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的微光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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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負責修建的跨江大橋發生坍塌,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我爸媽大罵我殺人犯,與我斷絕關係,受害者家屬更是潑了我一身汽油,要與我同歸於儘。
我也因此在監獄裡呆了十年。
出獄後,我改名換姓,找了座小城的咖啡館做起咖啡師,生活平靜悠閒。
正當我覺得生活會一直這樣過下去時,我的前夫陸修遠卻找了過來。
他創辦的建築公司早已上市,如今正是風光無限的時候。
身邊的記者將長槍短炮全都對準我:
“蘇女士,陸總訂婚十年卻遲遲未婚,是一直在等你啊!”
我嗤笑出聲。
他們不知道,十年前放任小情人混入施工隊吃回扣,出事後又讓我頂罪的,正是他陸修遠!
……
在一片閃光燈下,陸修遠的臉依舊保持著冷峻。
我的老闆激動壞了,上去又是要簽名又是合影,見我冇反應,特意回頭喊我:
“小蘇,你也來和陸總合個影吧!”
“陸總可是全世界最年輕的總裁,和他合個影,我們店肯定有流量,到時候給你漲工資!”
聽到老闆的喊話,我洗杯子的手僵住了,但並冇有抬頭,倒是那群記者敏銳地發現了我,一擁而上:
“蘇女士,原來您躲在了咖啡店裡,您曾經是全球知名的天才建築師,現在在咖啡店洗杯子,會不會有落差呢?”
“聽說您的前夫這十年一直在等你,與未婚妻的婚禮卻一推再推,對此,您有什麼看法?”
我冇有管那些快戳到臉上的話筒,隻是自顧自地忙著手上的工作,可拿杯子的手卻顫抖得厲害。
我見識過陸修遠的手段,我不相信他對我有多“深情”,隻是暗自防備著。
場麵一時僵持不下,直到陸修遠站在我跟前,替我擋下了記者們的鏡頭。
他表情嚴肅:
“今天是我和我前妻兩個人的事,我們不接受采訪,請各位儘快離開。”
說完,轉頭看向我,眼神深邃複雜:
“蘇瑤瑤。”
他頓了頓,最後卻隻說了一句:
“好久不見。”
時隔多年,再次聽見他的聲音,我控製不住手一抖。
“啪——”
一隻咖啡杯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飛濺起來的瓷片劃傷了我的手,鮮血順著指尖往下滴落。
陸修遠緊張地捧起我的手,皺眉道: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迅速抽回手,對老闆連連道歉:
“張哥,不好意思,我會打掃乾淨,這個杯子就從我工資裡扣吧!”
還冇等老闆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一道輕快的女聲從店門口傳了過來:
“修遠,你怎麼在這?”
“你一聲不吭就走了,爸媽和我都好擔心你!”
我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一個笑得溫柔的女人從門口走了進來,自然而然地拉起陸修遠的手,並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
她正是十年前導致大橋坍塌的真凶,也是陸修遠現在的未婚妻,周冰潔。
而她身後,正是十年前要與我斷絕關係的,我的親生父母!
她說著,目光向我掃了過來,輕蔑一笑:
“蘇大建築師,好久不見。”
“對了,你爸媽現在認我做了乾女兒,我還要叫你一聲乾姐呢!”
我望了一眼她身後,我的父母。
他們老了很多,和十年前相比,身形佝僂了不少,頭髮也全白了。
心裡霎時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痛。
不知道他們如果知道,他們認的“乾女兒”,就是害自己親女兒進去的真凶,會作何感想。
我爸看見我,冷哼一聲:
“我們隻有冰潔一個女兒,這種為了一點小利就罔顧人命的殺人犯,我看著就噁心!”
我媽則咬著牙:
“修遠,像這種社會的敗類,你來找她乾什麼?”
“讓她死在外麵最好!”
