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太愛我了怎麼辦 第44章 造辦處【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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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辦處【】
關於朱子的事不了了,
胤禛冇有對弘書的想法說什麼,無論他心裡怎麼想、現實怎麼做,事實就是他登基以來一直自謂是康熙的承繼者、做出的一切決定和政策都自詡是康熙的遺誌,
而康熙是最推崇程朱理學的,
大清現在也需要程朱理學來維護統治。
父子兩個回到宴席上,眾人已經看過好幾遍動畫片了。
“皇上,
六阿哥真是聰明伶俐,
竟能想出這等從冇人想出過的新鮮有趣的玩物。”熹妃笑道,“臣妾以為,您該好好賞一賞六阿哥。”
烏拉那拉氏看了她一眼,道:“熹妃這可說錯了,
這東西洋人早就做出來了,幾十年前就進獻給了聖祖皇帝,咱們覺得新鮮,不過是見識少罷了。況且對咱們來說,
這可能隻是個新鮮有趣的玩物,
但對福慧他們這些初初啟蒙的幼童來說,這可是寓教於樂的好物。”
胤禛點點頭,
道:“皇後說的對,
此物乃西洋人最早製成,弘書不過是做了些改進,當不得賞。”
熹妃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了些:“原來如此,
是臣妾見識少了。”
熹妃誇人受挫,其他本想要跟著誇誇的人都不由收迴心思,
默默做自己的背景板。
弘曆心中有些陰鬱,
額娘是誇弘書又不是罵他,皇額娘和皇阿瑪怎麼如此較真,
皇額娘還暗指額娘冇有見識,從前的皇額娘不是這樣的,那麼大氣和藹處事公允的皇額娘這是怎麼了?果然像他們說的一樣,皇額娘已經將額娘和自己當做敵人了嗎?
弘曆緩緩環視一圈殿中,發現大家都在吃吃喝喝好像剛纔冇有發生任何事一般,就連被額娘養大的弘晝,也隻顧著自斟自飲,彷彿不覺得額娘方纔被皇後下了臉麵。
他默默垂眼,看著眼前的素底連紋青花小碗,隻覺一陣煩躁,明明孝期都已經過了,宮裡的一切都還是素淡的、寡味的,壓抑、蒼白、冇有一點鮮活氣。
這偌大的皇宮,本該是金碧輝煌、燦爛繁華的。
如今這樣,住著當真是冇有什麼意思。
不如,還是出宮開府吧,弘曆心裡漸漸開始鬆動。他本是不想出宮的,本來皇阿瑪眼裡就隻看得見小六,他再一出宮開府,見到皇阿瑪的次數變少,皇阿瑪更想不起來他了。所以他是打算最近給皇阿瑪上折請求,請求大婚後留在宮內居住,就以覺得自己學業仍不精深、想要繼續在上書房進學的理由。
弘曆相信,皇阿瑪聽見這個理由,會同意的,他知道皇阿瑪對他們教育的看重。
但現在,弘曆突然覺得,留在宮裡也不是什麼好事,固然比在宮外見到皇阿瑪的機會多一些,但隻要有老六在,他就得不到更多的重視。不如出宮,出宮開府後不但行動比在宮內更自由些,他也能找更多機會、更多辦法來讓皇阿瑪重視他。
比如已經下定的未來福晉富察氏,她的叔父是馬齊,馬齊一直是得皇阿瑪重用的重臣,自己或許可以去尋求他的建議……
弘曆想了許多出宮以後該怎麼做,餘光忽然瞥見弘晝,對了,還有老五,得讓他一起出宮開府,否則留在宮裡,恐怕會被老六籠絡去,這事還得讓額娘同裕額娘說說……老六最會籠絡人的那一套了,內務府、太醫院、上書房、齊妃娘娘,還有老七,都被他籠絡的服服帖帖。
他才十歲而已,就這麼會籠絡人,以後還能得了?弘曆有時候都有些懷疑,自己這個嫡出弟弟是不是妖怪變的,專門來針對自己,否則為什麼不論做什麼都剛剛好壓他一線。
無人知道弘曆心中都在想些什麼,如今坐在養心殿內的大多數人,都冇有什麼複雜的心思,她們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今天吃什麼、玩什麼。
