔他們才停下來。
“附在你身上的惡鬼已經走了,下次考試一定是前二十名,順利回到a班。”陶嘉閔,啊不,陶巫師啞著嗓子說。
卓凡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眼神一一掃過四個人。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尷尬,陶嘉閔心突突跳,摘了麵具看卓凡,隻見他麵無表情,額頭微低,陶嘉閔心跳得更厲害,以為卓凡心情更不好了。
另外三個人也摘了麵具,站在原地。
突然,卓凡“噗”一聲笑了,然後就是控製不住的大笑,一邊笑一遍吐槽:“這是什麼鬼主意?誰想出來的?這也太邪門了吧!”
幾人紛紛鬆一口氣。
“陶嘉閔想出來的鬼主意唄。”羅茜說。
卓凡笑得更劇烈,眼淚都笑出來,最後笑到肚子疼,捂著肚子一屁股坐地下。
“卓凡。”陶嘉閔走過去,“我們等你回來。”
“沒錯!”羅茜說,“鬼給你驅走了下次考不回來我把你變成鬼。”
李書越:“完了,那卓凡這輩子也成不了鬼了,要做鬼也是a班的鬼。”
陶嘉閔:“你言哥說了,你肯定能回來。”
卓凡還是笑,笑到眼淚停不下來,笑得一直吸鼻子。
幾人坐在地上,五顏六色的麵具散落在一旁,陽光透過榆樹縫隙撒下來,在他們身上晃動,連帶著悅耳的笑聲一起飄向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