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重生:殺戮就能變強 第9章 暗室對弈
辰時未至,天光初破曉。
方源踏著晨露,穿過漸漸蘇醒的山寨,走向那座象征著古月一族最高權力的家主閣。沿途有早起的族人見到他,目光複雜,或驚懼,或好奇,或隱含敵意,皆在他平靜無波的行進中,被無聲地拋在身後。
他今日依舊穿著那身樸素的青衣,身形在晨曦中顯得有些單薄,但脊梁挺得筆直,步履間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穩。臉上沒有任何即將麵見族長的緊張或興奮,隻有一片深潭般的靜默。
家主閣守衛顯然早已得到吩咐,並未阻攔,隻是用審視的目光默默注視著他走入那扇沉重的、鐫刻著月輪與青茅紋飾的大門。
閣內光線稍暗,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陳舊書卷的氣息。引路的侍從沉默地在前麵走著,腳步聲在空曠的廊道裡回蕩。穿過幾重庭院,最終在一扇緊閉的紫檀木門前停下。
“族長在裡麵等候。”侍從低聲說了一句,便躬身退到一旁陰影裡,如同融入了牆壁。
方源抬手,推開木門。
書房內的景象映入眼簾。與其說是書房,不如說是一座小型的藏書殿。四壁皆是頂天立地的書架,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獸皮卷、竹簡與線裝書。中央一張寬大的黑沉木書案,案後,族長古月博正襟危坐,手邊放著一杯熱氣嫋嫋的清茶。
他並未在批閱文書,而是雙手交叉置於案上,目光平靜地看向進門的方源。那目光並不銳利,卻帶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沉澱感,彷彿能穿透皮囊,直視人心。
“族長。”方源走到書案前約三步遠處停下,微微躬身,行禮如儀。動作標準,卻透著一股疏離。
古月博沒有立刻讓他起身,而是細細地打量著他。眼前的少年,麵容與那驚才絕豔後又跌落塵埃的方源一般無二,但氣質卻已迥然不同。曾經的冷漠帶著少年人的尖銳與不甘,而如今這份平靜,卻深不見底,彷彿將所有情緒都凍結在了冰層之下。
“坐。”片刻後,古月博才緩緩開口,指了指書案對麵的一張梨花木椅。
方源依言坐下,腰背依舊挺直,目光平視,既無諂媚,也無畏懼。
“你可知,我為何喚你前來?”古月博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語氣平淡,聽不出喜怒。
“不知。”方源回答得乾脆利落。
古月博抬眼看他,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近日,關於你的傳聞不少。庫房執事被一眼驚退,兩名一轉巔峰的族人意圖對你不利,卻一逃一瘋……方源,你倒是給了老夫不少驚喜。”
他語氣依舊平淡,但話語中的分量,卻讓書房內的空氣都彷彿凝滯了幾分。這是在敲打,也是在試探。
方源神色不變,彷彿族長說的隻是今日天氣如何。“族人切磋,偶有失手。至於庫房執事,或許是身體不適。”他頓了頓,補充道,“修行之路,本就是弱肉強食。若連這等小事都無法應對,也不配走在蠱師之路上。”
這番話說得平靜,卻帶著一股理所當然的冷酷。
古月博眼中精光一閃,放下茶杯:“弱肉強食……不錯。那你覺得,我古月一族如今,是強是弱?”
話題陡然轉向家族大局。
方源幾乎沒有思考,話語便已出口,清晰而冷靜:“外有白、熊兩家虎視眈眈,內有各家支脈傾軋掣肘。看似安穩,實則如履薄冰。強者恒強,汲取養分;弱者愈弱,漸失根基。長此以往,不需外敵,內部便會自行崩解。”
這番話可謂大膽至極,直指家族核心矛盾。若換做其他少年,哪怕是甲等資質的方正,也絕不敢在族長麵前如此直言。
古月博麵色不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哦?那你前幾日所呈‘建議’,便是為此?”
“是。”方源坦然承認,“集權於中樞,削弱支脈,資源傾斜於有潛力者,設立更嚴苛的晉升與淘汰機製。短期內或有陣痛,長久來看,是唯一生路。”
“你可知如此行事,會觸動多少人的利益?會引來多少反噬?”古月博語氣漸沉。
“知道。”方源的目光依舊平靜,“但族長既然問我,想來也已看到,不變,即是慢性消亡。變革,尚有一線生機。至於反噬……清洗掉便是。”
“清洗”二字,從他口中吐出,輕描淡寫,卻帶著一股令人心寒的血腥氣。
古月博沉默地看著他,書房內隻剩下燭火偶爾爆開的輕微劈啪聲。他發現自己竟有些看不透這個少年。這份遠超年齡的冷酷與洞見,這份對權力鬥爭本質的精準把握,絕非尋常“天才”可以解釋。他甚至隱隱感覺到,在這少年平靜的外表下,似乎潛藏著一頭正在蘇醒的、漠視一切的凶獸。
“你很特彆,方源。”良久,古月博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特彆到……讓老夫都感到有些不安。”
方源微微低頭:“族長過譽。弟子隻是說出事實。”
“事實……”古月博咀嚼著這兩個字,忽然話鋒一轉,“你舅父一家,近來似乎對你頗為‘關切’。”
方源抬眼,與古月博的目光對上。一瞬間,空氣中彷彿有無形的火花迸濺。
“些許家事,不敢勞煩族長掛心。”方源語氣不變,“弟子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古月博身體微微前傾,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若我告訴你,昨夜那兩人,便是受你舅父指使呢?”
他緊緊盯著方源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到一絲憤怒、怨恨,或是任何情緒的波動。
但他失望了。
方源的眼神,依舊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彷彿聽到的,隻是一個與己無關的訊息。
“哦。”他僅僅隻是應了一聲,然後道,“看來,弟子需要換個住處了。”
古月博靠回椅背,心中震動莫名。這不是偽裝,而是真正的、徹底的……漠然。對自己血緣親人的謀害,竟能如此平靜地接受,甚至懶得去浪費一絲情緒?
此子,要麼是心智堅忍到了極致,要麼……就是根本未曾將所謂的“親人”放在眼裡。無論是哪一種,都堪稱可怕。
“家主閣後有一處閒置小院,清靜少人。”古月博壓下心中波瀾,做出了決定,“你今日便可搬去。所需用度,直接由內務堂支取。”
這不僅僅是提供庇護,更是一種明確的訊號,一種投資。
“謝族長。”方源起身,再次行禮,依舊是不卑不亢。
“去吧。”古月博揮了揮手,“好好修行。家族……需要不同的聲音。”
方源不再多言,轉身離去。推開書房門的瞬間,外界的光線湧入,將他挺直的背影勾勒出一道清晰的輪廓,隨即消失在門外。
古月博獨自坐在書房內,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目光深邃。
他原本隻想試探一下這枚突然變得鋒利的棋子,看看能否為己所用。但現在,他卻隱隱有種感覺,自己放出的,或許並非棋子,而是一頭……幼龍。
“方源……”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凝重,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待。
而走出家主閣的方源,沐浴在逐漸熾烈的陽光下,微微眯起了眼睛。
魂魄深處,那被覆寫的基底傳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如同冰層下暗流的歡愉。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軌跡執行。
權力的遊戲,他已悄然入局。
獵手在黑暗中,滿意地注視著棋盤上這枚剛剛被啟用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