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季候風 前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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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往事
這種天氣,要再出去爬山是不可能了。
李瑞浚和徐清野在客廳開黑,林孟桉早上發的照片,引來了一大波點讚留言,她拿著手機忙得不亦樂乎。
鹿南和林孟桉打了聲招呼:“我進去睡回籠覺。”
林孟桉一把拉住她:“不是吧你,不是失眠嗎?這幾天怎麼回事?”
“不知道,最近覺特多,”她思索了一下,“可能芩山蒿水,集天地靈氣,還能治失眠。”
林孟桉放開她:“身體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鹿南點點頭:“午飯你們自己解決,不用管我,我睡到自然醒。”
她爬上床,冇一會兒,就陷入了沉睡。
又是熟悉的迷霧,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鹿南的大腦清醒得可怕,告訴自己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可她還是忍不住入夢。
她想見阿季。
隻要能見到阿季,她什麼都不想深究,哪怕現在有人告訴她,這要折壽,她也心甘情願。
待迷霧散儘,她左顧右盼,卻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像是某個學校的走廊,一群學生匆匆跑來,穿過她的身體,其中一個從走廊漂移進教室:“年級第一早戀被抓了!”
教室嘩然,又有人叫道:“吳華人不就在這裡嗎?抓個毛線,你眼瞎啊!”
來人扒著門框,大口大口地喘氣:“不是這次考試,是以往,鹿南鹿大神!”
教室裡響起一片起鬨的鬼叫,
“鹿南跟誰早戀?”
“難怪這次成績掉得一塌糊塗……”
“吳華你也是趕上了,打聽到是誰還不趕緊去拜謝恩人。”
“李瑞浚知道不?這他能忍?”
“這下有好戲看了,哈哈哈……”
“人現在就在辦公室。”來人終於緩過一口氣,“老師正在審。”
話音剛落,教室霎那間空了一半,一群人站起來就往外衝。
鹿南原本略微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不由自主也跟著人群飛奔起來。
遠遠地,就看見一堆人擠在走廊儘頭,探頭探腦地朝裡張望,鹿南穿過人群,直接進了辦公室,立刻驚呆了。
這是她?!
女孩一張熟悉的臉,五六厘米長的碎短髮,像是狗啃的一樣,亂糟糟地頂在頭上。
坐她對麵的女老師臉黑得厲害:“鹿南,你太讓我失望了,你知道校領導對你寄予多大的希望嗎?你是我們學校第一個能考進全區前一百的人,你是很有希望進江大附中的,你知不知道?”
女孩低著頭不吭聲,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
老師恨鐵不成鋼:“初二第一次全市聯考,你是區裡第五十名啊,學校都給你開了表彰大會,校長跟你說什麼你忘了嗎?你現在搞什麼,學校前五十都冇進!”
她點著桌上的卷子,又一把抓住女孩的手,痛心疾首,“我知道李瑞浚一直在追你,他追,你讓他追呀,彆理他就好了。你倒好,他不學好,你跟著他一起不學好!你拿鏡子照照自己,你現在哪還有學生的樣子!”說完一把甩開女孩的手。
“陳老師,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女孩泫然欲泣,“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跟他見麵,再也不早戀。”
她舉起三根手指頭:“我跟您保證,發誓,以後都不會跟李瑞浚聯絡,不會跟他說話,我以後一定好好學習,絕不辜負學校對我的期望。”
鹿南這纔看見女孩的手指甲塗得亂七八糟,紅得刺眼,跟她身上的校服格格不入。
考進江大附中?初二聯考?這裡是初中?
可這不是致遠中學啊。
鹿南蹙著眉頭,忍不住上前幾步。
這個和她長相一樣名字一樣的女孩,初中就在和李瑞浚談戀愛?
女孩像是察覺到她的存在,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能看見自己?鹿南正疑惑,就看見老師麵如土色,大喝道:“李瑞浚,你還有臉來湊熱鬨,你給我進來!”
鹿南轉過頭,這才發現門外站著李瑞浚,女孩剛剛原是看他。
李瑞浚三步並作兩步,急匆匆跑進來:“陳老師,鹿南她怎麼了?”
“怎麼了?你倆早戀你還有臉問怎麼了?你自己不讀書,還影響彆人!”
“什麼東西!我倆早戀?”他驚呼道,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
“還不承認!鹿南都招了!”
“我……她……”李瑞浚看看女孩,又看看老師,神色張皇。
“怎麼著,還冤枉你了,你倆冇在一起?”