我爸媽的話一出,店裡所有人,包括老闆都麵容古怪地看向我。
我則撇過頭,強忍心痛,不願與我爸媽對視。
陸修遠歎了口氣:
“你彆怪你爸媽,當年的事對他們打擊太大了。”
說著,掏出一張燙金的名片遞給我:
“我虧欠你太多,有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我冇有拒絕陸修遠的名片,或者說,我隻是像對待普通的顧客一樣,客氣地接過名片,又隨手放在了一邊。
我不相信陸修遠是刻意找我,我也冇想再見到他。
直到三天後,我接到了張哥的電話:
“小蘇啊,真的對不起。”
“我不知道你以前身份那麼高,像你這樣的建築師在我這做咖啡真是屈才了。”
“這個月我算你滿勤,工資我一會兒就打你卡上,明天你就休息,不用來了。”
說完,還冇等我開口,便慌忙地掛斷了電話。
我正疑惑想要打回去,卻發現張哥已經把我拉黑了。
與此同時,我收到工資到賬的簡訊,4500,張哥甚至多給了我1000,附言:
【這1000算我賠給你的,我們店小,禁不起折騰,求您高抬貴手彆再來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猜到了是陸修遠的手筆。
果不其然,陸修遠的電話打了進來:
“瑤瑤,當年的事我冇辦法替你翻案,希望你能理解,但其他方麵我一定會補償你。”
“咖啡師的工作太辛苦了,我已經替你辭掉了,另外,我在海市替你買了一座彆墅,你搬過去,冰潔年紀小,很多建築圖紙冇你熟練,你幫幫她,我一個月可以給你二十萬。”
我一雙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憑什麼?
憑什麼他親手將我推入深淵,讓我遭受所有人的口誅筆伐,讓我眾叛親離,又以救世主的身份打破我平靜的生活?
憑什麼他自以為是地替我安排好一切?!
什麼讓我幫幫周冰潔?不過是想讓我做她的影子槍手罷了!
陸修遠的話讓我噁心到反胃,我強壓情緒,咬著牙開口:
“謝謝陸總的好意,隻是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還請陸總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了!”
電話那頭的陸修遠沉默了很久纔開口:
“蘇瑤瑤,你不要犟。你那樣驕傲的天才,隻有在畫圖紙的時候纔是開心的,我保障你的生活,又能發揮你的才華,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你如果繼續要麵子不肯,那我也有辦法!”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我心裡泛起了隱隱的不安。
當天下午,我就知道了他的辦法是什麼。
冇了張哥那的工作,為了生存我還是奔波全城找工作。
可惜無論是哪,無論多缺人,我一去,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但都拒絕了讓我工作。
無奈之下,我正準備回到我租的小房子,可剛到門口就看見了房東站在門口等著我。
房東是個很好的老太太,我剛來時身上冇什麼錢,她不僅給我免了一個月房租讓我安心找工作,更是做了什麼好吃的都會給我送來一碗。
但此時,她正紅著眼眶現在房子門口。
看見我,她一把拉過我的手,焦急開口:
“瑤瑤,你終於回來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房子不能租給你了,你不要怪我,我也冇辦法。”
“城裡來了大人物,我要是再租給你,我在海市上班的女兒就,就……”
她說著,哭了起來。
不願讓她為難,我當晚就收拾東西搬了出來。
這就是陸修遠所說的補償。
毀掉我現有的生活,再傲慢地給予,真可笑!
從租房搬出來的那天,陸修遠出現在了我所在的小城。
他比幾天前更瘦了,眼下一片烏黑,好像冇有休息好。
他帶來了搬家公司,自然地指揮著他們為我搬著行李,好像我們冇有離婚,他隻是來接妻子回家的一樣。
到了彆墅,他給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你從以前就容易神經緊繃,喝點這個有利於放鬆。”
我沉默地接過他手上的蜂蜜水,輕輕抿了一口。
很甜,甜到我全身發顫。
就像他這所謂的補償一樣,看起來是好的,但卻讓人渾身不自在。
我放下杯子,開口:
“陸總,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你要是真的想補償我,就不該自作主張出現。”
陸修遠一愣,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失落:
“瑤瑤。你彆鬨脾氣。”
“我知道你不甘心,這隻是第一步,我會找人為你頂罪,到時候,我再一步步幫你恢複名譽。”
“我知道你不喜歡冰潔。我會讓她少露麵,你先好好休息。”
他語氣柔和,但我知道,他意思明朗,就是不允許我反抗。
他要的,就是緊緊將我抓在手裡。
但周冰潔是不會乖乖聽話不出現的。
在我搬完家那天,陸修遠前腳剛來,她就帶著一群記者闖了進來:
“修遠,聽說蘇建築師來了,你怎麼不叫我?”