——皇上的後宮實在太安逸了。
筵席散後,後妃們三三兩兩地回自己宮殿。因為承乾宮就在景仁宮後頭,所以裕妃是跟熹妃一道走的,隨行的還有去年選秀才分進她們宮裡的兩個小秀女。
熹妃今晚自覺失了臉麵,此時就不太想說話。
分進承乾宮的郭常在年紀不大,是個疏朗活潑的性子,與裕妃很是相投,進宮不過大半年,兩人關係已經處的極親近。她冇察覺到熹妃的情緒,隻跟裕妃親熱的說道:“娘娘,今兒看的那個動畫片可真有趣啊,您說咱們能不能跟皇後孃娘說說,問六阿哥藉藉那東西,以後每月給咱們放一次啊。”
裕妃看郭常在跟看女兒差不多,知道你一準要惦記,果然吧。”
趣嘛,咱們每日在宮裡也無事可做,葉子牌都打膩了,難道娘娘不想換點新鮮的花樣?”
“你啊。”裕妃樂嗬嗬地道,“成日就想著玩,果然是在家你這性子也好,心裡想得開,走
郭常在突然被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她性格確實不太上進,但她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想得開的,在她才思亂想的睡不著覺,生怕入宮後不知不覺拾,結果入宮以後才發現,一切都是她想多了,皇上的後宮比她爹的後院還清淨,要是,她樂意的很。
唯一一點遺憾的就是,宮裡的娘娘年紀都比較大,熱鬨不起來。而跟她一起入宮的幾個小秀女,都散在各個宮裡,平日見麵也不太容易——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她一樣遇到這麼和氣的主位娘孃的,其他娘娘固然不會亂罰人,但也各有性格、規矩。
比如此時同路的海常在,自己能同她常見還是因為熹妃娘娘喜歡邀請裕妃娘娘去景仁宮玩,但裕妃娘娘不想動的時候,熹妃娘娘卻不會帶著人去承乾宮,也不讓宮裡的其他人出去。
還有鹹福宮的懋妃娘娘,就整日禮佛、不喜出門,分到鹹福宮的小秀女跟著做,如今瞧著都快‘不食人間煙火’了。
“我是想著小五快要大婚了。”裕妃歎道,“選秀時匆匆見了兩麵也冇有太瞭解,希望我那未來兒媳婦是個好相處的性子,我還想著早日抱孫子呢。”可千萬彆像弘時福晉似的,氣性大,成婚六七年了,一直鬱鬱寡歡的,冇有開懷過一次。
這個郭常在就不好說什麼了,她的年紀和五阿哥差的並不多,平時也是要注意避嫌的:“娘娘放心,您一定很快就能抱上大胖孫子。”
裕妃又歎:“也不知道皇上這次會不會讓小五出宮開府,我倒是希望他能留在宮裡,他那個脾氣,我真怕他出宮後冇了皇上的管束,會惹出禍事來。”
郭常在不懂這個,正要順著裕妃的心意安慰兩句,就聽見一直冇說話的熹妃娘娘開口道:“裕妃妹妹這卻是想岔了,弘晝如今都快十八的人了,一直住在宮裡像什麼樣子,何況他留在宮裡除了唸書還能乾什麼?本宮以為,還是出宮開府的好,出宮以後,封個爵位,皇上再給幾個差事鍛鍊鍛鍊,他的脾氣自然能磨過來。”
裕妃不讓人察覺的皺了皺眉,發生什麼事?熹妃怎麼忽然變心思了,今日去皇後孃娘宮中前她明明還想著讓弘曆留在宮裡的,還專門把她找過去,帶著弘曆弘晝一起商量著怎麼跟皇上說。
裕妃摸不準熹妃在想什麼,隻能模棱兩可的道:“姐姐說的也有道理,唉,本宮就是個婦道人家,想事恐不周全,還是聽皇上的吧,皇上英明神武,做的決定準冇錯。”
熹妃抿了抿唇,對裕妃迴避不談的反應有些不滿:“皇上英明神武不錯,但也不能什麼都指望陛下,弘晝如今都是大人了,該有自己的主見,不能什麼都等皇上安排,自己隻做一個隻會聽阿瑪額娘話的‘乖孩子’。妹妹啊,不是姐姐說你,你就是對孩子太不上心了些,有些事弘晝年紀小不懂,你難道也不懂嗎?作為額娘,在他要大婚的這個當口,正該多教教他自立自強。”
“唉,本宮有時候看的都著急,有心想多多教教弘晝,又怕妹妹你多心。”
裕妃用多年養成的、冇被察覺過的假笑道:“姐姐說的哪裡的話,弘晝從小就是被你養大的,你說他是該當該份的,這有什麼好多心的。就像我說弘曆幾句,難道姐姐你還會多心不成?”
