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小貴妃 第39章\\t39.娘娘,臣來接你了
他們連夜趕路,蘇臨硯跟她道:“有幾路人馬,南方的主兵是宿衛京師,錦衣衛分北邊三路包圍,我們隻能朝東走。”
他顯然誰都不信。
江蠻音被藥迷了眼,耳力格外清明,她聽到了孤隼在天上盤旋的鳴嘯,極遠處還有鬣狗在嚎叫。
他們的腳力,不足以在被追捕前順利下山。
江蠻音握緊他的手,用力一捏,艱澀道,“往北走。”
時星不會害她,薛止也不會。
他要是想讓自己死,早死千百次了。
蘇臨硯聽清她微弱的聲音,步子一頓。
額間一點冰涼,是下雨了。
夜雨綿綿,斜斜雨絲傾落,雀鳥驚飛,落入風吹雨打間,沾濕了他如畫的眉眼。
蘇臨硯抓緊了她的手,揮劍砍向北邊蔓生的荊棘。
*
他們一直沒有停歇,江蠻音的腳被磨破,後來隻能被蘇臨硯背著走。
她在深宮被養了一副嬌貴身子,和以前一點也不像。
江蠻音突然想解釋。
她鼻端是清幽的檀香,蘇臨硯稠密的長發偏在一側垂下,中間頸骨微凸,是極好看的玉白色。
江蠻音的唇就挨在這處。
她相信蘇臨硯一定能聽到。
“手上的繭,腿上的疤,都在江家用藥水泡掉了。我在後宮,不可騎馬練槍,紅纓槍的第十二招一直沒學會,也不能再舞給你看了。”
鷹隼的高鳴聲越來越近,就在他們頭頂,遠處有搖曳的火把,星星點點,像一條帶火的遊龍,轉瞬把他們包圍。
江蠻音怕自己再沒機會解釋了,說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臨彆前那一夜,我曾說,讓你再等等。是我錯了,我食言了。那晚我送你的花燈,裡麵有一個紙條,我悄悄拿走了。那上麵說得是——”
但現在,她不能開口。
火光越來越近,她漆黛色的瞳孔裡已經映出了許多帶刀的人影,那飛魚服穿行在叢林間,像掠湧輕捷的鷂羽。
江蠻音被他放下來,蘇臨硯把她身上的緋紅官袍解開,垂下的發和她的睫毛糾纏在一起。
他沈沈問,“上麵寫了什麼。”
江蠻音喉嚨像被堵住,眼睛卻堵不住,莫大的酸氣上湧,眼皮一眨未眨,淚水卻流了滿麵,打濕了他的指尖。
蘇臨硯替她拭淚,“蠻蠻,彆哭。”
身後火光搖曳,那堆人馬在不遠處停駐,為首者騎著高頭駿馬慢慢靠近,他身形挺拔,膝襴繡蟒,銀線和月白渾然一色。
江蠻音感受到蘇臨硯在起身。
她用最後的時間道:“這些年……我一直都很想你。”
同時,一道響起的,是一聲尖銳嘹長的哨鳴。
夜幕巡視的隼鳥撲動翅膀,飛速下落,停駐在那挺拔人影展開的手臂上。
那拿著骨哨的手,修長有力,白皙靈巧,在濛濛雨幕,單薄月色下,恍若透出黯淡的光。
那張臉也在月下顯露。
他單手執繩,騎馬而來,疏淡眉目壓不住淺青為底的眸,瞳孔邊緣的血滴痣彷彿鼓動森森鬼火。
那神光牢牢鎖定江蠻音,未從她臉上移開分毫。
這種眼神是她的夢魘。
江蠻音看到他笑了。
薛止有這種奇異的能力。
他盯著一個人,彷彿可以把那人拉進一場即將溺斃的漩渦,她喘不上氣,和他對視已經耗儘了自己所有力氣。
江蠻音半躺在地上,用手推著身體後退。
薛止便慢悠悠一步步騎馬前進。
直到身後是樹,江蠻音退無可退。
薛止看著她,嘴角扯出一絲笑,那笑容慢慢放大,在他稱得上冷豔的臉下,變得濃烈,變得意味不明。
“娘娘,臣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