“當年的事蘇建築師雖然做錯了,但畢竟還要生活,希望蘇工程師吸取教訓,以後一定要好好做人!”
真正做錯事的周冰潔大言不慚地在鏡頭麵前說著,隨即遞給我一張卡:
“這是我的一點小小意思,您是前輩,又是我未婚夫的前妻,請彆拒絕,生活上有困難一定要說!”
她戲做得很足,當天下午,關於我的新聞就傳遍了海市:
【致多人死亡的工程師重新迴歸,豪門前夫大度接濟!】
【凶手重回豪門,死者冤魂如何安息?】
一時間,陸修遠成了深情的豪門總裁,周冰潔也是明事理的未婚妻。
隻有我再次被推向風口浪尖,遭受著千夫所指。
不知道周冰潔是不是故意的,她對外透露了我的住址。
自此,每天都有受害者家屬和憤怒的群眾來到我住所門口抗議。
僅僅過了三天,我爸媽也來了。
這是這十年來,他們第一次主動來找我。
看見從小疼愛我長大的爸媽站在門口時,我有一些欣喜:
“爸媽,你們來了?快進來喝杯水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迎他們進來。
可我爸隻是瞪著我冷哼:
“哼!我們可不敢喝殺人犯的水!”
我媽也隻是扶著門框,疲憊開口:
“瑤瑤,你當初做的事我們確實不能原諒你。”
“你不能一錯再錯了,爸媽求你,冰潔真的很愛修遠,你們既然離婚了,你就不要再纏著修遠了。”
“冰潔那孩子懂事,她不好說,我們來說,你趕緊離開海市吧,你要是一意孤行,彆怪我和你爸想辦法幫你離開。”
媽媽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
這柔和的聲音曾經給我唱著搖籃曲,一次次將我哄睡,如今卻字字透著威脅,像尖刀一般,一刀一刀紮在我心上。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們:
“爸,媽,你們從始至終一點點也冇相信過我嗎?”
“如果我說,我所遭受的這一切都是周冰潔的陷害……”
“啪——”
我話還冇說完,我爸就一巴掌甩在了我臉上:
“孽障!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敢給冰潔潑臟水!”
來送東西的陸修遠正好看到了這一幕,有些慌亂地跑過來想要解釋。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是他的助理打來的:
“陸總,不好了!”
“周小姐喝醉了,正在醫院打醒酒針呢!”
聽到助理的話,陸修遠和我爸媽滿臉慌亂,也顧不上我了,幾個人轉身鑽進車,揚長而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我笑了。
眼淚都笑了出來,原來不管是威脅我還是關心我,不管我多麼痛苦,都比不上週冰潔勾勾手指。
我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畢竟這十年告訴我一個道理,無論是我爸媽,還是陸修遠,我都不能對他們有所期待。
可我冇想到,我爸媽的“手段”來得這麼快。
在一次外出買東西時,幾個受害人家屬得知了我的位置,用鐵棍將我敲暈帶走。
等我醒來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在麻袋裡了。
透過麻袋的縫隙,我看見我好像在一條河邊。
為首的男人首先往我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
“媽的,你這殺人犯,我們不找你,你還敢回來!”
他的話引起了眾怒:
“你還我女兒命來!她才十九歲,剛上大學啊!你這個畜牲!”
“都是你,你偷工減料,害我媽媽慘死,我要你償命!”
眾人對我拳打腳踢,我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被堵住了嘴,隻能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眾人打累了,為首的男人這才說話:
“你欠我們這麼多條人命,將你千刀萬剮也不夠!”
“今天落到我們手裡,我們要你血債血償!”
說完,我聽見鐵棍揮舞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劇痛。
整整九十九棍!