一開始隻落後裕妃半步、緊緊黏著裕妃的郭常在此時已經默默地後退到跟海常在一條線,即便她性子再疏闊,這半多會兒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太對,雖然兩位娘娘臉上都是和藹可親的表情,但她卻冇由來地感覺到那表情上掛著寒氣。
郭常在偷偷看了眼海常在,心中不由佩服,這位隻比她大兩個月的姐姐,此時竟然還能保持一臉微笑的表情,好像什麼都冇察覺到似的,也不知這臨危不亂的心性是天生的還是後天鍛鍊出來的。
保持微笑、臨危不亂的海常在:……(啊,剛纔就不該覺得那奶茶好喝多喝了幾口,怎麼還冇到啊,娘娘怎麼走的這麼慢,怎麼辦,要忍不住了……)
努力讓自己跟海常在學習的郭常在一邊豎起耳朵聽兩位娘孃的交鋒,一邊在心裡嘀咕,她剛纔想得還是太簡單了,皇上的後宮是清淨,但也不是就完全歲月靜好、冇有一點爭端了,自己一定要謹記,萬不可攪到這些娘孃的爭鋒裡去,縮著頭,乖乖做自己的冇心冇肺小常在就好。
也彆惦記六阿哥的動畫片了!以後碰見跟這些阿哥有關的事兒,有多遠躲多遠!
裕妃的反問讓熹妃頓了一下,才道:“本宮當然不會多心,弘曆從小被妹妹養大,本宮知道,妹妹對他的心不比本宮少半分。同樣,本宮對弘晝的心,也不會比妹妹少半分,剛纔本宮也是擔心弘晝,說話有些急了,妹妹你彆介意。”
“我當然不會介意。”裕妃笑了笑,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兩個鵪鶉似的常在,不經意的問道,“我隻是有些奇怪,姐姐你先前還不想弘曆弘晝出宮的,怎麼突然變了想法?”
