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禮物 失聯
失聯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得特彆快。
陶嘉閔把每一天填的滿滿當當，過著過著就到了六月。
快高考了。
小團體剩下的三個人也終於要給自己的高中生活畫上個句號。
高考前一天，一中給全體高三生放了假。陶嘉閔也停了一天工作，跟卓凡李書越和秦子琛吃了頓飯。
“陶陶，你瘦了。”見麵第一句話，卓凡如是說。
“瘦了好啊。”陶嘉閔一笑，“瘦了不更帥嗎？”
卓凡不置可否：“帥是帥，但……”
“彆但了。”陶嘉閔給他夾菜，“吃你的啊，多吃點，明天考試了。”
“你這麼一說我還有點緊張呢。”卓凡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又看向李書越和秦子琛，“你倆緊張不？”
李書越擡頭：“一點不緊張是假的，但是還行吧，沒太大感覺。”
秦子琛嚥了口唾沫：“我……還行。”
陶嘉閔看看他們三個說：“你們仨有什麼問題？肯定考的好好的。”
卓凡嘿嘿笑了半天，笑夠了突然問：“言哥最近怎麼樣？你倆還有聯係嗎？”
自從上回在群裡發了自己要出國的訊息後，許言午沒再說過一句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卓凡他們忙著準備高考，也沒過多問，但心裡一直記掛著。
陶嘉閔臉上浮起一個笑容：“他是出國了，不是出地球了，為什麼沒聯係？”
“哦哦，那就行。”卓凡湊過來小聲說，“我以為你會生氣來，咱不是說好了一塊去北城嗎？”
“那你生氣嗎？”陶嘉閔問他。
卓凡搖頭：“不生氣。好吧，一開始有點生氣，覺得他不仗義，說話不算話，但是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好好的華大不去，非得跑到國外乾啥，想想就不生氣了，就覺得可惜，不然咱們五個還能在北城湊一桌。”
卓凡難得正兒八經說這麼多話。
“其實算算也就跟言哥認識一年多點。”他說，“言哥這人，話不多，但心是熱乎的，人也好。學習上也幫了我挺多的。”
陶嘉閔心裡突然湧上一股熱意，久久散不開。
“你這話應該說給他聽。”陶嘉閔笑道。
“哎！可彆！”卓凡嚇一跳，“當你們麵說說得了，我可不好意思的。”
“他還回來嗎？”李書越在一旁聽了半天才問。
陶嘉閔沉默了一會兒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書越一直看著陶嘉閔，眼神中是藏不住的認真，“怎麼繼續下去？”
“書越……你……”陶嘉閔雙眼微微睜大，見李書越露出個笑容，他立刻明白了。
自以為藏得很好，沒想到早就被看透了。
“我沒想好。”陶嘉閔歎氣，“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倆現在……暫時先這樣吧，走一步看一步。”
“啊？什麼玩意兒？”卓凡嘎吱嘎吱把菜嚼了嚥下去，“暫時先什麼樣？”
“你是個傻的。”李書越拍了他腦袋一下，“多吃點吧啊。”
卓凡隻當陶嘉閔說不明白話，沒往深處想。四個人最後碰了個杯，結束了今天的見麵。
因為下午有課，陶嘉閔索性就不回家了，吃過飯在店裡坐著吹空調休息。
看著三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出去，最後隻剩下個，他心裡突然湧上一股酸意，悵然若失。
時光流轉，周圍的景象不斷向後流逝，人來人往匆匆忙忙，耳邊喧囂消失，再一次，陶嘉閔站在了一中門口。
火紅的橫幅掛在校門口，周圍占滿了穿著旗袍拿著花的家長，在聒噪的蟬鳴中焦急的等待
他懷裡抱著三束向日葵，淡淡的清香撲進鼻子，很舒服。
直到三個人出現在門口。
陶嘉閔笑著衝他們揮手：“這兒！”
三個人於是奔跑過來，把他撲了個滿懷。