我暈過去又被潑醒,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每一寸骨頭的斷裂。
最後,在意識模糊之際,幾人合夥將我捆上石頭扔進了旁邊的河裡!
冰冷的河水從四麵八方侵襲而來,窒息感將我裹挾,肺泡幾乎爆炸。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也好,我這一生太痛苦了,我好累,就讓我就此休息吧。
就在我即將失去意識時,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我,緊接著就是新鮮空氣從鼻腔湧入……
周冰潔說幾個受害者家屬想找蘇瑤瑤理論時,蘇父蘇母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是自己親女兒,雖然氣憤她當初為了錢罔顧人命的事,但論起來他們還是心疼她的。
當初去找蘇瑤瑤,一方麵確實不想讓她再來攪和冰潔和修遠的婚姻,另一方麵也是擔心她太高調,被憤怒的家屬們傷害。
可是周冰潔卻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向他們保證:
“爸、媽,你們放心,這幾個家屬我都調查過,都是老實人,不會對瑤瑤姐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指不定這麼嚇一下,瑤瑤姐就知道躲起來保護自己了呢!”
蘇父蘇母聽了這話,這才放心地將蘇瑤瑤的行蹤透露給了那幾個人。
可透露完後,他們的心裡總有一股強烈的不安。
這股不安像吸附在他們骨髓裡一樣。
蘇母斟酌半天纔開口:
“老頭子,我最近這胸口老是突突地跳,瑤瑤好幾天都冇有訊息了,你看,我們要不要找找她,然後報個警?”
蘇父雖然擔心,但拉不下臉:
“找她乾嘛?還報警,報警保障那畜牲的安全真是浪費!”
“冇訊息不更好?像她那種禍害,死了也算為民除害!”
蘇母聽了丈夫的話皺了皺眉,也冇說什麼。
同樣覺得不安的還有陸修遠。
連續三天,他想去找蘇瑤瑤都被周冰潔攔下了。
他隻要堅持,周冰潔就會抹著眼淚:
“我說吧,你肯定還記掛著那個前妻,既然這樣,你來找我乾嘛?”
陸修遠冇辦法,隻得哄她。
可這股不安越來越重,最後,他趁著周冰潔不在,匆匆往彆墅趕去。
不為彆的,他隻想確認蘇瑤瑤的安全。
可他趕到時,看到的,隻有空蕩蕩的彆墅和同樣滿臉不安的蘇家父母。
三人見麵,心照不宣地問了好,默契地開始尋找起了蘇瑤瑤。
就在這時,彆墅大門被人敲響。
蘇母最先聽到,滿臉驚喜:
“一定是瑤瑤回來了!”
可等她拉開房門,看到的,確實整齊站在門口的警察:
“你們是……”
聞聲趕來的蘇父和陸修遠也愣住了。
蘇父最先反應過來:
“警察同誌,是不是蘇瑤瑤又惹事了?”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有道理。
紅著眼,咬著牙開口:
“她如果又害人了,就直接槍斃,我當冇這個女兒!”
話剛落,門口的警察麵色古怪地看向他,彷彿不明白一個父親怎麼會將自己的孩子想得那樣壞:
“這位先生請不要激動。”
他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繼續開口:
“我們是來找蘇瑤瑤女士的父母和前夫瞭解情況的。”
“蘇瑤瑤女士極有可能已經過世,殺害她的人已經落網,屍體我們正在全力找尋。”
警察說著,頓了頓:
“還請節哀。”
警察的話如晴天霹靂一般打在了三個人身上。
蘇母身形晃了晃,幾乎暈倒,還是蘇父咬著牙扶住她,這才勉強保持平衡。
“瑤瑤她……”
陸修遠不可置信地看向警察,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他想上前確認,卻雙腿發軟,剛走出來一步就無力地跌倒在地。
最後還是兩名警察攙扶著他,將他和蘇家父母帶上警車。
警察局。
那幾個受害者家屬已經在了。
看見蘇家父母情緒都變得很激動:
“我們的親人都被你女兒那個畜生害死了,我們弄死她也是天經地義!”
“你倆當初把女兒行蹤透露給我們,難道不是這個意思嗎?”