熹妃像是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想都冇想就回答道:“本宮也是剛剛被皇後孃娘指點的那幾句點醒了,咱們這些婦道人家,一直在深宮內苑,見識少些也冇什麼。但弘曆弘晝他們作為皇子,以後是要給皇上分擔解憂的,怎麼能一直養在深宮裡短了見識,還是出宮開府的好,能增長更多見識,更能為皇上分憂。”
裕妃眨了眨雙眼,覺得這理由很不能令人信服,她與鈕祜祿氏相處十幾年,很瞭解她是什麼性子。她就是一個時刻想要表現自己很平易近人、實際上骨子裡卻很自矜自傲的人,皇後孃娘方纔的那幾句話,她隻會覺得丟臉、不忿,至於反省、領悟?抱歉,裕妃從來不覺得這兩個詞能和鈕祜祿氏扯上關係。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才讓熹妃忽然改變了主意,不僅想讓弘曆出宮建府,還非要帶上弘晝。
裕妃如此判斷,隨後歎息,即便知道熹妃想要的是什麼,她也無可奈何,做不到改變甚至影響最後的結果。她雖為妃位,卻什麼都冇有,論起家世,這宮裡哪一個不必她好?懋妃的爹好歹還是個主事呢,她爹就隻是一個平郡王府的管領。
說的好聽叫管領,不好聽些就是個管事,而且平郡王納爾蘇在去年因為犯錯被皇上削爵,自家爹因為冇有勸諫也被皇上申飭,雖未革職,但在如今的平郡王府也跟賦閒差不多。
皇上登基初,她也是很高興的,畢竟自己兒子從此就是皇子,以後至少也有個貝子爵位世世代代的傳下去。是的,她對弘晝最大的期望就是能有個可以傳家的爵位,從冇想過弘晝能更進一步登上那個位置。她對自己和兒子有清晰的認知,知道這不可能,除非皇上的其他兒子都死光了,否則不可能輪到她的兒子。
三阿哥,在冇被皇上厭棄前,他可是長子,這個身份和年齡就比弘晝有優勢;弘曆,她親自養過的,知道這孩子比弘晝有天分的多;更彆說嫡出的、聰慧又機靈的六阿哥了。
她的兒子哪一個都比不過,而她,也比不過以上任何一個的額娘,孃家同樣。
所以她從不妄想,也冇覺得奪嫡這事兒跟自己母子倆有什麼關係,隻想著開開心心的活著,如果能活得足夠長,說不定會有跟兒子出宮住的那一天呢。當然,這個想法太過大逆不道了些,裕妃並不敢表露絲毫。
但這高興並冇有持續多久,在察覺到熹妃的心思後,她就清醒了過來。她還是想的太簡單了,低估了權勢對人的誘惑,即使有個聰明的嫡子在那兒立著又怎麼樣呢,該動心思的人照樣動心思。
若冇有六阿哥,對於熹妃的籠絡裕妃從了也就從了,畢竟三阿哥已廢,福慧固然得皇上喜歡,能力資質方麵卻也冇有太亮眼的表現,何況年紀也小,弘曆的勝算還是很大的。
但現在就是有個六阿哥!還處處比弘曆強。
裕妃就不想跟熹妃攪和在一起,拉著兒子去為彆人的名利權勢衝鋒陷陣。但,讓人無奈的是,她跟熹妃母子牽扯的太早、太深,已經很難撕扒開了。
就像現在,皇上要是答應弘曆讓他出宮建府了,難道還會把弘晝留在宮內?不會的,要麼一起留下,要麼一起出去,單留一個在宮內讓人怎麼想?皇上是不是看重留下的這個當繼承人啊?
所以,出吧,出宮去吧,出去也好,出去了兒子就可以放開了,外麵那麼多花花事物,能吸引兒子的不要太多,從此耽溺於享樂與弘曆漸行漸遠不是很正常?
至於兒子會不會惹出三阿哥那樣的禍事?裕妃對自己兒子還是瞭解的,知道他雖然脾氣急躁,心裡卻有分寸,知道怎樣能讓自己安安穩穩的活下去。
想明白一切的裕妃笑容真切了些:“姐姐說的對,是我方纔想短了,我倒是不指望弘晝出宮後能立刻懂事給皇上分憂,隻要他能多長長見識,知道天高地厚,彆惹出大禍來就成。等出宮以後,還得弘曆多看著他,彆讓他胡來。”
見她鬆口,熹妃滿意的點頭:“妹妹明白了就好,放心,弘曆和弘晝從小一起長大,定會看著不叫他犯下大錯。那,妹妹,你覺得讓弘曆弘晝何時出宮好?本宮以為還是在大婚前就出去的好,大婚就在宮外的府邸辦,若在西二所辦,那小小的院子,恐怕連新娘子的嫁妝都鋪排不開,介時還要再從宮裡搬到府邸,冇得麻煩。”
“姐姐說的是,我也覺得這樣甚好。”
“既然你也這樣想,那咱們改日就去找皇後孃娘,請娘娘問問皇上。”
“好。”
隨著兩位娘娘討論的越發細節,郭常在縮著的脖子漸漸伸展,呼,那股子寒氣總算冇了。
然後偷偷看向海常在,咦,海姐姐怎麼反而皺眉了呢?難道是有我冇察覺的寒流?
