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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偎城圓dE5B味麓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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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求必應

顏知的手直打顫,不敢置信的將農婦的屍體翻了個身,便看見一條灰紅色的帶子連線著一塊埋在雪中的、粉色的東西。

那塊東西沾著血汙,一動一動的,發出些嗆了水似的、虛弱的哭聲。

顏知凍得發紅的手指幾下扒開積雪,將那東西從雪地裡拾了起來。

是個活胎。

他腦子嗡嗡的,想要站起,卻被臍帶牽了一下,於是拾起一旁那柄無比鋒利的短劍,反手一用勁,便將臍帶斬斷了。

怎麼辦,怎麼辦。

手中的嬰兒體溫很低,可顏知卻彷彿捧著一團火,手足無措的站在那。

他手上有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身後卻有一個正在暴虐殺人的惡鬼。

這嬰兒沒辦法丟在雪地裡,否則必死無疑。

可是,也沒法帶走,不然,一路引人注目不說,若是官府調查到這犯案現場,發覺少了嬰兒,順藤摸瓜查到什麼,必然是後患無窮。

以趙珩這種毫無同理心且草菅人命的性子,這個嬰兒若是被他瞧見,必然就沒命了!

手裡的嬰兒是那樣無助,弱小,一副一碰就破、承受不住這世上任何一絲惡意的樣子。

啼哭時,那細小的雙臂像是想抓什麼似的在空中偶爾擺動幾下。

或許是想要抓住母親,獲得他本該在世上獲得的第一絲溫暖吧。

可他的母親已冷冰冰的躺在雪地裡,他小小的雙手隻抓到世間無情的風霜。

顏知想了很久也不知如何是好,隻是本能的將逐漸失溫的小東西圈在了懷裡。

密林中,和尚的哀嚎早已停息。

趙珩一臉滿足與愜意,弓著身鑽出了林子,一如既往的,身上滴血未沾。

一出密林,便看見顏知背對著他哆哆嗦嗦立在雪地裡,白狐狸毛的披風沾了血,也沾了冰雪和雨水。

顏知已不再是在書院裡時,那瘦瘦小小的樣子了。

他的身量拔高了,毫無疑問的,體能也變好了,僅憑一把短劍就可以擊敗體格如此強壯的武僧。

記得春闈後初見時,他清秀的臉上白白淨淨的,還長了幾兩肉。

隻是這一年下來,又讓自己給弄的憔悴許多。

趙珩心想,自己也許得收斂一些,不能將這團火早早的撲滅了,否則他在這世上就再沒有可以照亮的火種了。

他想上去抱一抱那個背影,卻忽然聽見一些咿咿呀呀的奇怪聲響。

顏知知道已瞞不住,絕望的轉身看著趙珩。

他臉頰上紅腫了一塊,素色的衣裳也滿是鮮血,但最為惹眼的,還屬他懷中捧著的那個臟兮兮,皺巴巴的嬰兒。

趙珩愣住。

他從小到大,從未明白過世人所謂的家是個什麼東西,又有什麼可追求可眷戀的。

可這一刻,當他看見顏知抱著嬰兒哆哆嗦嗦站在雨裡的樣子,忽然之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也想抓住點什麼。

“陛……陛下。我們可以找戶人家,將他……”

趙珩沒說話,隻是幾步上前,從有些抗拒的顏知手裡將嬰兒接了過來,然後抬頭看了看天上不斷飄落的雪和雨水。

他忽然記起方纔在子孫娘娘廟上香時,頭頂也有這樣一大片灰藍色的烏雲。

子孫娘娘,果然靈驗,有求必應。

“這是我的了。”趙珩道。

追凶不知追到哪去的思南也在不久之後聞聲趕到。

趙珩讓他去準備了馬車,三人連帶著一個嬰兒,就這麼好似山匪逃難似的,連夜趕回雍城。

這一回是思南負責趕馬車。

顏知仍是坐在馬車的角落,他沾了血汙的外衫已被趙珩處理了,那白狐裘也被它主人毫不吝惜的割去了沾血的部分。

出發前思南給了他一袋雪,示意他往紅腫的臉頰上敷,他便一路捧著臉。

趙珩則抱著嬰兒四平八穩地坐在馬車正中間。

顏知不知道他究竟打算把這嬰兒帶到哪裡,隻是見他一路上一直捧在心口,顯然並無加害之意。

不僅如此,他那沉沉的目光還一直盯著懷中的孩子。

今日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顏知想。

趙珩,從來不拿人命當回事的趙珩,竟也會對一個初生嬰孩產生憐愛之情。

寂靜無聲的馬車中,趙珩眼底忽然好似有遊魚一動,道:“二玉相合為一玨。”

顏知雖然不懂他說什麼,但與他共處馬車便已足夠緊張了,便沒有搭腔多問。

大衡皇室,名從斜玉。顏知當時卻根本沒有往那方麵去想,這不怪他,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往那方麵去想。

即便他怎麼猜,也不會猜到後麵發生的事。

趙珩竟將嬰兒抱回了宮中,起名趙玨,找了乳母,又安排內侍,悉心喂養長大。

他稱其為自己在宮外私生的皇子。渾然不顧此事多損皇家顏麵,也不顧毀了他一貫賢德知禮的形象。

他隻顧全心全意的看護這個和他幾乎毫無半點關係的嬰兒。

六歲封薛王,入住長樂宮,如今,甚至已打算立為儲君。

顏知知道趙珩是瘋子,可有時看見朝堂上那個聖明仁厚的君王時,又覺得他其實也知是非,沒那麼瘋。

如今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他。

趙珩根本就瘋得徹頭徹尾。

不過,現在看來,這趟長風縣辦案之行,從某方麵而言,也將勒在顏知脖子上的鐵索鬆了鬆。

大概是得了新的玩具,分了心,自長豐縣回來,趙珩對他的肆虐一下子收斂了許多,有時,甚至還會假模假樣的給些關懷。

賜他府邸,賜他仆人,甚至派太醫為他的母親看眼疾。

趙珩不僅信守承諾,沒有給他穿那一對銀環,還將那柄短劍和那塊大理寺腰牌一並賜給了他。

前者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趙珩的貼身之物,不知沾了多少條人命的晦氣東西。不知為何,趙珩命他時時刻刻隨身攜帶,不得卸下。

而後者,則是朝廷最高刑獄司的排程腰牌,前大理寺卿司馬崇之物。

顏知便是自那年起,成為了大衡最年輕的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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