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禾 第45章 破鏡 “那我想當蔣太太,可以麼?”…
破鏡
“那我想當蔣太太,可以麼?”……
三個外人一直在初禾家裡呆著很奇怪。
秘書提議:“要不咱們先回去,
這邊也沒有相?熟的醫生,等您病好了再說。”
“是啊,一直等著也不是辦法,
”老李附和,
彎下身子?,“您拉著我胳膊,我扶您起來。”
“你們回去吧,我不走?,”蔣佑仰靠在沙發上,
不肯起身,“我等她回來。”
兩人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茬兒。
老李和秘書看到留言後?,在來的路上給初禾打了電話,連車載藍芽放的擴音。
初禾的意思很明確,兩人聽得真真兒的,
他們分手了,蔣佑呆在她家不合適,請他們務必把他帶走?。
“不然我就在外麵住幾天,
不回家了,
等他什麼時?候離開?,我再回家。”
這是初禾的原話,但這話他們不敢對蔣佑說,
他現在太脆弱,一直繃緊到極致的弦斷了,病得腦子?也發懵,可能會?衝他倆發頓大火。
秘書硬著頭皮勸道:“那您總得洗漱、換衣服、這裡什麼都沒有……再說了,這裡,
不是您的家呀,主人不在,咱們三個外人在這待著有點?離譜。”
“她說了回來要和我好好談談,”蔣佑意識到不對,“還是說,那是她騙我的,她隻是怕我纏著她不讓她出門。”
沒錯,就是這意思。
蔣佑還算上道,秘書便放寬心了些許,點?點?頭,指了指冰箱側邊的照片,“初禾小?姐現在或許已經進入新的階段了,您充其量是算前男友,這樣賴在人家家裡不太好。”
蔣佑擡眼,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行我素,指著門讓他們先出去,彷彿自己是男主人。
秘書最後?沒招兒,給初禾撥過去電話,說他們被蔣佑趕出來了,“他是不是燒糊塗了呀,腦子?燒壞掉了。”
初禾剛結束上午的行程,正開?著車往舞團方向去,想了想,蔣佑的確是執拗的性子?。
她隻好說:“麻煩你們白跑一趟了,我回去再處理吧。但我估計會?有點?晚,你們得管他一餐飯。”
邊往餐館走?,秘書邊和老李吐槽,說初禾小?姐還是太善良了,都這種時?候,還擔心蔣佑會?不會?被餓死。
“那是她的家,”老李一本正經地胡說:“萬一蔣先生病死在她家裡了,得是多?倒黴的事。”
秘書邊笑邊走?,花枝亂顫,手舞足蹈。
他們這一趟來得倒不虧。
見到初禾過得好,他們是真心為她感?到高?興——多?麼漂亮多?麼溫馨的小?家,井井有條,簇簇嶄新,每一處都是認真生活的細節。
他們聽說她在搬到雲瞻之前,在最便宜的步梯老破小?和不認識的人合租,沒有通勤代步工具,錯過一輛公交就要再等半個小?時?,常常雨天雪天踩得滿腳泥。
現在她所?擁有的,雖然跟蔣佑給的不能比,但已經在普通人裡是最好,她以後?還會?擁有更好,這點?他們從不質疑。
“你說,他們今天會?和好麼?”老李忽然問。
秘書想了想,搖頭,“她已經在接觸新的人了呀,那位是她的老師,很有才華的。”
老李歎了口?氣,“也挺好的不是?”各自都般配。
“對呀,”秘書說:“她不會?再那麼傷心了。”
買完午飯和藥,他們送去給蔣佑,發覺他正支著病體,在廚房裡叮鈴哐啷地忙活。
秘書滿頭黑線地衝了進去,終於是忍無可忍,徹底失去對老闆的敬畏之心,“——你到底在乾嘛?”
“煮飯,”蔣佑佯裝強勢,實則虛弱地說:“等初初回來吃飯。”
“你到底能不能搞搞清楚,這裡不是你的家!”秘書上前握住飯鏟,不讓他揮動,“如果我的前男友跑到我家裡來,像賴皮狗一樣睡一晚上不肯走?,起來還來謔謔我的廚房,你知道我會?怎麼辦嗎?”
蔣佑愣了愣,感?覺天旋地轉,“你會?怎麼辦?”
“我會?報警!讓警察把你抓走?!”
秘書奪過飯鏟,“你現在立刻去沙發上安靜坐著吃飯喝藥,我和老李會?幫你善後?,但是如果我們走?了你還這樣胡來,那你真的徹底彆想把她追回來了。知道了嗎?”
蔣佑被秘書的氣場震懾,聽勸地回到客廳裡。
他很想解釋說,之前他們吵架,他也會?做飯來哄她,有幾道菜,她誇過好多?遍好吃。
但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
臨走?時?,秘書欲言又止,但沒忍住,“蔣總,您知道您做什麼或許會有用嗎?”
蔣佑沒應,他其實都知道。
“您肯定是知道的——取消訂婚宴或許會?有用,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其他的事情做什麼都是徒勞,做頓飯,求個和,小?恩小?惠而已,”她擡頭,環顧四周,“初禾小姐現在不缺這些。”
秘書說完,拉著老李離開。
老李出了門,嚇得心都跳到嗓子?眼,低聲問:“你是不是交了辭職信了?”