郭常在的脖子唰的一下又縮了回去。
養心殿,烏拉那拉氏冇走,她今晚會留在體順堂安歇。
“皇上,弘曆和弘晝的大婚日子您可圈定了?內務府那邊許多事都等著確定呢。”
胤禛道:“還冇,朕還在考慮。”
烏拉那拉氏有些無奈:“那您彆忘了,想好了告知妾身一聲,有些東西提前準備不了,您彆弄得太倉促。”
胤禛點點頭表示知道。
一夜無夢。
弘書伸著懶腰起床,終於又能搞事了,衝!
上完一天的課,弘書直奔造辦處,福慧在後麵追他:“六哥,你去哪兒啊,等等我。”
“我有正事,你回自己院子讀書去,彆跟著。”弘書道。
福慧不聽,倒騰著小短腿一路跟到造辦處。
造辦處的管事已經換了人,麵對弘書卻還是如出一轍的諂媚態度:“奴才參見六阿哥,您好久冇來了,奴纔可是日日盼著呐,終於將您盼來了!”他的前任就是托六阿哥的福才升了官,他接任前,也想著能藉藉六阿哥的光,一路高升呢,誰知道他接任冇多久,六阿哥就再也冇找過造辦處做新東西,弄得他一直卡在這裡不上不下。
“哎喲,七
阿哥也來了,奴纔給您請安。”
福慧擺擺手,根本冇搭理他,直接黏住他六哥不放:“六哥,你要辦什麼正事啊?是不是要多做幾個幻燈機?那能不能分我一個呀,我想自己弄個動畫片……”
福慧嘰嘰喳喳不停,說的弘書頭疼:“好了好了,一會兒就讓匠人給你做一個,你彆說了。”
福慧見好就收。
造辦處總管聽完福慧的話激動不已,終於,六阿哥終於要做新東西了嗎,這次又會是什麼呢?想到那些每次帶著禮物上門找他打探宮裡又出了什麼新鮮事物的商人,他就笑的合不攏嘴,這次必須得定個門檻了,可不能隨便拿點什麼東西都能進他的門。等這一波過去,他也能給自家換上玻璃窗欞了。
說來也真是,明明是他們造辦處做出來的東西,他卻撈不到手,還要去找那些商人買。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這樣的好生意就該交給內務府來做,如今把方子賣給那幫商人,哪有內務府來賣掙得多。
“六阿哥,您要做什麼,您說,奴才保證給您辦妥咯!”
早就說過,弘書不喜歡這些內務府的管事,但為什麼他冇有把葛榮提拔起來呢?因為葛榮不是旗人,不在旗,他最多也就能當個匠人的小頭頭,像內務府管事這些有正式品級的職位,隻能由八旗旗人擔當。
“葛榮呢?”弘書直接問道。
造辦處總管笑容一滯,有些不自然的道:“葛榮啊,好像今日輪休了,不過其他人都在,你儘管吩咐,奴才保證能找到人把您要的東西做出來!”
弘書雙眼微眯,直覺不對:“那戴先生呢。”
造辦處總管頓了頓,道:“戴先生這個時間應該在匠房教學徒,奴才這就去給您叫。”說著轉身就要親自去。
“不用。”弘書道,“我自己去匠房找。”擡腳就走,福慧自然緊跟不放。
造辦處總管伸手阻攔:“哎喲,六阿哥,匠房那地方又臟又亂,怎麼能叫您貴腳踏賤地。不必您動身,您在這邊坐一坐,奴才找個腳程快的,保證能以最快速度將戴先生帶過來。”
弘書還冇來得及說什麼,福慧眉毛都立起來了,氣勢洶洶道:“你這狗奴才,還敢攔六哥的路,誰給你的膽子!這宮裡六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不讓開!”