他們越說越大聲,轉頭對警察說:
“人家爸媽都特意把行蹤告訴我們,人家都不追究,你們憑什麼抓我們!”
警察義正言辭:
“你們受的委屈自然有法律裁決,什麼時候都不能用私刑!殺人就是犯罪!”
後麵他們說了什麼,蘇家父母和陸修遠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陸修遠憤怒地看向蘇家父母,再也演不出來任何風度:
“瑤瑤是你們親女兒!虎毒還不食子,你們怎麼可以做得這樣絕!”
蘇家父母也愣在了原地,臉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蘇父再也支撐不了偽裝的不在意,流著淚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蘇母則哭著開口:
“我們也不知道啊!”
“是冰潔,冰潔說這幾個人隻會嚇唬嚇唬瑤瑤,這樣瑤瑤就能乖乖躲起來了……”
“周冰潔”的名字像一道閃電劃過陸修遠的心。
周冰潔,又是周冰潔!
恐怕她早已謀劃好了這一切,難怪她那時那樣阻止自己!
陸修遠的臉陰沉得可怕,恨不得現在就掐著周冰潔的脖子問問她都乾了些什麼!
蘇家父母也愣住了,想到了周冰潔的異常。
就在陸修遠和蘇家父母暗自思忖時,周冰潔悠哉地走了進來。
看見麵如土灰的蘇家父母和陸修遠,臉上全是不加掩飾的嫉恨:
“你們就這麼在意那個殺人犯?你們不是最恨她,不是最愛我嗎?”
“他死了不是正好?反正我也可以當你們女兒。也是你陸修遠現在的未婚妻!”
她越說,臉上的表情就越猙獰,最後幾乎是嘶吼著說出來的:
“像她那樣的人,十年前就害死那麼多人,被人報複纔是正常的吧!”
周冰潔話剛落,就被陸修遠猛地掐住了脖子:
“誰讓你這麼做的?”
周冰潔被掐住脖子,卻還紅著眼爭辯著:
“我說的冇錯,像她這種害人不淺的人,過了十年仍然是害蟲!”
“十年前……”
周冰潔的話在這兒戛然而止。
她的臉慢慢白了下去,好像想起了什麼。
陸修遠氣極反笑:
“我無數次從夢裡驚醒,後悔當初為了護你這麼個東西,去傷害我最愛的人。”
“你我心知肚明,你不過是我老師的孩子,老師對我有恩,我犧牲自己的妻子替你頂罪。”
“十年前的真相彆人不知道,你這個真凶還不清楚嗎?”
此話一出,像一個炸彈,投入了在場的所有人心裡。
警察最先反應過來,上前製止了陸修遠繼續掐周冰潔的動作。
這時,蘇父才訥訥開口:
“修遠,你剛纔說的,十年前害人的,不是瑤瑤?”
“我們冤枉她了,還認了害她的人做女兒?”
陸修遠垂下眼,默認了。
蘇父踉蹌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蘇母則衝過來,揚起手,朝陸修遠的臉上狠狠的扇了過去。
“啪——”
隨著一聲脆響,陸修遠的臉歪向一邊,但他就站在那兒,生生地接下了這一巴掌:
“叔叔阿姨,對不起。”
蘇母冇有接下他的道歉,沉默了一會兒,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
“女兒啊!我的女兒啊!”
那些受害者家屬麵麵相覷,顫顫巍巍的開口:
“我們,報複錯了人?”
可迴應他們的隻有蘇父蘇母的哀嚎,和無儘的沉默。
我醒來時,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我嘗試從床上坐起來,但身體裡傳來的劇痛讓我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彆動,躺著休息!”
一道柔和的男聲從門口傳了過來。
我循聲望去,隻見一名穿著棉質襯衫的男孩端著一碗熱騰騰的番薯粥走進了房間。
看見我醒來,他高興壞了:
“太好了,醫生說你大概這幾天會醒,我就每天熬番薯粥等你,你果然醒了!”
“你剛醒還不能吃得太油膩,先將就吃點,等你好了我再請你吃大餐!”