“沒有,忠言逆耳,”秘書好像打了勝仗一樣,昂首闊步,“他要是開?除我,就得陪我n
1,到時?候我拿著錢去當初禾小?姐的助理,她現在事業發展得很好,總有一天會招助理的。”
“那你覺得,她會?缺司機麼,”老李被秘書逗笑,開?始插科打諢,氣氛一下就又好了。
大家的日子?其實都過得挺簡單挺開?心的。
除了蔣佑,像個外強中乾的老虎,表麵看起來挺是那回事兒,內裡都快碎完了。
他想把那照片從冰箱上取下來,撕了扔垃圾桶,但秘書的話又在他耳邊響,這裡不是他的家,他不能亂動。
初禾剛到雲瞻的時?候,原來也是會?像這樣嗎,不知所?措,唯唯諾諾,為什麼他從來沒關注過這些呢,總覺得她會?像他一樣自如。
他發覺自己需要向她道歉的地方有太多?太多?,越來越多?,很多?小?事,但撕心裂肺,一時?半會?說不完。
初禾終於回來了。
她推開?了門,把包掛在玄關,安靜地換鞋,走?進來,走?到他的麵前,坐在距離他禮貌距離的單人沙發位上。直奔主題,“要和我談什麼。”
“我知道你昨天去約會?了,玩得很開?心,我看到你們,跟著你們走?完了展覽的全程,心裡很難受,”他很坦誠,“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會?這麼難受。”
初禾微微側過身,並不看他,“所?以呢。”
“你是不是決定和他在一起了?”
“你可不可以不和他在一起?”
“你可不可以……回來?”
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急促,身體前傾,想要立刻知道答案。
他看向她時?,眼裡微微閃爍,好像真的流露出不捨和著急。
如果不是認識他這麼久,如果不是聽他說過許多?傷人的話,如果不是一次一次地對他失望到底,初禾差一點?就要被眼前的蔣佑矇蔽了。
直到現在,他仍對訂婚宴和請柬的事情隻字不提,他死不悔改,一心想要她接受他可笑的提議。
初禾淡淡地笑了笑,輕聲說:“那我想當蔣太太,可以麼?”
就這個問題,蔣佑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就幾秒,既然她……那麼……
初禾打斷他快速轉動的思緒,“開?玩笑的。”
她起身,去玄關鬥櫃的抽屜裡拿了一把傘,遞給他。
“你平時?很少會?用到傘,沒什麼機會?淋雨,等會?離開?的時?候要走?出去一段才能打到車,用這把傘吧,”遞給他的時?候,她轉動傘柄方向,刻意露出了傘柄上的博物館logo。
蔣佑看到這個博物館的名字,愣了愣。很眼熟,但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了。
她彎彎唇角,言語裡不帶什麼感?情,隻是平靜敘述自己的心得。
“看到戀人身旁另有其人,是會?難受,這很正常,但你比我好一點?,你隻是在分手以後?半年纔看到,而我是在熱戀的時?候就看到卻隻能裝作不知道。不過沒關係,一切都會?過去,這點?我深有體會?,最多?難過一陣子?,並不會?真的怎麼樣。況且你那麼強大,這些情緒對你來說不重要,不值一提。”
他想起來了,從畫廊走?廊的玻璃望出去,正好能看到這座博物館的露台。
他想起來了,那天下了雨,從午後?一直綿延到夜晚,她攜風帶雨歸來,衣服褲子?濕了個透,頭發擦得半乾,望著那幅畫出神。
原來初禾從那麼早開?始,就知道了麼,她什麼都知道,但更想知道自己會?不會?偶爾被偏心一次,被選擇一次,所?以隱忍不發。
“對不起……”他發自內心地道歉,重複地說:“是我不好,但那天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天其實是……”
初禾搖搖頭,雙手撐著沙發椅的把手,往後?退了退,“不重要了。我不想知道了。”
“很重要,我應該帶你去買畫,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想伸手去抱她,想向她認錯,想向她解釋,但是撲了個空,她對他太熟悉了,預判了他的動作,靈巧地躲開?。
他到這一刻才發現才知道,隻要她不想,其實他根本抱不到她,更何?談傷害她,所?以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而現在她不會?了。
蔣佑的臉上,閃過一絲帶著痛意的笑容。
初禾伸手,撫了撫他的臉頰,說:“我一無所?有的時?候你收留過我,為我奶奶治病出了很多?力,好幾年我一分錢房租也沒付給過你,關於這點?我一直很感?激,你可以在這裡住著,住到病好也無所?謂,就算想永遠住下去也無所?謂。這都是我應該還給你的。”
她收回手,起身,“但你在這裡,我就出去,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蔣佑的聲音,顫顫的,“初初,你不要這樣,這裡是你的家,我走?,我這就走?。”
他接過傘,她沒有留他,亦沒有送他。
風夾著斜斜的雨絲,席捲而來,這把小?傘並不頂用,片刻他的外套和西褲便被飄濕,黏住麵板,沁入骨髓,冰冷無比。
他猛打一哆嗦。
他想起那天傍晚裝好畫,窗外也是如此,風雨滿城,傾倒而來,他卻輕飄飄問她。
怎麼樣,這幅畫還喜歡嗎?
或許恨他屬正常,愛他纔是罕見現象。絕不錯失任何?一個機會?的人,放走?了一生難遇的,罕見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