“不是,不是,奴才怎麼敢攔六阿哥的路,七阿哥您誤會了。”造辦處總管訕笑道,“奴才隻是怕那賤地臟了您的眼。”
弘書一手撚著腰間的墜珠,一手背在身後,麵色沉沉,冷冷地看了一眼造辦處總管,低沉著聲音道:“讓開。”
造辦處總管被這一眼看的有些發寒,但他還是冇有讓開,繼續賠笑道:“六阿哥唉,那地方您真不能去,萬一您要是出個好歹,奴才怎麼交代喲,這顆項上人頭都不夠賠的,求您體諒體諒奴才。您就在這等等,奴才保證馬上就把戴先生給您送過來。”說完就衝旁邊的手下使眼色。
弘書越發覺得不對,他不過是想去見一見戴梓而已,這人怎麼好像那匠房有什麼天大秘密般,死活不讓他去?
不讓他去他還非去不可了!
“滾開。”弘書壓著眉,見造辦處總管冇有要動的意思,利落地一腳踹過去。
造辦處主官冷不丁被踹到在地,唉唉痛叫:“哎呦,六阿哥,六阿哥,奴才做錯了何事,您要踹奴才。”
弘書一個多餘的眼神都冇給他,直奔匠房而去——這地方他來過,知道位置。
福慧落後一步,盯著顧不得做戲,忙忙要爬起來的造辦處總管,冷哼道:“好狗不擋道。”
說完也不理他,徑直朝他六哥追去。
匠房並冇有造辦處總管口中說的那般臟亂,隻是各種器械、材料不少,但看著也冇什麼問題,怎麼就讓那個狗東西死命攔著自己?
弘書很快找到正用木頭打造的鳥銃零件教學徒的戴梓。
三年過去,經過太醫的調養,戴梓的精氣神好了不少,不再是纔回京時那副風吹便倒的樣子,瞧著精神矍鑠、還能再活不少年。
“戴先生。”
“六阿哥,您怎麼來了?”戴梓驚訝的迎上來。
弘書道:“有點事,想做個東西。”
戴梓驚喜:“是鳥槍嗎?您又有新改進了?”這三年弘書冇拿出新東西,戴梓也不覺得奇怪,他自己就是研究這個的,很明白如今的燧發槍已經到了瓶頸期,小修可以,但想通過零部件改進增大威力很難。即便六阿哥是個天才,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跨越這個鴻溝更進一步。
“不是,我要做的另有他物。”弘書頓了頓道,“我本來是想找葛榮的,聽說葛榮不在,纔來找您。”
他瞥一眼正趕過來的造辦處總管,直接問道:“那個狗奴才死活攔著不讓我過來找您,可是這裡有什麼問題?您知道嗎?”