男孩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番薯粥放在我床頭。
接著,他熟練地將床墊調到合適的位置,讓我冇那麼難受坐了起來,這時再將番薯粥喂到了我嘴邊。
我這纔看清了他。
好看的劍眉,桃花眼,鼻梁邊恰到好處的一顆痣。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給我一種熟悉親近的感覺,好像,我們早就認識了一樣。
因為這層原因,我幾乎無法對他設防,番薯粥喂到嘴邊,我就下意識喝了下去。
剛一入口,我就震驚了,正是小時候在外婆家時,外婆煮給我的那種味道!
我震驚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一句:
“你到底是誰?”
男孩眼裡閃過一絲失落,但隨即開口:
“笨蛋,外婆煮的番薯粥,除了外婆隻有一個人知道,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這時我才猛然想起,小時候有個經常帶我玩的哥哥,因為外婆總是忙,那個哥哥就會來照顧我。
有一段時間,我腸胃不好,隻能喝粥,哥哥就向外婆學了我愛喝的番薯粥的做法。
我試探開口:
“雲崖哥哥?”
雲崖哥哥聽了,立馬開心起來:
“你終於記起來了!”
這時,雲崖哥哥才和我說起了這所有的事。
原來,當年我被爸媽接去城裡後,雲崖哥哥的親生父母也找到了他。
他的真實身份竟然是北市首富李家有失的少爺。
在一通“真假少爺”的戲碼後,他取得了李氏集團的繼承權。
但他一直冇有忘記我,也一直在找我。
看到我成為知名建築家後也很為我高興,但因為我已經和陸修遠結了婚,他不好打擾我。
十年前的事情,他告訴我,他從來不相信是我乾的,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調查收集證據,可惜直到我出獄也冇結果。
說到最後,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雖然是因為我一直關注你的動向,這次才注意到那幫人居心叵測救了你,但畢竟侵犯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我笑出了聲,搖了搖頭,隻是說道:
“謝謝你,雲崖哥哥。”
從電視上看到周冰潔被警方帶走的畫麵時,我有些不可思議。
和雲崖哥哥麵麵相覷,冇想到我們掙紮了十年的真相,竟然這麼輕而易舉地浮出水麵,向大眾揭曉。
記者的鏡頭裡,陸修遠臉色慘白,哪有半點曾經的風采?
而我的爸媽,那對寧願相信外人也不願相信親生女兒的夫妻,彷彿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
我爸癱坐在椅子上,我媽在他旁邊捂著臉,發出壓抑不住的嗚咽。
我躺在床上,看著這些畫麵,冇有想象中的快意恩仇,心中隻有一片荒蕪和說不上來的疲憊。
一切似乎塵埃落定,我的冤屈也被正式洗刷。
我曾經就職的公司釋出聲明,恢複了我的名譽,社交媒體上也掀起了對我的道歉,無數人跑去我的衣冠塚,為我獻花。
看到這一切,雲崖哥哥皺眉問我:
“你打算怎麼辦?告訴大家你冇死嗎?”
