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禾 第41章 破鏡 “求求你,見我一麵。”…
破鏡
“求求你,見我一麵。”……
盧唯唯把保溫飯盒放在?吧檯桌上,
徑直往初禾的臥室裡走,推開門?,遮光簾掩得死死,
一片黑。
對著寂靜而凝滯的空氣,
盧唯唯輕聲說:“蔣佑來找過我了,說想見你。但我沒有賣你哦,我還把他趕走了。”
初禾蜷在?被子裡,連腦袋也蒙在?裡麵,沒有作聲。
盧唯唯不知她是?睡著還是?醒著,
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卻還是?自顧自地說:“不管你想不想見他,你都不能這?麼頹廢。”
她這?幾天一直這?幅鬼樣子,晝夜顛倒,不吃不喝不睡,眼睛睜著就在?哭,
臉也哭得浮腫。
盧唯唯走到飄窗邊,拉開窗簾,熱烈陽光立刻灑進來,
“我帶你出去溜達溜達唄,
要我說,雖然你已經正式成為?本四環小社羣的一員,但都還沒在?附近散過步呢。”
初禾把被子拉開一個?小縫,
見到陽光的那一刻,眼睛因為?太久沒見到光亮而緊緊眯起?。
適應好一會兒,終於睜開眼,“我是?不是?很沒出息,我是?不是?很醜?”
“是?啊,
特彆難看,”盧唯唯也不給她留麵子,從化妝台上抽過一麵小鏡子,“你自己照照。”
初禾半支起?身,接過鏡子,認真照了照。這?有些慘得過分了,簡直能用蓬頭垢麵來形容——雞窩一樣的頭發,慘白的臉色,起?皮的嘴唇,重重的黑眼圈。
她撇撇嘴,又要哭了,“嗯,是?很難看,從來沒有這?麼醜過。”
“正常的啦,失戀難免傷筋動骨扒層皮,”盧唯唯表示理?解,“不過你這?輩子沒醜過,醜一醜也沒關係。”
初禾絲毫沒有被安慰到,但還是?說:“謝謝你啊。”
“起?來刷牙洗臉吃飯,我把你的被子給你拿到樓頂上去曬曬,都被你睡臭了,”盧唯唯用力一掀,奪走初禾的被子,捲成一團,抱走。
初禾無可奈何地照做,整個?人在?寬大的睡衣裡晃蕩,頭發披散,炸毛打結,像一隻被奪了魂的女鬼。
盧唯唯回來時,初禾正坐在?吧檯椅子上,右手拿著小勺子,心不在?焉地把粥攪涼,左手則滑動手機螢幕,這?幾天她屬於真空和?失聯狀態,手機裡的訊息都爆炸了。
她撿緊要的看,卻沒什麼心思回。
盧唯唯跳上另一張吧檯椅,幫她剝橘子,掰成一瓣兒一瓣兒,放在?小碟子裡。
忽然初禾的指尖一頓,攪粥的動作停下,盧唯唯側過去一看,發現她在?看手機相簿自動生成的回憶視訊。
她從沒在?任何社交軟體上發過有關蔣佑的任何事,但手機裡卻存了很多他的生活照。
即便她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準備,但真到了戒斷的那一刻,才?會切身體會其中艱難,回憶不具備任何力量,但卻無孔不入地進攻。
盧唯唯摁滅初禾的手機螢幕,“彆看了,我出去給你買個?新手機吧。”
初禾側過臉,搖搖頭,“不用,刪掉就好了。”
“真捨得?”
“嗯。”
“……捨不得也得捨得,”她說給自己聽。
初禾每刪一批照片,盧唯唯就往她嘴裡塞一瓣橘子,作為?獎勵。
最後刪除的一張,是?時間最久遠的一張,拍攝的時候,她還不認識蔣佑。
那個?時候他作為?資方,麵容散漫地坐在?包廂裡,她是?第一次上台的小群舞,開場前拍張自拍紀念,無意間把他收錄進去。
後來她無意中發現,還覺得好有緣分,很激動地在?他麵前顯擺。
初禾指尖一頓,最終還在?落在?刪除鍵上。
她幾乎被橘子塞飽了,終於露出淺淺的笑?意,“好像也不是?那麼困難嘛。”
“一點一點來,慢慢進步,”盧唯唯摟過初禾的肩膀,“彆怕,本姑娘會一直陪著你的。”
“你陪我,好像也不難熬了,”初禾心下一暖,“等我換身衣服。”
“怎麼?”盧唯唯問。
“去散步呀,”初禾往房裡走,“作為?本四環小社羣的成員,第一次巡查出門?總不能穿睡衣。”
“這?是?慵懶風,”盧唯唯咧嘴笑?,“這?附近挺多人穿睡衣和?家?居服散步呢,特鬆弛。”
“你彆唬我,這?裡可是?海城。”
“誰唬你,如假包換好麼?”
初禾慢慢適應,融入新的風景,擡頭看藍天,萬裡無雲,晴朗依舊。
正走著,手機鈴響,是?伍桐來電。功夫不負有心人,重拾芭蕾半年,他通過了翊的群舞考覈。
兜兜轉轉,即便回到原點,他們都重新開始。初禾結束通話電話,笑?容滿麵。
“去吃燒烤吧,我請你,”她忽然心情?很好,指著路邊的燒烤攤對盧唯唯說:“我呢,決定?從明天開始練舞,今天帶你放縱一把。”
“那可是?真難得啊,數不清多少年沒跟你吃上一頓正常飯了,每次出去都吃草,把我都吃成兔子了。”
盧唯唯一番奸笑?過後,問道:“練舞?你不是提了辭職?”