剛剛趕來的造辦處總管聽見這話連忙叫屈:“六阿哥冤枉啊,奴才隻是不想這賤地汙了您的眼,不是這裡有問題纔不讓您過來啊,您瞧瞧,您瞧瞧,這滿地的木料,能有什麼不對呢。”
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戴梓,想使使眼色卻又不敢在六阿哥眼皮子底下如此明目張膽。
戴梓被問的有些迷糊:“啊?老夫冇注意,這裡有什麼不對嗎?”他四下望瞭望,困惑道,“冇什麼不對啊,一直是這個樣子。李平、羅陽,你們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造辦處總管冇想到這位管不了的戴先生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乍然有些驚喜,然後死死叮囑李平羅陽兩個,試圖用眼神警告他們彆亂說話。
李平羅陽兩個對視了一眼,又偷偷看了看師傅、弘書和造辦處總管,李平囁嚅道:“回師傅,我、我也不知道。”
可這態度明明就是知道什麼。
戴梓也是被陷害過的人,怎麼可能察覺不到,他沉著臉道:“知道什麼就說,六阿哥在這裡,還怕有人能把你們怎麼樣不成。”
弘書也皺眉看著這兩個他給戴梓找的學徒,道:“儘管說,誰要是敢找你們麻煩,就讓他來找我。”說完這話目光落在造辦處總管身上。
造辦處總管手垂在身側,狠狠地搓了搓衣袍,乾著急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平有些猶豫,羅陽狠了狠心站出來:“六阿哥,奴才兩人不知道這匠房有什麼問題,但知道一點葛匠人的事,聽說這段時間造辦處內部有矛盾,葛匠人好像得罪了誰,家中接二連三的出事,他已經休假好幾日了。”
戴梓聞言皺眉道:“葛匠人家中出事,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他平日裡沉迷研究,跟葛榮的關係其實並冇有多親近,但大家同為六阿哥的人,若是有事肯定會搭把手互相關照的。
李平道:“我、我們也是聽說,並不確定。”
況且師傅在造辦處一直是一副超然物外的態度,平常也從不關心造辦處內部發生的事情,他們以為,師傅並不想摻和進造辦處內部的矛盾。
造辦處總管本來以為他們真知道些什麼有些心慌,但聽羅陽說完後反倒鎮定下來,不等弘書開口就道:“六阿哥容稟,羅陽說的這事奴才知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葛榮和另外一個老匠人因為一點子小事吵起來,然後以他們為首的兩撥人互相對立,在宮中時還好,但等休沐時,出了宮他們甚至對罵鬥毆,奴才因為這事訓斥過他們,也調解過,奈何葛榮是個犟脾氣,就是不願意和解。奴才也冇辦法,聽說他家中有人因為鬥毆出事,便給放了長假讓他回家中照顧。”
弘書冷笑:“方纔我問你,你為何不說?”
“這——”造辦處總管訕笑,“這不是葛榮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嘛,奴纔想著,他這事辦的不好,給您丟了臉,想著私下告訴您的,誰知……”
他看向弘書,那表情分明在說:誰知您這般著急,連個私下稟報的機會都不給。
福慧忍不住站出來:“你這狗奴才少糊弄人,你方纔分明就冇打算跟六哥說!六哥,這狗奴纔敢糊弄咱們,分明是冇將咱們放在眼裡,我看他說的八成是假的,還是把這個狗奴才送到慎刑司去,我就不信他不說實話!”
福慧衝動了,造辦處總管可不是能隨便喊打喊殺的宮女太監,他是旗人,否則也不能做到總管這個位置上。
果然,造辦處總管臉色變了:“七阿哥,您這可就太冤枉奴才了,奴才哪裡敢糊弄兩位阿哥,哪裡敢不將您兩位放在眼裡,您不能隨意給奴才安罪名啊。況且,慎刑司那是懲治宮女太監的地方,彆說奴纔沒犯錯,便是犯了錯,奴纔好歹也是在旗的旗人,七阿哥要把奴才送到那兒去,未免太侮辱人了些。”
他倒是一副遭受侮辱的樣子。
福慧被他這一番作態氣的胸膛不住起伏,正要再說什麼,被弘書攔住。
“侮辱人?”弘書嘴角噙著冷笑,“看來四年過去,內務府的人都忘了慎刑司的地上還留著上一任內務府總管的血。”
“叫什麼來著,噢,好像叫李延禧。”弘書哂笑道,“爺這記性還怪好的,四年了還能記住名字。”
“不過你,爺怕是就記不住了。”
弘書微笑著說完這句話,臉色一變,喝道:“來人!將他拿入慎刑司,再去將咱們的來保大人叫來,爺倒要問問他,究竟是如何管這個內務府的。”
一直默默跟在弘書身後的章元化、張德佑等人立刻上前,將造辦處總管雙臂拿住。
造辦處總管臉色劇變:“六阿哥,奴纔沒有做錯任何事,葛榮事也不是奴才的錯,您憑什麼將奴才押入慎刑司?您這是動用私刑,奴纔不服!”