轉眼已是酷暑。卓凡發揮正常，順利考入公安大學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警察預備生，李書越如願以償進入了中國最好的法律專業，秦子琛去了航天大學學他喜歡的計算機。
每個人都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陶嘉閔卻在忙忙碌碌中再一次病了。
從長大後，他幾乎不怎麼生病，雖然還是挑食了點，但身體素質明顯好了不少。
這回感冒純屬意外。他晚上回家太累，倒頭就睡，忘了給空調定時，吹了一晚上18度空調，第二天鼻子就塞了。
起床時他人還是暈暈乎乎的，搓了搓臉，整個眼眶都痠疼。
本來猶豫著要不要請假，但想了想一天三百多塊的工資還是咬牙放棄了。
手機響的時候，正值大課間，陶嘉閔趴在桌子上休息。他掙紮著爬起來，搓搓眼睛接了電話。
“喂？”一開口把自己嚇了一大跳，聲音啞得不像話。
“生病了？”許言午沉重的呼吸聲從話筒穿出，掃過他的耳朵。
“啊！”陶嘉閔才反應過來是許言午，“對，有點感冒。”
“昨晚忘關空調了。”他不好意思笑笑，“就是凍著了，沒大事兒，我今天還能照常上班呢。”
“是太累了吧。”許言午說。
“不是。”陶嘉閔一下子坐直身子，“就是單純腦子不好使，給忘了，純屬意外。”
“你呢？你那邊怎麼樣？”陶嘉閔趕緊轉移了話題。
許言午那邊很吵，聽著像是在外邊，背景音很雜，全是英語，說話的人語氣急切。
“我挺好的。”許言午找了個安靜點的地方。避開吵鬨。
“是麼。”陶嘉閔不自覺點頭，“挺好就行。我跟你說，這個月李姐又給我漲工資，他說我資料做的特好，每天給我加了一百塊。”
許言午笑了笑：“真厲害。”
“許言午。”陶嘉閔很認真地喊他，“我馬上開學了，開了學能賺的比現在還多，雖然還是不夠，但總歸好一點。”
“嗯。”許言午在那頭應著。
“哦，還有，我跟你說。”陶嘉閔眼睛一彎，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兒，“糯糯他……”
“陶嘉閔。”
許言午突然出聲打斷了他。
“嗯？怎麼了？我在呢，你說。”陶嘉閔立馬停下聽他說。
“咱倆算了吧。”許言午聲音沙啞。
電話兩頭都沉默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透過話筒穿進耳朵。
過了很久，陶嘉閔才問：“算了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許言午聲音有點顫抖，“就是咱倆彆再這樣了，彆再聯係了，你也彆再幫我。”
“你說什麼屁話？”陶嘉閔有點生氣，“是不是有什麼事兒？你跟我說。”
“沒事兒。”許言午說，“有事兒你能幫我解決嗎？”
這話是真傷人，陶嘉閔聽著心撕裂一樣疼，但還是耐下心來安慰他：“我是解決不了，我沒那麼多錢，但咱們不是慢慢來嗎？多個人總比沒有好吧？”
“不用了。”許言午過了很久才說，“不用你幫我，我真的夠了。”
“你夠什麼？”陶嘉閔語氣有點衝，“我都沒夠你夠的哪門子？”
“我就是夠了。”許言午有點哽咽，“我現在就是個無底洞，填不滿的陶嘉閔，你要把一輩子都搭進來嗎？”
“我樂意。”陶嘉閔攥緊了拳頭，汗從鬢角滑落，他顧不上週圍還有學生，提高了音量，“你不是說喜歡我嗎？你就是這麼喜歡的？一邊說喜歡一邊把我推開嗎？既然這樣你招惹我乾什麼？”
“我喜歡不動了，咱倆真算了吧。你好好上學，好好照顧自己和奶奶，多跟卓凡他們聯係，彆再感冒生病了。”
“許言午，你現在腦子不清醒，我不跟你吵。”陶嘉閔咬牙切齒，“什麼時候等你腦子清醒了你再跟我說話，我說了不鬆手就會拉你一輩子，你要是敢主動鬆了我的手，這輩子也彆想再讓我原諒你！”
陶嘉閔沒等他說話，結束通話了電話，整個人愣在原地。
“哎呦，小陶啊，你還行嗎？”
直到輔導班的李姐叫他，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全身都在抖。