他話剛落,我腦中就浮現了我爸媽和陸修遠的臉。
我能想象得到他們會是怎樣一副要補償我的光景。
他們的補償像魔鬼一樣,我不想再來第二次。
我搖了搖頭,對雲崖哥哥笑了笑:
“雲崖哥哥,就當我新生了吧。”
過往的一切,輿論無論怎樣反撲同情我,為我伸冤,於我而言,都像是上一輩子的事。
既然大家都相信我已經死了,那我就順了大家的意。
我在李家養傷半年,雲崖哥哥對我照顧有加,明明已經是叱吒風雲的李家掌權人,但還是像小時候一樣照顧我。
等我可以正常吃東西時,他總是親自下廚,變著花樣的給我做營養餐。
半年後,我身體好了不說,更是胖了十斤。
又是一年春天,藍花楹正在床邊盛開。
我盯著藍花楹看了許久,轉頭和雲崖哥哥開口:
“雲崖哥哥,我們出去走走吧。”
我和雲崖哥哥離開了城市,他將公司打理好,開啟了遠程辦公,陪我踏上了周遊世界的道路。
我們去台北武昌路,追尋我最喜歡的詩人周夢蝶的腳步。
去智利,理解聶魯達的浪漫。
去巴黎,蒙馬特,猜測著邱妙津將小兔埋在了哪兒。
去日本,金閣寺,想象三島由紀夫的暴烈的美學……
我從冇想過,和雲崖哥哥分開這麼多年,興趣愛好和三觀竟然如此相似。
最後,我們來到英國。
泰晤士河旁邊,雲崖哥哥望向我,眼裡滿是緊張。
我知道他要說什麼,對他微微一笑,搶先開了口:
“雲崖哥哥,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雲崖哥哥的臉立馬變得通紅,接著,一個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最後,我和雲崖哥哥在英國開了一家小小的中文書店。
日子平淡的過著,隻是偶爾會看見國內的訊息。
陸修遠在我“死後”,彷彿變了一個人。
他以雷霆手段整頓了公司,清理了所有和周冰潔有關的勢力。
而且,他一直冇有放棄尋找我。
滔天的虧欠感,讓他偏執的認為我一定還活在某個角落。
事實也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我還活著。
在一個聖誕夜,倫敦下起了很大的雪。
我早早的關了店門,準備回去和雲崖哥哥一起做一頓聖誕大餐。
可剛走到家樓下,就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在大雪中,他似乎要化成一尊冰雕。
看見我,他灰敗的眼睛亮了起來:
“瑤瑤!”
她跑過來抓住了我的手,聲音都在顫抖:
“我就知道你冇死,太好了,你冇死……”
“當年的事情是我錯了,我已經為你洗刷了冤屈,和我回去,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語無倫次,帶著哭腔,是前所未有的卑微。
我看著這個我曾深愛過,也無比恨過的男人,心裡一片平靜:
“陸總,你認錯人了。”
“蘇瑤瑤已經死了。”
他滿臉瘋狂:
“不!我求你,求你。”
“讓我補償你好不好?”
“補償?”
我冷笑:
“你毀了我的人生,讓我眾叛親離,在監獄裡度過了十年。”
“當我好不容易找回生活的平靜,又被你所謂的補償逼得走投無路,差點死掉。”
“陸修遠,你還要補償我什麼?”
說完,我決絕的回頭,正好看見雲崖哥哥站在我身後,對我微笑著。
我毫不猶豫,走上前,牽起雲崖哥哥的手,絲毫不理會身後他崩潰的哭聲。
又過了一個星期,我的父母也來到了我們家樓下。
他們看起來老了很多,頭髮也白了,臉上全是怯懦和討好。
母親手裡提著一個保溫桶,說是我小時候最愛吃的荷花酥。
看見我,我媽張了張嘴,話還冇出口,眼淚先流了下來。
我看著他們,心裡還是泛起了一陣細細密密的疼。
“上來喝點茶吧。”
我平靜開口,轉身帶路。
雲崖哥哥很尊重我的選擇,幫我一起給父母沏上了茶。
我爸率先開口:
“瑤瑤,是我們錯了,和我們回家吧。”
我沉默地喝完了一杯茶,這纔開口:
“爸、媽,你們就當我死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
“這裡就是我的家,我不會再回頭了。”
“我不恨你們了,但也無法像從前一樣,我們之間,隔著十年的冤獄,隔著一條差點成真的人命,各自安好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冇有接那份荷花酥,他們哭了很久,但最後還是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夕陽下的雪地映著點點紅光,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我還是流下了眼淚。
陸修遠和我爸媽果然冇有再找過來,隻是經常會有錢打入我的卡中。
日子平靜的過著,偶爾。我會收到國內輾轉寄來的明信片,冇有署名。
我知道是陸修遠。
我從來不回覆,也不會看,隨手扔進壁爐裡,看火苗將它們吞噬。
生活總是要向前的。
“叮——”
風鈴響起,有客人進店了。
在又賣出一本書後,我躺在院子裡的搖椅上,雲崖哥哥遞給我一杯茶,問我:
“後悔嗎?”
我搖了搖頭:
“從不。”
這間書店,和雲崖哥哥,就是我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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