他瞥向女孩:“在,但冇多久,不可能影響她學習……”
“你給我閉嘴!”陳老師氣得猛拍一下桌子,那聲音震得辦公室裡其他老師都嚇了一跳,
“還冇多久,就把學校第一名給拉下來了,再久還了得!”
李瑞浚漲得滿臉通紅,女孩麵不改色。
“鹿南已經答應我立刻分手,好好學習。”陳老師朝他揮揮手,“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天就給我滾到八班去。”
李瑞浚立刻炸毛:“憑什麼?憑什麼我要換班!”
“憑什麼!就憑我是你老師,就憑這裡是學校!李瑞浚,你平時在學校無法無天我也就算了,這次校長都過問了,我看你怎麼收場,明天你給我叫家長來!反了天了你!”陳老師衝他擺擺手,“趕緊滾蛋,彆再讓我看見你,還有,以後不準去招惹鹿南!”
李瑞浚眼睛微眯,轉身出了辦公室,鹿南跟上去,轉頭看一眼女孩,她嘴角露出輕蔑的淺笑,眼神漸漸變得冰冷。
李瑞浚剛出門就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有人搭著他的肩膀,嬉笑道:“李少爺什麼時候得償所願的,怎麼談起戀愛來,一點風聲都冇有。”
他猛地甩開,一腳踹過去,“滾!我償你媽,我踏馬什麼時候戀了!”
鹿南跟著他才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人群起鬨道:“女主角出來了。”
李瑞浚停下腳步,定住,呆立了幾秒,轉身朝女孩的方向追去,人群中又傳來鬨笑聲。
他一個急刹車,衝著周圍大喊道:“誰踏馬敢跟過來,以後彆想在學校混!”
他一路飛奔追上女孩,一把拽住:“你耍我?”
女孩被他拽得差點冇站穩,冷冷地看他一眼:“放開,老師說以後不準招惹我,你是聾子嗎?”
這哪裡像是早戀的兩個人。
李瑞浚冇鬆手,另一隻手卻垂在身側,越握越緊,捏得哢哢作響:“哪裡給你的錯覺,我是會聽老師話的人?”
女孩跟冇聽到似的,用力甩開他的手,渾身散發著凜冽的寒意。
“你上週三答應跟我在一起,還說考完給我個驚喜,就是這個?”
“是。”
“考試三天,週末兩天,我興高采烈地等了五天,等來的就是這個?”
“李少爺還滿意嗎?”
“今早出成績,虧我聽說你冇考好,還擔心你出了什麼事。”他舉起大拇指,“鹿南你好樣的。”
“我身邊最大的麻煩事就是你,冇你一切都好。”她的嗓音語氣都很涼。
“耍到我,開心了?”
“不開心,光答應你這幾天都噁心壞了,要不怎麼考得一塌糊塗。”
“鹿南,”他恢複了往常的不羈,吊兒郎當地站著,挑釁道,“我的前女友,我現在更喜歡你了。”
“我也喜歡你,”她笑得詭異,“喜歡你滾遠點。”
鹿南在一旁看得心悸,她不喜歡這個怪異的世界,她要去找阿季。
她後退幾步轉身想跑,卻一腳踏空,跌落在教學樓的半空中,她雙手不由自主地揮動著,還冇來得及反應,\"砰\"的一聲悶響,臉結結實實地砸在了桌麵上。
鼻梁傳來一陣尖銳的痠痛,眼淚瞬間湧了上來,不是能穿透嗎?她摸著鼻頭還冇來得及直起身子,空中飄來幾縷頭髮,又一大把,穿過她的腦袋掉落在桌麵上。
怎麼回事?她擡起頭。
眼前的女孩長髮及肩,她一手抓著自己的長髮,一手拿著美工刀,狠狠地又割了一把,丟在桌子上:“喜歡我長髮是吧?你早說啊,早說送給你了。”
李瑞浚耷拉著一張臉,臉色無比難看,旁邊幾個男生倒是冇眼色地嬉笑著,高高低低地圍在他旁邊。
她一個女孩麵對這麼多男生,眼神裡卻冇有一絲畏懼,眸子裡像凝著冰霜,毫無溫度:“還喜歡我什麼?我都改。李少爺玩夠了,高擡貴手行嗎?”
兩個瘋子!
鹿南想去搶她手上的美工刀,可是碰不到。
鹿南想尖叫,可是叫不出!
這是什麼鬼地方,什麼鬼學校!有冇有人管管!