“沒事姐，我就是有點感冒著了。”陶嘉閔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
“你趕緊的，回家休息，今天彆整理了，工資我照付啊。”李姐推著他就往外走，“你看看你小臉兒，都白成那樣了，回家好好休息啊。”
“哎姐，給你添麻煩了。”陶嘉閔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不麻煩。”李姐歎了口氣，“你年輕也不能這麼折騰啊，一天天連軸轉你以為自己永動陀螺呢？”
“知道了姐。”陶嘉閔說。
李姐無奈搖頭。
陶嘉閔走得很慢很慢，那通電話把他的力氣全都抽走了。他生氣又傷心，跟許言午吵架隻是很小的一個原因，最讓他難受的是許言午的頹唐。
那個處處關心自己，誇獎自己，引導自己找到正確道路的耀眼的少年，好像再也發不了光了。他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究竟吃了多少苦？陶嘉閔不敢去想。
他走不動了，貼在牆上休息，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下來，但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哭，大概是因為感冒了不好控製。他覺得自己很累，隻想好好睡一覺。
這一覺睡了不知道有多久，一睜開眼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不過不難猜，是個診所。
他低頭一看，手上紮了針貼著膠布。
“我的老天爺，你醒了啊！”李姐從外邊回來，手裡還拎著飯。
“姐……我這……”
“你還說呢！”李姐把飯放桌上，叉著腰就開始說，“我看你狀態就不對，你走了半天我心慌得不行就跟出去了，結果就看見你在牆根兒那坐著，叫你也沒反應，可給我嚇死了！”
“對不起姐，給你添麻煩了。”陶嘉閔是真的很不好意思，李姐人好，給他漲工資還處處照顧他，他還給人添了這麼大一個麻煩。
“你要真覺得給我添麻煩了就趕緊好了。”李姐歎了口氣，“你說說你，馬上上大學的人了，還照顧不好自己，你爸媽知道了得多心疼？”
李姐一邊說一邊偷偷看他，話是這麼說，但她覺得陶嘉閔爸媽應該並不怎麼愛他，不然也不會讓孩子累成這樣。
但陶嘉閔什麼也沒說，隻是笑笑說“知道了”。
他把錢轉給李姐，硬是讓人走了。臨近暑假，輔導班也挺忙的，他看得出來。
李姐走之前，欲言又止：“哎，那個……”
“怎麼了姐？”
“沒事兒，你呆著吧，一會兒有人來看著你。”
看著李姐走出診所，陶嘉閔長歎了一口氣，盯著針頭看了很久，掏出了手機。
跟許言午的聊天記錄還停在上一次，他問許言午最近好不好，許言午說還好。
每次都是一樣的答案，隻要陶嘉閔問這個問題，許言午的回答都是還好，還行。隻有兩個人視訊的時候，他才會說一句不是太好，因為視訊總是掩飾不住蒼白的臉色，撒謊意義不大。
一隻手輸著液，陶嘉閔就隻用右手在鍵盤上敲來敲去，刪刪改改，一條訊息五分鐘也沒能發出去。
他盯著改了半天的訊息，索性全刪了。
最終發了條：“我不想鬆手，彆推開我。”
他猶豫了半天點了傳送。
沒發出去，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陶嘉閔從沒覺得紅色那麼刺眼，那紅圈帶著魔力似的，穿過手機螢幕，刀子一樣去剜他的眼，然後一路向下插進心臟。
陶嘉閔很久沒反應過來，就坐在那盯著聊天框。連護士給他換瓶都沒注意。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終於坐不住了，重重地躺回去，手臂搭在眼睛上使勁壓著，心裡無聲的罵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