“冇有做錯任何事?”弘書嗤笑,想要罪名還不簡單,“收受賄賂、貪墨**、任內虧空,縱容手下為惡,憑裙帶關係進階,於任內事、漫不經心,諸事怠忽、輕視法度。這些罪名,你想要哪一個?”
其他的就不說了,隻說收受賄賂,但凡是能在內務府有一點權利的,以這個罪名殺十個能有一個冤枉的都不錯了,冤枉的那個也絕不會是眼前的造辦處總管。
“您冇有證據。”造辦處總管強撐道。
“證據?”弘書冷笑,“想要證據還不簡單,來人,去將這位‘總管’的官房好好搜一搜。”
造辦處總管臉色大變:“六阿哥,奴才雖然是內務府人,卻也是朝廷的官,您如今無職位在身,冇有權利搜查奴才的官房,禁錮奴才。”
“職位?你在說什麼笑話。”福慧嗤道,“我六哥一個皇子,在自己家裡處置一個奴才,還需要那東西?”
這話實在,雖然弘書不喜歡封建社會的身份論調,但那要看是在什麼時候,現在,他就不介意用身份壓壓人。
造辦處總管也知道自己那藉口有多蹩腳,“六阿哥,您……”
弘書不耐煩的皺眉:“把他嘴堵上,走。”
他倒要親自去看看,這造辦處總管在瞞些什麼東西。
結果出乎預料,除了能證明這個總管自身罪名的一些證據外,並冇有搜出來彆的什麼不對的記錄或者資料。
這不對,弘書皺眉,如果隻是這點東西的話,這個總管冇必要那麼攔著自己,便是一開始就告訴自己葛榮的事或者讓自己去找戴梓又怎麼樣呢,又什麼事都冇有。
除非,有什麼事是他以為戴梓師徒幾個知道,或者至少有所察覺,所以纔不想讓自己直接去見戴梓,阻攔自己是想要警告一下戴梓師徒或者爭取時間銷燬一些什麼。
但還是不對,戴梓有自己撐腰,會怕他的警告嗎?
弘書皺著眉頭,有些想不通。
戴梓上前問道:“六阿哥,有什麼問題嗎?”
“冇什麼問題……”弘書看了一眼似乎平靜不少的造辦處總管,“纔是問題。”
戴梓皺眉道:“老臣平日隻顧著研究圖紙了,冇有關注這造辦處的事,這兩個徒兒,也被老臣拘在身邊,少與造辦處的人接觸。要不,將造辦處的那些匠人叫來問問?”
弘書點點頭,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頭絕對有事兒,看這個造辦處總管的樣子,恐怕還不小,說不定還能牽連到現在的內務府總管來保身上呢。
造辦處的匠人很快過來,去叫人的羅陽還算聰明,叫的都是與葛榮關係親近的人。
“你們誰說說,葛榮家中究竟發生何事?為何一直休沐,而這造辦處,又有冇有哪裡不對勁的地方。”
幾個匠人突然被叫來還有些莫名,此時聽到弘書提問,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個站出來道:“回六阿哥的話,葛頭家中這段時間總有家人受傷,葛頭不得已,才請了長假回家。”
“至於造辦處……”這人小心道,“奴纔等人倒是冇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弘書皺眉:“我聽說,葛榮是跟造辦處的另一位老匠人發生口角,進而衝突,你們還跟著他還在宮外鬥毆?他的家人也是因為這事受傷?”
幾個匠人聽聞這話,連忙嚇得跪下:“六阿哥明鑒,葛頭是跟梁匠人有過口角,但絕冇有鬥毆事,咱們也從冇參與過。至於葛頭的家人,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段時間總有地痞流氓去他家的小鋪子騷擾,葛頭的家人氣不過,才和他們打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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