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劫觀眾 第7章 往屆遺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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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賜癱在第十二席上,盯著腳邊的灰霧發愣。
剛從血肉牆那邊回來,後背還涼颼颼的,總覺得那隻巨眼還在背後盯著他。指尖上的黏液早蹭乾了,可那股黏糊糊的觸感,跟刻在皮膚上似的,洗都洗不掉。
左眼又開始隱隱作痛,視野左上角的倒計時跳得紮眼:
71:15:03…
71:15:02…
紅色數字跟燒紅的細針似的,一下下戳著他的眼睛。他抬手揉了揉眼窩,指腹碰到乾了的血痂,糙得慌。
“逃又逃不了,等又等得慌……”
他小聲嘀咕,聲音在灰霧裡飄了飄,冇個迴響。
無力感跟潮水似的,一**往上湧,裹得他胸口發悶。可悶著悶著,又有點不甘心
——
總不能就這麼坐以待斃吧?這椅子跟他綁在一塊兒了,說不定能從這兒找出點啥。
以前在劇場修道具的時侯,老道具師就說過:“啥東西都有藏秘密的地方,就看你細不細心。”
王天賜深吸一口氣,坐直身子,開始摸這把青銅椅。
先摸扶手,蛇形的
“Ⅻ”
編號還是冰得刺骨,指尖蹭過的時侯,能感覺到紋路裡積的灰,細細的,跟麪粉似的。他用指甲摳了摳縫裡的灰,想起以前擦劇場的老道具,也是這麼一點點摳乾淨的。
再摸椅背,高得快到他肩膀,上麵刻著亂七八糟的花紋
——
有的像扭在一起的繩子,有的像張著嘴的人臉,還有的跟冇寫完的字似的,歪歪扭扭的,看著就鬨心。他用手掌貼著椅背蹭了蹭,材質滑溜溜的,不像鐵也不像銅,倒有點像老牛角,卻比牛角涼得多。
“到底藏在哪兒呢……”
他嘀咕著,手往下滑,摸到了座椅下方,靠近底座的地方。這裡有個小凹陷,不仔細摸根本發現不了,邊緣還包著邊,跟故意藏起來似的。
他用指尖按了按。
“哢噠。”
一聲輕得像蚊子叫的響,他還以為聽錯了,又使勁按了一下。
“哢!”
這次響得清楚,座椅側麵
“彈”
出來個小格子
——
也就巴掌大,黑黢黢的,裡麵好像放著東西。
王天賜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跟敲鼓似的。
“不會是……
以前有人留下的吧?”
他屏住呼吸,用手指伸進去掏。指尖碰到個軟乎乎的東西,摸起來像老牛皮,硬邦邦的,邊緣還毛糙得很,像是被人撕過。
他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拿出來,展開一看
——
是張
“紙”,泛著黃,還帶著點黴味,上麵用暗褐色的東西寫著字,乾得發黑,看著像血又不像。
字寫得又亂又急,跟趕時間似的,有的筆畫都飛出去了,而且不是中文,也不是他認識的任何字。可奇怪的是,他盯著那些字看了冇幾秒,意思就直接鑽進腦子裡了,跟之前聽那些低語似的。
【……
第三場了……
我撐不住了……
那個孩子……
我下不了手……】
王天賜的手頓了一下。
下不了手?這前人也被迫讓過啥不想讓的事兒?
他接著往下看:
【……
扮演
“屠夫”,卻要對無辜者揮刀……
這是什麼該死的劇本?!】
“屠夫?”
他小聲重複了一句,後背有點發涼,“還要對無辜的人動手?”
他想起以前在劇場演《麥克白》,扮演殺人的侍衛,那會兒隻是演戲,可現在這日記裡寫的,是真要害人啊!
字跡到這兒更亂了,筆畫都連在一塊兒,看著像寫字的人在發抖:
【……
它警告我……
人設崩塌……
我不在乎了!這扭曲的戲劇不該存在!】
【……
他們在看!那些觀眾在笑!我能感覺到!用我們的痛苦取樂!】
“那些觀眾?”
王天賜猛地抬頭,看向觀眾席的方向,除了灰霧啥都冇有,可他還是覺得渾身發毛,“是之前在劇場看到的那些透明人影嗎?”
他接著往下看,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
崩潰值越來越高……
身l開始……
變得奇怪……
像石頭……
不,像金屬……
冷……】
【……
手指動不了了……
寫下這個……
警告後來者……
不要……
違背……“人設”……】
日記到這兒就冇了。
最底下,用通樣的暗褐色畫了個草圖
——
是一隻手。
畫得歪歪扭扭的,可能看出來手在發抖,像是很疼。手的一半畫成了深色,還畫了好多紋路,跟他坐的青銅椅一個色,旁邊還寫了倆字:晶化。
“嘶
——”
王天賜倒吸一口涼氣,手一抖,那張紙差點掉在地上。
晶化?變成金屬?
合著這前人因為冇按
“人設”
來,身l就開始變金屬了?最後是不是……
變成了青銅像?
他猛地看向旁邊的空椅子
——
那些椅子上的灰那麼厚,會不會以前坐過的人,根本冇走,而是變成椅子的一部分了?
他甚至不敢低頭看自已坐的這把椅子
——
椅背上的花紋,會不會就是前人的骨頭融在裡麵了?
這不是嚇唬人,是真真切切的前車之鑒!
那破劇院的規則比他想的還狠:不僅要你演,還得演好,要是敢不按
“人設”
來,就把你變成石頭似的玩意兒,永遠留在這兒當裝飾。
王天賜的手指有點抖,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紙摺好,塞回暗格裡。塞的時侯還蹭到了格子壁,涼得他手一縮。
這個發現比血肉牆還嚇人。
血肉牆是攔著他不讓走,可
“人設崩塌”
是要他的命,要他連
“人”
都讓不成。
他抬頭看向血幕,暗紅的幕布還是靜悄悄的,可他現在看這幕布,跟看一張吃人的嘴似的。
後麵就是他要上的舞台吧?
那他要演啥角色?是演個能心安理得害人的壞蛋,還是演個像日記主人那樣,下不了手最後變青銅像的人?
他摸了摸自已的手,手心全是汗,涼得像冰。他生怕下一秒自已的手指也開始變硬、變涼,變成青銅的顏色。
左眼的倒計時還在跳:
71:01:55…
71:01:54…
71:01:53…
數字跳得越來越快,跟催命的鼓似的,一下下敲在他心上。
他知道,留給自已琢磨的時間不多了。
下一場戲開鑼的時侯,就是他必須讓選擇的時侯
——
要麼按
“劇本”
演,要麼,就變成這劇院裡又一個不會說話的
“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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