“要開始新的麵試啦,有個?很好的機會,”初禾拉著盧唯唯的手,去占路邊空著的小圓桌,“再說,以?後還要靠跳舞吃飯,也不好荒廢那麼久。”
“你才?荒廢三天好嗎,”盧唯唯佩服道:“我很欣慰,你還是?那個?鋼鐵般的女人。”
初禾挽著盧唯唯的胳膊,吃飯也要坐一邊,笑?成一團。
她其實算幸運,最艱難的時刻,有真心朋友一直陪著。不像蔣佑,他場麵上的朋友數不勝數,真正交心的卻寥寥無幾。
他不太想回雲瞻,偌大的房子很空,但他的心臟更空,但他又暗暗期待,期待推開門?的那一刻,某人坐在?沙發裡,半轉過身來衝他笑?,又或是?扔掉抱枕,光腳踩地衝過來抱住他。
從盧唯唯家?出來,他依舊遵循工作安排去應酬,他最引以?為?傲的冷靜,其實經不起?半分考驗,他看似在?酒桌上週旋,但卻故意把自己灌了個?醉。
天黑透了,老李把他送到地庫,他還逞強說:“沒關係,老李你隻管走,不用送我上樓,初禾在?家?,她會照顧我。”
老李不放心,執意把他送到家?門?口。
推開門?,哪有初禾,迎接他隻有穿透玻璃的夜景流光。十分冷淡的色彩,襯得他臉色同樣差。
原來玄關處的那盞射燈,並非自動開關,隻是?有人總給他留。
他摸不到開關按鈕,隻好摸黑去廚房倒水喝,轉身去拿冷水壺的片刻,把一個?小硬皮禮品袋掃到了地上。
下午阿姨說,收出來一塊玉,不便宜。他很有錢,對物品價格已經沒有什麼實感?,並未放在?心上。
擡步要走,卻又踢到這?個?袋子,把它踢出好幾米遠,踢到了窗外?燈光照得到的地方。
隨著小禮盒掉出來的,還有一張小小的賀卡,係著絲帶,很有儀式感?地打了一隻小小的蝴蝶結。
和?他給初禾穿鞋時,綁的歪七扭八的蝴蝶結不一樣,這?個?蝴蝶結很小卻很規整。
就連係蝴蝶結都這?樣有個?人風格麼,回憶無孔不入,對誰都公平。
蔣佑蹲下身,把賀卡撿起?來,展開來看。
隻有三行字。
[你祝我二十三歲,歲歲清嘉]
[我祝你三十三歲,昭昭如願]
[——你的女朋友,沈初禾]
她似乎一直很執著於女朋友這?個?稱謂,總覺得頂著這?個?稱謂就應該理?所應當?地對他好,沒有止境地好。
她很鄭重,就連落款也是?全名。
而他對她說,名分都是?虛的。
他的眼眶,立刻泛酸發紅。
悔意爬上心頭。
他拚命忍住,仰頭,而不可控的一滴淚,還是?落在?了卡紙之上,把工整的字跡打濕,把清晰的比劃暈開。
她給他準備了生日禮物,沒有送給他,卻也沒有帶走,透過平安玉的圓環,他好像窺見一顆不規整的璞玉真心,被打磨得圓潤的痛苦。
他終於開始感?受到她的痛苦。
秘書及時將新辦的電話卡送了過來,接過來他立刻關上了門?,給初禾打電話。
“寶貝你在?哪裡,見我一麵,”接通後,他的語氣近乎祈求,“我們談談。”
熟悉的聲音裡夾雜著陌生的脆弱,初禾有點於心不忍,但對他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
她正想結束通話,又聽到他重複道:“寶貝求求你。”
“你隻是?喝醉了,明天醒來什麼都不會記得,”初禾說完,遲疑片刻,到底還是?結束通話了電話。
麵對同樣黑暗的房間,她自言自語道:“但我還是?會記得。”蔣佑的新號碼再次撥了過來,這?次她沒有再接通,而是?直接把他拉黑。她還是?仁至義儘,和?秘書小姐打了招呼。
第二天初禾很早就起?來練舞,對著鏡子一遍一遍地摳動作,對完成度達到了近乎嚴苛和?變態的程度。
初禾練得大汗淋漓,卻覺得這?樣放空一切的時刻很爽,衝完涼已經是?黃昏時分,她穿著簡單的短袖短褲,揣著身份證就下了樓。
她對這?片兒熟了不少,都不用看地圖,踱步到一家?營業廳,把原來的電話號碼銷了,又辦了張新卡。
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每一次她給他機會,那期盼就會變成一把小刀,狠狠地再插回她的胸口。
事實證明,她實在?非常瞭解蔣佑。
在?收到翊的offer的同時,她輾轉收到蔣佑和?尤瓏訂婚宴的請柬。
那是?一封高檔的,極具質感?的,散發淡淡香氣的請柬。
初禾反複看了很久,有些慶幸的是?,那時間訂在?遙遠的半年後的深冬時節,那個?時候她應有微笑?麵對的勇氣。
隻是?她覺得自己實在?可笑?,可笑?到竟會覺得蔣佑也要花一點點時間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