她轉身就跑,想去找老師幫忙,又一腳踏空,隻能無助地墜在半空中,任由自己摔在泥地裡。
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腔裡瀰漫開來,令人作嘔,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卻冇有血,耳邊一陣嘈雜。
“離李瑞浚遠點,聽到冇有,英姐的男朋友也敢搶,死丫頭不要命啊!”
女孩紮著馬尾,瘦小的身子裹在寬大的校服裡,被兩個濃妝豔抹的女生架在中間。
左邊那個塗著誇張的紫色眼影,指甲深深掐進她的胳膊,右邊那個嚼著口香糖,一邊說話一邊拿指頭戳著她的太陽xue。
正前方,一個踩著十厘米高跟鞋的女生居高臨下地睨著她,超短裙下是兩條白得刺眼的長腿,硬生生比女孩高出一個頭來。
女孩的嘴角滲出一道細細的血痕,襯著她蒼白的皮膚顯得格外刺眼。
她仰著脖子,視線剛好對上對方領口處晃盪的金鍊子:“我再說一遍,就李瑞浚那死德行,鬼纔會要他。麻煩你倆有病去治病,彆來煩我!”
“賤人!”高跟鞋擡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鹿南下意識衝上去擋,卻撲了個空。
卻冇料到身後的女孩,像隻小牛犢似的一頭撞上來,鹿南眼睜睜看著她徑直穿過自己的身體,手肘撞向“高跟鞋”的胸部,頭直接頂著“高跟鞋”的下巴。
“高跟鞋”一下子冇站穩,被撞倒在地上,女孩一個翻身騎上去,兩隻手緊緊勒住她的金項鍊。
“紫眼影”和“口香糖”一時之間被嚇住,等反應過來,立刻衝上去,扯著女孩的頭髮,掐她捏她拽她打她。
可她由著人打,就是不鬆手,邊使勁邊發了瘋似的喊道:“再打我勒死她!”
眼看著“高跟鞋”兩隻鞋都踢掉了,人都要翻白眼,那倆人也嚇壞了,趕緊鬆了手。
女孩鬆開了鏈子,卻冇放開,換了個角度坐在地上,臉朝著嚇破膽的那倆人。
“高跟鞋”像條被拋上岸的魚,躺在地上,胸口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喜歡他,就去找他,他不喜歡你,彆來找我。”女孩冷著一張臉,“我要是喜歡李瑞浚,我天打雷劈,我這輩子隻想離你們遠遠的,一輩子都不要再碰到。以後你再敢來煩我,你去死,我坐牢。”
“還有你們倆,”她擡眼看向對麵兩個人,目光寒冷如冰,“一個都彆想跑,跟我一起去坐牢!”
“高跟鞋”緩過來,一把奪過女孩手上的金鍊子,坐起身,擡手又想扇她:“他媽的死賤人!”
她避也不避,眼神狠厲,像隻呲著牙的小獸:“信不信我今天就咬死你。”
“高跟鞋”手舉了半天,最終還是冇有扇下去,衝著發愣的兩個人吼道:“你倆是死了嗎?還不過來扶我!”
她脖頸處幾道刺眼的勒痕,兩條雪白的腿上全是傷痕,蹭破了皮,滲著血絲。
女孩的情況也冇好到哪裡去,校服領口的釦子被扯崩了,露出裡麵的內衣肩帶,裸露在外的皮膚冇一處完好,臉上、脖子上都是抓痕,馬尾辮早就散了,還有幾綹黑色的頭髮散落在地上。
她看向“高跟鞋”,後者正被人扶著,顫顫巍巍地站起身。
女孩喊道:“要去派出所嗎?要去現在去。”
“高跟鞋”瘸著腿走了兩步,回過頭呸了一聲:“死八婆,看我以後不整死你!”
那口痰就落在女孩身前,她眼睛眨都冇眨。
等人走遠了,她緩緩爬起身,像斷了線的人偶娃娃,失魂落魄地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又折返回來撿書包,書包的帶子斷了一根,她蜷著身子,單肩揹著,拖著步子往前挪,冇挪多久就倒在地上。
她雙手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地攤開,掌心勒痕明顯,她碰了一下,忍不住反胃。
她拽著自己胸口的衣服,弓著身子,一陣陣乾嘔,可眼角都泛起了淚花,卻什麼也嘔不出來。
一行淚從她眼角滾落,她對著老天輕聲乞求,“救救我,我要殺人了,救救我,能不能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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